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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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如鶴別開了視線, 依然沒說話。
說到這, 書念突然想到了什麼, 變得有點不安:「你不會是不能說話吧……」
聞言,謝如鶴的眼皮動了動,細密的睫毛微顫。
他這個反應更加堅定了書念的想法。
「你不能說話,你可以比手勢跟我說呀。」書念不敢看他了, 覺得自己剛剛太過咄咄逼人, 「……我不是故意的。」
謝如鶴沒看她, 神色漫不經心的。像是不太在意她的話, 但也沒有要走的趨勢。
書念沉默下來, 斟酌著語言。良久, 她硬著頭皮說:「你昨天在李宏叔叔家外面做什麼?我看你站了一會兒。」
「……」
她的話就像是被空氣淹沒,一點波瀾都沒起。
書念皺起眉,重新抓住他的手腕, 靠近他, 用只有他們兩個能聽到的音量說:「李宏叔叔不給你工錢確實是他做的不對, 但你也不能做這種事情。」
聽到這話, 謝如鶴終於有了動靜。他看向書念, 眼神里劃過一絲茫然。
書念沒注意到,只是自顧自地說著:「到時候他去檢查單車的剎車, 發現不對勁, 然後找上你了怎麼辦。」
「……」
「人一定不能做壞事。」書念認真道, 「因為不管怎樣,就算現在僥倖逃過,到最後依然會……」
謝如鶴的表情漸漸變得清明。聯想起書念之前說的話,他明白了她話里的含義,眸色暗了下來。連她的話都沒沒聽完,直接甩開她的手腕。
啪的一聲——
那一刻,周圍像是頓時消了聲。
謝如鶴的目光像是結了冰,陰冷地,帶著重重的鬱氣。他抿了抿唇,神色里是毫不掩飾的厭惡和自嘲。
而後,不顧書念愣住的表情,轉頭離開。
……
……
-
因為昨天打的那個電話,書念失了眠。
在床上翻來覆去,就算閉著眼,也毫無困意。直到天快亮了,她才勉強睡著。
第二天,書念睡到下午一點才起床。
在廚房裡隨便折騰了點吃的,書念到客廳吞了兩片感冒藥,感覺喉嚨沒前些天那麼癢了。她清咳了兩聲,然後傻乎乎地「啊——」了幾聲,感覺嗓子的狀態不算差。
隨後塞了一顆枇杷糖進嘴裡。
書念沒再磨蹭,出了門。
外頭已經停了雨,但地面仍舊濕答答的,天空暗沉,雲朵厚重的像是要壓到地上來。空氣裡帶了一層濕氣,似乎要隨著冷風鑽進骨子裡。
雖說還沒特別冷,但換季的時期,也是生病率最高的時候。書念的身子弱,不想讓感冒再加劇,在身上裹了兩件羊毛衫,再加一件過大腿根的駝色大衣。
把自己包的嚴嚴實實。
在這樣的天氣,確實穿得有些多。
上了公交車,書念找了後排的位置坐下。
此時她也覺得有些熱,額間滲了細汗,她下意識把領子往下拽了些。
按照老師給的地址,書念在城區北站下車。她還是第一次來這個錄音棚,不怎麼識路,順著手機導航,走到了北二環和金嶺路交叉口的一棟大樓里。
坐電梯上了五樓。
確認了位置,書念站在外邊沒動,先給老師發了條簡訊。
沒過多久,一位四十齣頭的女人打開了門。她似乎熱急了,只穿了一件薄線衫,還將頭髮都盤了起來,看起來很乾練。
女人走出來,跟書念打了個招呼。
書念恭敬地喊了聲:「黃老師。」
眼前的女人是書念大學時期的台詞老師黃麗芝。
黃麗芝朝她笑起來:「來。這裡有個角色,你去試個音,看看合不合適。」
書念應了聲好,連忙跟上了她的腳步。
黃麗芝把她帶到控制室里見配音導演。
如今,書念已經不能像從前那樣正常應對生人,有輕微的社交恐懼,跟生人交談就會緊張冒汗。她舔著唇,逼著自己抬頭,對上導演的雙眼,生澀地自我介紹了一番。
「我叫李慶,你喊我李導演就行。」李慶笑笑,態度不算熱絡,遞了張A4紙給她,「行,先試個音吧。」
書念連忙接過,垂眸看著A4紙上的內容。
李慶說:「準備好了就進棚里吧。」
其實也沒有太多的時間給她準備。
書念深知這個道理,閉著眼醞釀情緒,很快便進了錄音室里。
錄音室的空間不算大,裡面坐著四五個人。室內密閉,空氣不流通,味道有點難聞。環境不算好,沒有空調,卻也熱得過悶。
書念走到話筒前,戴上耳機。
眼前的顯示屏動了起來。
一般在她正式試音之前,會先放一遍畫面。
是給她觀察和記憶的。
耳邊是演員拍攝時的原音。她要記住演員的口型,每個氣息,說話的時間點,張嘴的時刻,全部都要重合上。
錄音室里人多,但卻靜謐無比。
書念很緊張,裡面空間小,人又多,本來就缺氧。此刻她覺得自己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耳機里的原聲結束,眼前的畫面也停了下來。
傳來了控制室里的李慶的聲音:「準備好了嗎?」
書念咽了咽口水,捏緊手中的紙張:「好了。」
畫面前期是無聲的。
少女盯著鏡子中的自己,神情愣愣,眼眶漸漸紅起來,無聲地掉著淚。而畫面之外的書念,眼眶也紅了起來,像是入了戲。
……
試音結束,書念主動退到後面。她還陷在戲里,抽離不開,喉嚨里忍不住發著細小的嗚咽聲。
書念揉著眼睛,出了錄音室。
「可以啊,就你了。」李慶似乎還挺滿意,表情比剛剛好看了不少,「去整理一下吧。等會兒我把劇本給你,今天沒有你的場次,明天開始錄。」
大概只是一個有連戲的小配角,不怎麼重要。
李慶就直接決定下來了,也不用給製片方那邊看看。
書念抿著唇點頭,小聲地應道:「好的,謝謝導演。」
因為這個消息,書念的心情好了不少。
錄音棚里沒有廁所,書念出了棚,找到樓層里的公用廁所。一路走過去,她才發現這一層基本都是錄音棚。
書念洗了把臉,看著鏡子中蒼白的臉,猶豫了下,從包里拿出口紅補了下唇色。她沒打算直接就回去,按照以往的慣例,她都會呆到晚上十二點。
就算自己沒有工作,也能聽聽別人的配音,吸取一下經驗。
旁邊的兩個女生正在補妝。
其中一個突然開了口:「今天黎盛好像來這裡錄歌了,我們要不要偷偷去看看啊?我很喜歡他的啊!」
「怎麼進得去啊。」
「誒,我就說說而已嘛。聽說他這次來錄的歌是阿鶴寫的。」
書念走向門外,聽到這個名字,她下意識回頭,神情發愣。很快,她回過神,用力搖了搖頭,沒再聽下去。
出了衛生間,書念原路返回。直走,左轉兩次,便能回到剛剛的錄音棚。
路上,她莫名又想起了昨天「謝如鶴」打回來的那個電話。
後來她說了什麼,其實她也記不起來了。好像說了話,又好像沒說。大概是道了聲歉,然後就掛了電話了吧。
但電話那頭的人說的話,書念還是記得很清楚。
他說,你認錯人了。
她打了個電話過去,對方沒接。然後又打回來問她是哪位。
她問,是謝如鶴嗎?
他回答,你認錯人了。
書念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
她覺得,如果對面的人不是謝如鶴,正常的發展趨勢,對方不是應該會回「你打錯電話了」這種話嗎?
在混亂的思緒中,書念轉了第一個彎。
餘光注意到眼前有兩個人影,書念抬眼,看到前邊一站一坐的兩個人。
一個站著,另一個坐在輪椅上。
又是那張熟悉的臉。
那天看到的畫面,似乎確實不是她的幻覺。
謝如鶴今天穿得慵懶,寬鬆的黑色衛衣,灰色的休閑褲。面前的人在跟他說些什麼,他似乎一點耐心都沒有,別開臉,表情陰沉冷淡。
著實是不悅的模樣。
沒多久。
謝如鶴突然勾唇,黑瞳染著濃重的色彩,全是嘲諷的意味。他輕嗤一聲,似笑非笑道:「唱不了我換人不就得了?」
「……」
站在他面前的人神態恭敬,語氣卻著急了起來。
謝如鶴懶得聽。像是用餘光注意到了她的身影,視線一瞥,看向書念。
只一刻,神情頓住。
書念的情緒已經恢復了大半,但眼眶依舊紅著,眼角耷拉下來。她的膚色很白,更顯得眼睛那層紅色更加明顯。
兩人的視線對上。
不到一秒。
這次是書念先把視線挪開,默不作聲地繞過他們,繼續往前走。
看著她的背影,謝如鶴原本臉上帶著的嘲諷漸漸收回,眼裡透露出一絲不知所措。他的指尖動了動,喉結滑動著。
手上的力道一動,輪椅隨之滾了滾,又停住。
窗外還在下雨,瓢潑似的雨聲,嘩啦啦的,伴隨著大風刮過。跟回憶里的雨聲,交疊,重合在了一起。
不知過了多久。
男人開了口,聲音低啞,清冷無情緒,像是突然貼到臉上的冰可樂,凍得發麻。
「你認錯人了。」
-
……
書念第一次見到謝如鶴,也是在像現在這樣的一場夜裡的雨。都是帶著涼意的,一呼一吸之間,灌進的都是冰冷而潮濕的味道。
是在她初二那年,在十延鎮那個小地方。
從學校走回家裡,大概二十分鐘的路程。
冬天就快到了,天黑得很快。路道邊上的燈不算亮,有小飛蟻在裡邊扇動翅膀。耳邊的雨聲響亮,地面上積蓄的水坑亮晶晶的,反著光。
放學后,書念不想太早回家,在教室里把作業寫完,這才出了校門。她撐著傘,仔細避開地上的水窪,生怕把鞋子弄髒。
她走得慢,快到七點的時候,才走到能看到家裡附近的那條水橋的位置。
過了這道橋,便到了自己住的那個居民區。
書念正要走過去,遠遠地就聽到那頭傳來了謾罵聲。她眨了眨眼,略微思索了下,幾秒后便把這個聲音和自己腦海里的一個聲音重合上。
是住在她家隔壁的李宏叔叔。
「你說你這小子會不會做事?!要不是因為是於朋介紹你來的,我他媽早趕你走了!」李宏穿著雨衣,掐著腰,大吐唾沫星子,「你說,現在這些貨全濕了,我怎麼交代?」
聞言,書念踮起腳尖,側頭望去。
只見李宏面前站著個瘦高的少年,此時正低著頭。寬鬆的藍白校服外套,拉鏈沒拉,露出裡面的校服短袖,褲子穿在他身上顯得有些短,水滴順著褲腳向下掉。
他的面容被雨霧彌住,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
書念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麼,慢吞吞地往那邊走去。
走得越近,越能看清楚那邊的情況。
兩人的身後有輛小三輪,上面放著好幾個紙箱。三輪車上有個頂棚,但破了洞,雨點從其中往下漏,箱子的外皮被淋得皺巴巴的。
書念認得那輛車,是李宏的。頂棚原本就是壞的。
李宏還在罵,甚至動手去推謝如鶴的肩膀,神情跋扈。
「反正今天的損失就用你的工資來抵!」
謝如鶴被推得向後退了一歩,但依然一句話都不說,頭低低的,從這個角度只能看到他裸.露在外的鼻樑和嘴唇,下顎曲線僵直,咬肌收緊。全身都被淋透。
在這樣的天氣,像是要凝結成冰。
難聽的罵聲還在持續不斷。
在此期間,書念走到了兩人旁邊,把一半的傘分給謝如鶴。
她的個子很小,臉也小,皮膚白皙光滑,五官精緻秀氣,看上去就像是個瓷娃娃。
書念仰頭看著面前盛氣凌人的李宏,輕聲喊:「李叔叔。」
看到書念,李宏的表情更難看了。
「小屁孩趕緊滾回家。」
書念立刻糾正:「我不是小屁孩。」
李宏冷笑一聲。
書念指了指三輪車的位置,認真道:「我記得,您這輛車的頂棚本來就破了洞。這樣不是您給他提供的工具有問題嗎?您不能就因為這個不給他工錢。」
被她戳破自己的心思,李宏心情很不爽,狡辯道:「我把貨交到他手上,貨出了問題我當然是找他,難不成讓我自己吃了這個啞巴虧?」
書念愣了愣,沒被他繞過去,想繼續跟他講道理。
「但這車——」
「行了別說了,煩死了。」李宏掏掏耳朵,抬腳坐到三輪車上,「什麼玩意兒來給我說教,真他媽腦子有問題。」
書念抿抿唇,說:「你不要罵人。」
「罵你怎麼了?貨出問題了就找送貨的人,在老子這兒就是這個道理。你跟我說什麼屁話?」李宏扭頭,大聲吼道,「真他媽晦氣!」
說完后,他也不等書念再說話,踩下踏板,迅速地離開。
水橋上只剩下他們兩人,靜謐無言。
書念撓了撓頭,也沒有解決的辦法了,只好側頭看著旁邊的謝如鶴,問道:「你家住在這兒嗎?」
他沒說話,也沒看她,扭頭便往居民區的反方向走。
書念愣了,連忙跟了上去。
他的步子比她大一些,書念要小跑著才能跟上他。
鞋子在水坑上踩出飛濺的水花,鞋子染上污漬,一路上小心翼翼的成果全都化為烏有。書念一著急,不由自主地拽住他的衣角,有些生氣了:「喂!」
聞聲,謝如鶴一頓,腳步停了下來。
這個舉動,讓書念淡淡的火氣立刻消散。
想起剛剛自己那聲不禮貌的吼叫,書念懊惱地皺起臉。她指著傘柄,小聲問:「你能幫我拿一下這個嗎?」
書念抬眼,恰好跟他的視線撞上。
他的劉海有些長,半遮著眼。也因此眼神看不太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