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36

  訂閱比例不足, 補足可看, 感謝支持正版。  她這一串話像繞口令一樣。


  謝如鶴沒聽清, 只聽到她說的最後五個字。等她消停了,他才掀起眼瞼,平靜地問:「罵完了?」


  書念一愣,立刻反駁:「我哪有罵你。」


  聞言,謝如鶴的神態漫不經心:「那就沒有吧。」


  「……」


  這種態度無疑是火上澆油。


  書念眼睛圓而大, 天生有些下垂,此時看起來莫名可憐兮兮。她深吸了口氣, 綳著臉說:「剛剛我幫你說話,你還反過來說我也有缺陷。」


  謝如鶴的嘴唇動了動, 還沒說出什麼。


  書念又緊接著說:「就是因為我那天冤枉了你,你才這樣的嗎?」


  「……」


  「那對不起嘛!」她的語氣很兇,卻像是只小奶貓在用毫無指甲的爪子抓人,「我不是一直想來跟你道歉嗎, 你又不聽。」


  「我沒時間。」


  「你騙人。」書念毫不客氣地拆穿他, 「你就是想跟我計較。可我年紀還那麼小,我考慮不周全明明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而且我知錯就改,明明是高尚的品德。」


  「……」


  「我借了你雨傘, 我做了好事情。因為這個,我還被我媽媽罵了,你還對我這種態度。你太, 太不要……」書念罵不出來, 只好改口, 「你太過分了!」


  兩次被「過分」的謝如鶴覺得好笑:「你是來道歉的?」


  「是。」書念立刻憋住火,聲音悶了下來,不忘自己的來意,雖然覺得憋屈。她深吸了口氣,半晌后才道:「對不起,那天是我太主觀了,我說了不對的話,我冤枉了你。」


  謝如鶴輕輕嗯了一聲。


  書念說:「你應了,就是接受了我的道歉吧。」


  但他沒再有反應。


  書念也不想再跟他說話,抿著唇往樓梯的方向走。


  「那再見。」
-

  之後很長的一段時間,書念沒再見過謝如鶴。他在三樓,她在二樓,如果不是刻意去找,也不會那麼巧的碰到。


  書念漸漸把這個小插曲,以及這個人物拋卻腦後。


  轉眼間,半個學期過去,迎來了期中考試。成績出來后,學校安排了一次家長會。


  再之後,學校發生了一件事情。


  一件大事情。


  距離家長會過去僅僅兩天。


  十延初中二年級五班的陳香在放學后一直沒回家,家長在當天晚上十點給班主任打了電話。班主任立刻聯絡了跟陳香關係好的一個女生,卻得知她放學之後就被父親接走了,並沒有像往常一樣跟陳香一起回家。


  陳香家長立刻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到派出所報案。


  小鎮的設施落後,大多數區域都沒有安攝像頭。警方調查了兩天,依然找不到陳香的蹤跡,只知道她最後出現的地方是在學校附近的一家便利店。


  這個消息,書念還是從陳翰正的口中得知的。


  午飯時間,教室里沒有空調,老舊的風扇轉起來沒有半點效果。書念便跟一群關係還不錯的同學到樓梯口吃午飯。


  這兒通風,比悶躁的教室好得多。


  五六個人嘰嘰喳喳地說著話。


  書念秉著食不言的原則,一直沒開口,但倒是認認真真地在聽他們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陳翰正突然壓低聲音,很神秘地說:「喂,你們聽說沒有?五班的陳香失蹤兩天了。」


  聽到這話,其他人頓時噤了聲。


  沒多久,一個男生笑嘻嘻地說:「是不是離家出走啊?住朋友家去了吧。」


  「都報警查了,肯定不是。」


  其中一個女生開了口,像是不太敢信,聲音磕磕絆絆的:「怎、怎麼會失蹤啊?」


  「陳香……」何曉穎想起來了,「是不是升國旗的時候校長提到的那個女生?」


  「對啊。」


  他們都不是五班的學生,會對陳香有印象,還是因為上周的事情。


  前兩周陳香去市裡參加了青少年小提琴比賽,拿了一等獎。因此周一升旗儀式的時候,校長在台上反反覆復的誇了她好幾遍。


  剛過去沒多久的事情,都記得還算清楚。


  「反正還沒找著。」陳翰正突然看向書念,「還有。你們知不知道,這次家長會,謝如鶴的爸爸也來了。」


  很久沒聽到過這個名字了。


  書念的神情還發著愣,像是在思考是誰。


  另一個男生對他這突如其來的話感到莫名其妙:「家長會不就是家長來的嗎?謝如鶴的爸爸來了有什麼奇怪的。」


  「我家就在謝如鶴家附近。」陳翰正的眼裡閃過一絲嫌惡,「他爸爸是個酒鬼,總是打他和他媽媽。」


  聞言,書念停下筷子,看向陳翰正。


  「我也是聽五班的朋友說的。那天謝如鶴的爸爸來了,陳香是班幹部,給家長倒水的時候,不小心把水撒到謝如鶴的爸爸身上了。」


  「然後他打陳香了?」


  「那倒沒有。」陳翰正說,「但你們不覺得有點巧嗎?早不失蹤晚不失蹤,偏偏陳香把水撒到謝如鶴他爸爸身上之後,陳香就失蹤了。」


  這話一落,書念立刻明白了陳翰正想表達的意思。


  其他人也瞬間考慮到那個可能性,都被嚇到了:「不會吧……」


  儘管書念對謝如鶴沒有任何好感,但她還是覺得陳翰正說的這種話很不對勁:「陳翰正,這種事情很嚴重。還沒得到證實,你不要亂說。」


  陳翰正本來就因為書念之前有段時間總去找謝如鶴的事情格外不爽。


  要是是以前,陳翰正現在肯定就閉嘴了。但此時聽到她的話,他莫名更加火大:「你總幫著謝如鶴幹什麼?你喜歡他啊?」


  書念不知道為什麼能得出這樣的結論。


  她好脾氣地解釋:「我沒有幫謝如鶴,也不是在幫他爸爸說話。我只是覺得,不能貿貿然地下結論。這個罪名很重,沒有人背得起。」


  「書念,總那麼多道理你說給誰聽啊。煩不煩。」陳翰正的表情很冷,完全聽不進她的話,「還有,你還真是眼瞎。我可提前告訴你了,家暴是會遺傳的。」


  「……」


  其餘的幾個同學像是被戳到了笑點,轟然笑了起來。


  書念捏緊手中的筷子,垂眼把飯盒蓋上。她站起身,抱著飯盒往樓下走,安安靜靜地,一聲也不吭。


  後面還有人在喊她:「書念你幹嘛去啊!這就生氣啦?」


  書念沒搭理,腳步都沒停一下。


  他們原本坐的位置在二樓靠下的那排樓梯,再往下走一節,就到一樓。


  書念打算隨便找個地方解決午飯。她往周圍看了看,想著要不要乾脆回教室的時候,突然注意到,一樓樓梯下方的三角空間處,走出了個人。


  書念看了過去,愣住。


  比起兩個月前,少年額前的頭髮又長了一些,瞳仁漆黑平靜,身上的暗色濃郁。明明穿著乾淨的校服,明明站在亮光之下,卻像是活在黑暗裡。


  謝如鶴看著書念,眼中不知道帶的是什麼情緒。


  書念垂眼思索,細軟頭髮垂至肩膀,白皙的手指在飯盒上摳了摳。基本肯定他是聽到了他們說的話。她騰出一隻手,在口袋裡摸了半天,翻出一顆芒果軟糖。


  一如初見那般。


  她走了過去,把糖塞進他的手裡。


  「請你吃顆糖。」
-

  又過了一周的光景。


  陳香被找到了。卻不再是一條鮮活的生命,變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屍體。在文化街旁邊的草叢裡,孤零零地死去。


  這在十延鎮這個小鎮里,是這幾年來,發生的最大也最嚴重的事情。


  陳香的親人不能接受這個事實,天天到學校鬧,哭到幾乎暈厥。書念每天坐在教室里,能聽到外面傳來的撕心裂肺的聲音。


  這件事情上了新聞頭條。


  警方格外重視這個案件,從市裡分了很多人手過來。從陳香,再從陳香的父母周邊調查起來,各方可能性都考慮過,卻依然捕捉不到半點兇手的痕迹。


  和平安定的小鎮里,突然多了一個殺人犯。


  一個看不見,抓不著的殺人犯。


  引得人心惶惶。


  沒有人再敢讓孩子獨自在外面呆著。


  那段時間,上學放學,家長都親自接送。


  就連書念也是,鄧清玉的工作忙,要上班。但每天會送書念去上學,也拜託了朋友接孩子的時候,順便把書念接回來。


  時間長了,這個事件慢慢淡了下來。


  有人猜測那個殺人犯可能早就已經潛逃了,離開了這個小鎮。寒假結束后,過了一段時間,大部分家庭又變回了孩子自己去上學,然後自己結伴回家。


  再後來。


  書念突然發現,每天上下學的時候。


  她的身後多了一個,一直默默跟著她的人。


  她捏著書包帶,往後看。


  少年的身材清瘦高大,這麼冷的天氣,卻也只在外面加了個校服外套,從不拉上拉鏈。膚色白得病態,嘴唇也泛了紫。


  桃花眼漆黑卻亮,染上幾點溫柔。


  站在距離她三米遠的位置。


  不再靠近,也不再遠離。


  謝如鶴別開了視線,依然沒說話。


  說到這,書念突然想到了什麼,變得有點不安:「你不會是不能說話吧……」


  聞言,謝如鶴的眼皮動了動,細密的睫毛微顫。


  他這個反應更加堅定了書念的想法。


  「你不能說話,你可以比手勢跟我說呀。」書念不敢看他了,覺得自己剛剛太過咄咄逼人,「……我不是故意的。」


  謝如鶴沒看她,神色漫不經心的。像是不太在意她的話,但也沒有要走的趨勢。


  書念沉默下來,斟酌著語言。良久,她硬著頭皮說:「你昨天在李宏叔叔家外面做什麼?我看你站了一會兒。」


  「……」


  她的話就像是被空氣淹沒,一點波瀾都沒起。


  書念皺起眉,重新抓住他的手腕,靠近他,用只有他們兩個能聽到的音量說:「李宏叔叔不給你工錢確實是他做的不對,但你也不能做這種事情。」


  聽到這話,謝如鶴終於有了動靜。他看向書念,眼神里劃過一絲茫然。


  書念沒注意到,只是自顧自地說著:「到時候他去檢查單車的剎車,發現不對勁,然後找上你了怎麼辦。」


  「……」


  「人一定不能做壞事。」書念認真道,「因為不管怎樣,就算現在僥倖逃過,到最後依然會……」


  謝如鶴的表情漸漸變得清明。聯想起書念之前說的話,他明白了她話里的含義,眸色暗了下來。連她的話都沒沒聽完,直接甩開她的手腕。


  啪的一聲——


  那一刻,周圍像是頓時消了聲。


  謝如鶴的目光像是結了冰,陰冷地,帶著重重的鬱氣。他抿了抿唇,神色里是毫不掩飾的厭惡和自嘲。


  而後,不顧書念愣住的表情,轉頭離開。


  ……


  ……
-

  因為昨天打的那個電話,書念失了眠。


  在床上翻來覆去,就算閉著眼,也毫無困意。直到天快亮了,她才勉強睡著。


  第二天,書念睡到下午一點才起床。


  在廚房裡隨便折騰了點吃的,書念到客廳吞了兩片感冒藥,感覺喉嚨沒前些天那麼癢了。她清咳了兩聲,然後傻乎乎地「啊——」了幾聲,感覺嗓子的狀態不算差。


  隨後塞了一顆枇杷糖進嘴裡。


  書念沒再磨蹭,出了門。


  外頭已經停了雨,但地面仍舊濕答答的,天空暗沉,雲朵厚重的像是要壓到地上來。空氣裡帶了一層濕氣,似乎要隨著冷風鑽進骨子裡。


  雖說還沒特別冷,但換季的時期,也是生病率最高的時候。書念的身子弱,不想讓感冒再加劇,在身上裹了兩件羊毛衫,再加一件過大腿根的駝色大衣。


  把自己包的嚴嚴實實。


  在這樣的天氣,確實穿得有些多。


  上了公交車,書念找了後排的位置坐下。


  此時她也覺得有些熱,額間滲了細汗,她下意識把領子往下拽了些。


  按照老師給的地址,書念在城區北站下車。她還是第一次來這個錄音棚,不怎麼識路,順著手機導航,走到了北二環和金嶺路交叉口的一棟大樓里。


  坐電梯上了五樓。


  確認了位置,書念站在外邊沒動,先給老師發了條簡訊。


  沒過多久,一位四十齣頭的女人打開了門。她似乎熱急了,只穿了一件薄線衫,還將頭髮都盤了起來,看起來很乾練。


  女人走出來,跟書念打了個招呼。


  書念恭敬地喊了聲:「黃老師。」


  眼前的女人是書念大學時期的台詞老師黃麗芝。


  黃麗芝朝她笑起來:「來。這裡有個角色,你去試個音,看看合不合適。」


  書念應了聲好,連忙跟上了她的腳步。


  黃麗芝把她帶到控制室里見配音導演。


  如今,書念已經不能像從前那樣正常應對生人,有輕微的社交恐懼,跟生人交談就會緊張冒汗。她舔著唇,逼著自己抬頭,對上導演的雙眼,生澀地自我介紹了一番。


  「我叫李慶,你喊我李導演就行。」李慶笑笑,態度不算熱絡,遞了張A4紙給她,「行,先試個音吧。」


  書念連忙接過,垂眸看著A4紙上的內容。


  李慶說:「準備好了就進棚里吧。」


  其實也沒有太多的時間給她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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