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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訂閱比例不足, 補足可看,感謝支持正版。  半晌, 書念悶悶地憋出了一句:「你怎麼可以這樣……你騙人。」


  謝如鶴皺眉:「我沒說過。」


  「對。」書念被他這話弄得更生氣了,「你就沒說過話。我問你是不是不能說話,你就不說話。現在就跟我說你沒說過你不能說話,你太過分了!」


  書念完全想不到什麼過分的詞,也罵不出來。說話語無倫次。


  她這一串話像繞口令一樣。


  謝如鶴沒聽清, 只聽到她說的最後五個字。等她消停了,他才掀起眼瞼,平靜地問:「罵完了?」


  書念一愣, 立刻反駁:「我哪有罵你。」


  聞言,謝如鶴的神態漫不經心:「那就沒有吧。」


  「……」


  這種態度無疑是火上澆油。


  書念眼睛圓而大, 天生有些下垂, 此時看起來莫名可憐兮兮。她深吸了口氣, 綳著臉說:「剛剛我幫你說話, 你還反過來說我也有缺陷。」


  謝如鶴的嘴唇動了動, 還沒說出什麼。


  書念又緊接著說:「就是因為我那天冤枉了你, 你才這樣的嗎?」


  「……」


  「那對不起嘛!」她的語氣很兇, 卻像是只小奶貓在用毫無指甲的爪子抓人, 「我不是一直想來跟你道歉嗎, 你又不聽。」


  「我沒時間。」


  「你騙人。」書念毫不客氣地拆穿他, 「你就是想跟我計較。可我年紀還那麼小, 我考慮不周全明明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而且我知錯就改, 明明是高尚的品德。」


  「……」


  「我借了你雨傘, 我做了好事情。因為這個,我還被我媽媽罵了,你還對我這種態度。你太,太不要……」書念罵不出來,只好改口,「你太過分了!」


  兩次被「過分」的謝如鶴覺得好笑:「你是來道歉的?」


  「是。」書念立刻憋住火,聲音悶了下來,不忘自己的來意,雖然覺得憋屈。她深吸了口氣,半晌后才道:「對不起,那天是我太主觀了,我說了不對的話,我冤枉了你。」


  謝如鶴輕輕嗯了一聲。


  書念說:「你應了,就是接受了我的道歉吧。」


  但他沒再有反應。


  書念也不想再跟他說話,抿著唇往樓梯的方向走。


  「那再見。」
-

  之後很長的一段時間,書念沒再見過謝如鶴。他在三樓,她在二樓,如果不是刻意去找,也不會那麼巧的碰到。


  書念漸漸把這個小插曲,以及這個人物拋卻腦後。


  轉眼間,半個學期過去,迎來了期中考試。成績出來后,學校安排了一次家長會。


  再之後,學校發生了一件事情。


  一件大事情。


  距離家長會過去僅僅兩天。


  十延初中二年級五班的陳香在放學后一直沒回家,家長在當天晚上十點給班主任打了電話。班主任立刻聯絡了跟陳香關係好的一個女生,卻得知她放學之後就被父親接走了,並沒有像往常一樣跟陳香一起回家。


  陳香家長立刻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到派出所報案。


  小鎮的設施落後,大多數區域都沒有安攝像頭。警方調查了兩天,依然找不到陳香的蹤跡,只知道她最後出現的地方是在學校附近的一家便利店。


  這個消息,書念還是從陳翰正的口中得知的。


  午飯時間,教室里沒有空調,老舊的風扇轉起來沒有半點效果。書念便跟一群關係還不錯的同學到樓梯口吃午飯。


  這兒通風,比悶躁的教室好得多。


  五六個人嘰嘰喳喳地說著話。


  書念秉著食不言的原則,一直沒開口,但倒是認認真真地在聽他們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陳翰正突然壓低聲音,很神秘地說:「喂,你們聽說沒有?五班的陳香失蹤兩天了。」


  聽到這話,其他人頓時噤了聲。


  沒多久,一個男生笑嘻嘻地說:「是不是離家出走啊?住朋友家去了吧。」


  「都報警查了,肯定不是。」


  其中一個女生開了口,像是不太敢信,聲音磕磕絆絆的:「怎、怎麼會失蹤啊?」


  「陳香……」何曉穎想起來了,「是不是升國旗的時候校長提到的那個女生?」


  「對啊。」


  他們都不是五班的學生,會對陳香有印象,還是因為上周的事情。


  前兩周陳香去市裡參加了青少年小提琴比賽,拿了一等獎。因此周一升旗儀式的時候,校長在台上反反覆復的誇了她好幾遍。


  剛過去沒多久的事情,都記得還算清楚。


  「反正還沒找著。」陳翰正突然看向書念,「還有。你們知不知道,這次家長會,謝如鶴的爸爸也來了。」


  很久沒聽到過這個名字了。


  書念的神情還發著愣,像是在思考是誰。


  另一個男生對他這突如其來的話感到莫名其妙:「家長會不就是家長來的嗎?謝如鶴的爸爸來了有什麼奇怪的。」


  「我家就在謝如鶴家附近。」陳翰正的眼裡閃過一絲嫌惡,「他爸爸是個酒鬼,總是打他和他媽媽。」


  聞言,書念停下筷子,看向陳翰正。


  「我也是聽五班的朋友說的。那天謝如鶴的爸爸來了,陳香是班幹部,給家長倒水的時候,不小心把水撒到謝如鶴的爸爸身上了。」


  「然後他打陳香了?」


  「那倒沒有。」陳翰正說,「但你們不覺得有點巧嗎?早不失蹤晚不失蹤,偏偏陳香把水撒到謝如鶴他爸爸身上之後,陳香就失蹤了。」


  這話一落,書念立刻明白了陳翰正想表達的意思。


  其他人也瞬間考慮到那個可能性,都被嚇到了:「不會吧……」


  儘管書念對謝如鶴沒有任何好感,但她還是覺得陳翰正說的這種話很不對勁:「陳翰正,這種事情很嚴重。還沒得到證實,你不要亂說。」


  陳翰正本來就因為書念之前有段時間總去找謝如鶴的事情格外不爽。


  要是是以前,陳翰正現在肯定就閉嘴了。但此時聽到她的話,他莫名更加火大:「你總幫著謝如鶴幹什麼?你喜歡他啊?」


  書念不知道為什麼能得出這樣的結論。


  她好脾氣地解釋:「我沒有幫謝如鶴,也不是在幫他爸爸說話。我只是覺得,不能貿貿然地下結論。這個罪名很重,沒有人背得起。」


  「書念,總那麼多道理你說給誰聽啊。煩不煩。」陳翰正的表情很冷,完全聽不進她的話,「還有,你還真是眼瞎。我可提前告訴你了,家暴是會遺傳的。」


  「……」


  其餘的幾個同學像是被戳到了笑點,轟然笑了起來。


  書念捏緊手中的筷子,垂眼把飯盒蓋上。她站起身,抱著飯盒往樓下走,安安靜靜地,一聲也不吭。


  後面還有人在喊她:「書念你幹嘛去啊!這就生氣啦?」


  書念沒搭理,腳步都沒停一下。


  他們原本坐的位置在二樓靠下的那排樓梯,再往下走一節,就到一樓。


  書念打算隨便找個地方解決午飯。她往周圍看了看,想著要不要乾脆回教室的時候,突然注意到,一樓樓梯下方的三角空間處,走出了個人。


  書念看了過去,愣住。


  比起兩個月前,少年額前的頭髮又長了一些,瞳仁漆黑平靜,身上的暗色濃郁。明明穿著乾淨的校服,明明站在亮光之下,卻像是活在黑暗裡。


  謝如鶴看著書念,眼中不知道帶的是什麼情緒。


  書念垂眼思索,細軟頭髮垂至肩膀,白皙的手指在飯盒上摳了摳。基本肯定他是聽到了他們說的話。她騰出一隻手,在口袋裡摸了半天,翻出一顆芒果軟糖。


  一如初見那般。


  她走了過去,把糖塞進他的手裡。


  「請你吃顆糖。」
-

  又過了一周的光景。


  陳香被找到了。卻不再是一條鮮活的生命,變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屍體。在文化街旁邊的草叢裡,孤零零地死去。


  這在十延鎮這個小鎮里,是這幾年來,發生的最大也最嚴重的事情。


  陳香的親人不能接受這個事實,天天到學校鬧,哭到幾乎暈厥。書念每天坐在教室里,能聽到外面傳來的撕心裂肺的聲音。


  這件事情上了新聞頭條。


  警方格外重視這個案件,從市裡分了很多人手過來。從陳香,再從陳香的父母周邊調查起來,各方可能性都考慮過,卻依然捕捉不到半點兇手的痕迹。


  和平安定的小鎮里,突然多了一個殺人犯。


  一個看不見,抓不著的殺人犯。


  引得人心惶惶。


  沒有人再敢讓孩子獨自在外面呆著。


  那段時間,上學放學,家長都親自接送。


  就連書念也是,鄧清玉的工作忙,要上班。但每天會送書念去上學,也拜託了朋友接孩子的時候,順便把書念接回來。


  時間長了,這個事件慢慢淡了下來。


  有人猜測那個殺人犯可能早就已經潛逃了,離開了這個小鎮。寒假結束后,過了一段時間,大部分家庭又變回了孩子自己去上學,然後自己結伴回家。


  再後來。


  書念突然發現,每天上下學的時候。


  她的身後多了一個,一直默默跟著她的人。


  她捏著書包帶,往後看。


  少年的身材清瘦高大,這麼冷的天氣,卻也只在外面加了個校服外套,從不拉上拉鏈。膚色白得病態,嘴唇也泛了紫。


  桃花眼漆黑卻亮,染上幾點溫柔。


  站在距離她三米遠的位置。


  不再靠近,也不再遠離。


  良久,書念聲音晦澀道:「你好,是謝如鶴嗎?」


  那邊久久沒有說話,安靜得連呼吸聲都聽不到。


  像是把手機放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忘了切斷這個突如其來的電話。不在意,也不知道對面的這個人,是抱著怎樣的心情打了這個電話。


  窗外還在下雨,瓢潑似的雨聲,嘩啦啦的,伴隨著大風刮過。跟回憶里的雨聲,交疊,重合在了一起。


  不知過了多久。


  男人開了口,聲音低啞,清冷無情緒,像是突然貼到臉上的冰可樂,凍得發麻。


  「你認錯人了。」
-

  ……


  書念第一次見到謝如鶴,也是在像現在這樣的一場夜裡的雨。都是帶著涼意的,一呼一吸之間,灌進的都是冰冷而潮濕的味道。


  是在她初二那年,在十延鎮那個小地方。


  從學校走回家裡,大概二十分鐘的路程。


  冬天就快到了,天黑得很快。路道邊上的燈不算亮,有小飛蟻在裡邊扇動翅膀。耳邊的雨聲響亮,地面上積蓄的水坑亮晶晶的,反著光。


  放學后,書念不想太早回家,在教室里把作業寫完,這才出了校門。她撐著傘,仔細避開地上的水窪,生怕把鞋子弄髒。


  她走得慢,快到七點的時候,才走到能看到家裡附近的那條水橋的位置。


  過了這道橋,便到了自己住的那個居民區。


  書念正要走過去,遠遠地就聽到那頭傳來了謾罵聲。她眨了眨眼,略微思索了下,幾秒后便把這個聲音和自己腦海里的一個聲音重合上。


  是住在她家隔壁的李宏叔叔。


  「你說你這小子會不會做事?!要不是因為是於朋介紹你來的,我他媽早趕你走了!」李宏穿著雨衣,掐著腰,大吐唾沫星子,「你說,現在這些貨全濕了,我怎麼交代?」


  聞言,書念踮起腳尖,側頭望去。


  只見李宏面前站著個瘦高的少年,此時正低著頭。寬鬆的藍白校服外套,拉鏈沒拉,露出裡面的校服短袖,褲子穿在他身上顯得有些短,水滴順著褲腳向下掉。


  他的面容被雨霧彌住,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


  書念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麼,慢吞吞地往那邊走去。


  走得越近,越能看清楚那邊的情況。


  兩人的身後有輛小三輪,上面放著好幾個紙箱。三輪車上有個頂棚,但破了洞,雨點從其中往下漏,箱子的外皮被淋得皺巴巴的。


  書念認得那輛車,是李宏的。頂棚原本就是壞的。


  李宏還在罵,甚至動手去推謝如鶴的肩膀,神情跋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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