第六十八章 舍身
薛懷瑾焦急地等在欽正殿外，手裏緊緊攥著已經恢複如初的白玉鎖。
??有了它，定能救蕭祁鈺，也不會影響救三哥。
??季連浦走了出來，對著她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禮。
??“太子妃，請吧，陛下宣你進殿。”
??薛懷瑾深深吸了幾口氣，抬步走了進去。
??綏帝坐在龍椅上，居高臨下地望著她，臉上帶著一絲陰冷。
??“太子妃是來為太子求情的？”
??“父皇，太子犯錯受罰，兒臣不敢置喙。”
??“隻是瑄兒思念父親，兒臣這才鬥膽前來。”
??綏帝冷哼了一聲，走到了薛懷瑾麵前。
??“太子失德，難堪大任，朕已決意另立儲君。”
??太子被廢，等同於再無登上皇位的可能，對心高氣傲的蕭祁鈺來說，讓他庸碌無為地過完這一生，比要了他的命還殘忍。
??“父皇！兒臣…兒臣願為殿下補上虧空，還請父皇網開一麵。”
??聽到她的話，綏帝似是驚了一跳，瞳孔猛地收緊，轉過身輕咳了一聲。
??“你…當真願意？”
??“兒臣近日偶然得知關於南邱寶藏的線索，不知可否用它，換太子平安？”
??“你說的可是真的？”
??聽到寶藏，綏帝眼中透出了一絲金光。
??“兒臣不敢欺騙父皇。”
??薛懷瑾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一個頭，久久未抬起。
??半晌，才聽到頭上傳來綏帝的聲音。
??“你隨朕來。”
??薛懷瑾從地上站了起來，跟著綏帝走進了偏殿，可她剛一進門，就被季連浦攔了下來，帶到了一個屏風後。
??正納悶綏帝是何用意，就聽見蕭祁鈺的聲音從屏風另一側傳來。
??“父皇，兒臣知錯了。”
??“哼！為了一個女人，私開國庫，若不是朕發現得及時，整整五千兩黃金，就要被你拱手送到賊人手上！”
??“兒臣…一時鬼迷心竅…”
??“鬼自是不能讓太子你如此癲狂，朕看那個女人，比鬼還可怕。”
??聽到綏帝這麽評價自己，薛懷瑾捏緊了拳頭，強忍著內心泛出的酸楚。
??“不過她對你，倒也算癡心一片。”
??“剛才她來找朕，說願意獻上南邱藏寶圖，保住你太子之位。”
??“什麽？！”
??聽到綏帝的話，蕭祁鈺的心仿佛被一根針狠狠地紮在了正中，呼吸都要停滯了。
??“這不可能…”
??“兒臣的意思是…南邱哪有什麽藏寶圖，她此舉或許並不是為了兒臣，而是為了她自己。”
??“此話怎講？”
??“南邱已被我軍攻下多時，皇宮兒臣也派人前前後後翻查了幾次，並未發現任何有關寶藏的線索。”
??“這麽重要的東西，怎麽會在她一個遠嫁他國的公主手中？父皇你不要忘了，她最初是要去東楚和親的，前邱帝若是把藏寶圖給她，不就等於把寶藏拱手相讓給東楚嗎？那人心胸如此狹窄，這絕不是他的行事作風。”
??綏帝聽著他的話，捋了捋胡子，若有所思。
??“再說了，若是她知道寶藏的線索，以前為何從未對兒臣提起過，不是說對兒臣癡心一片嗎？”
??“依兒臣所見，她的目的，實則是用這個莫須有的藏寶圖，在父皇麵前展現自己仍有價值，以此保住自己的性命。”
??綏帝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半晌開口問道：“那依太子所見，朕應該如果處置她？”
??蕭祁鈺深吸了一口氣，頓了頓，從牙縫中擠出了幾個字：“前朝餘孽，當誅不赦。”
??這幾個字，猶如一盆冰水，將薛懷瑾從頭到腳澆了個透。
??她很想立馬推倒屏風，衝出去質問他，他所說究竟是不是都出自真心，但是她的雙腳好像被牢牢地釘在了原地，一動也不能動。
??雙手微微顫抖起來，腦子裏嗡嗡作響，她隻能憑借著本能，用力掐住自己的手，指甲陷入了肉裏，活生生地挖出了血來，但也隻有這樣的疼痛，才能讓她勉強保持幾分理智。
??綏帝挑了挑眉，“你之前可不是這麽說的。”
??“父皇，兒臣…之前是憐惜瑄兒，不想讓他跟兒臣同樣經曆年幼喪母的悲痛。”
??“可如今…若是她在，兒臣的太子之位…”
??太子之位…嗬嗬，原來，這個位置在他心目中竟如此重要，重要到連她都要舍棄。
??不過，她被舍棄，有什麽好驚訝的嗎？
??葉寧嫣不是早就告訴過她了嗎，太子對她從未有過半分真心，以往的虛情假意，不過都是利用，都是為了實現他對南邱的狼子野心。
??字字句句猶如一把利刃，強行剝開了她的身體，撕裂著她的心，喉嚨像被誰的手掐住了一般，讓她就快要窒息，耳邊不停地回蕩著無情的嘲笑聲。
??薛懷瑾啊薛懷瑾，枉你聰明一世，竟被這個人騙得團團轉，你在他心目中，從來都是可有可無、隨時可棄的人。
??而你，自作多情，作繭自縛！
??綏帝看了蕭祁鈺一眼，發現他麵上的神色，的確不再像前幾次那般固執，反而出現了幾分糾結與無奈。
??“朕知道你舍不得…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朕都是為了你好。”
??“兒臣明白，兒臣感激父皇。”
??薛懷瑾心已經痛到了麻木，聽到自己的命運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反而出現了一種解脫的感覺。
??罷了，是她無用，護不住家人，救不了自己，這樣的人生，活著又有什麽意義…
??“帶她上來。”
??薛懷瑾像個脫線木偶般，被季連浦架著走出了屏風。
??見到她，蕭祁鈺的眸中閃過了一絲驚慌，隨即轉變成了悲痛和不忍。
??“你怎麽會在這裏…”
??綏帝示意季連浦放開她，走到她麵前，正色道：“有什麽話，當麵說明白，人之將死，也不要留遺憾了。”
??薛懷瑾唇邊勾起了一絲冷笑，抬頭看了綏帝一眼，一言不發。
??“沒有話說？”
??綏帝眯了眯眼，看她還有幾分氣節，轉身走回了蕭祁鈺身邊。
??“太子，你的太子妃，朕交給你處置。”
??蕭祁鈺看著麵前失魂落魄的人，胸腔裏的空氣好像被一點點地抽空，心肝脾肺腎都絞在了一起，疼得他裏衣都被冷汗浸濕了。
??父皇，終究是比他棋高一著…
??“太子妃德行有虧，損我北綏百年基業，褫奪正妃封號，賜…毒酒。”
??聽到此處，薛懷瑾低下頭，嘴角牽扯出一抹淺笑，最終緩緩地閉上了眼睛，自始至終，沒有看他一眼。
??“念在太子妃為孤育有一子，兒臣懇求父皇，準她魂歸故裏，與家人同葬。”
??綏帝擺了擺手，似是允了他的請求。
??不一會兒，季連浦端上了酒盤，上麵放著一隻銀壺和一個空酒杯。
??“公主，請吧。”
??薛懷瑾正欲轉身，突然想起了什麽，靜靜地說道：“死之前，我想再見一下瑄兒。”
??綏帝轉頭看了蕭祁鈺一眼，等著他的反應。
??“不必了。”
??冰冷的聲音傳來，她仿佛聽見了自己的心碎裂的聲音。
??原來…死掉的心還可以再碎一次啊…
??仍是沒有看他，薛懷瑾頭也不回走向了酒盤，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酒，隨即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很快，她的意識就開始恍惚了，感覺到有什麽東西想要努力從她身體裏掙脫出去…
??漸漸地，她好像飄在了欽正殿上空，雙目無神地看著身下的兩人。
??綏帝看了一眼地上已經停止呼吸的她，歎了一口氣道：“如花似玉，大好年華，終是錯入了帝王家。”
??蕭祁鈺麵色鐵青，緊閉著雙唇，負手立在她的屍身一側，一言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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