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四章 獨一無二
半晌，縣令慢慢說道：“母親隻有一個，女兒有很多。”他還是不解，為什麽能為了女兒狀告母親。
況且女兒終究是要嫁出去的，母親則是陪了半輩子的人。
“不，小雨，小雪她們雖然都是我的女兒，但她們都是獨一無二的，小雨聰明活潑，小雪溫柔可愛，她們是不同的，不可混為一談。”而且，是他母親太過分了，如若不是何氏想要小雨的命，他也不會狀告何氏。
“本縣令既然勸你不成，那就依你，本官也會秉公處理，待審理後，如若你母親真的害人，那就依法處置，你可有異議。”
莫爹深吸一口氣，他閉了閉眼，眼角有一顆清淚流出，他用顫抖的聲音說出兩個字：“……沒有。”
何氏是生他養他的人，但也因為這樣他都多次退讓，可這次不同，一來小雨是他的女兒，他連護小雨周全，為她討個公道都不能，那他還算什麽父親。
二來，何氏的行為也已經觸犯了寧安的法律，如果再縱容下去，他不敢想象以後還會發生什麽事。
縣令讓師爺寫下莫爹剛剛敘述的話後經莫爹確認再按上手印，當作審理時的口供，等到了時候是不能再改口了。
縣令揮揮手：“退堂，三日後的此時，公開審理何氏投毒一案。”
莫爹麵無表情，實則心中悶痛，他站起身，呆呆的走出門。
苦笑一聲，他真的狀告了自己的親生母親，審理之後不知道母親會流落到哪般，可如今他後悔也已經來不及了，而且他也不能後悔。
不過這次他又要連累水娘和兒女們背負這臭名聲了，想來自從水娘跟了他也沒過上什麽好日子。
衙役們先在衙門前貼了公告，後派了人去抓何氏，為的就是怕這消息一出，何氏會逃跑，如果審理過後，何氏無罪，必然會釋放。
這公告一經貼出，一個時辰內，平陽城大半的百姓都知曉，並且震驚了。
大街上到處都在談論這令人費解的事，
“嘖嘖，這洛家郎一夜之間暴富，本來還挺佩服他的呢，沒想到竟然狀告自己的老娘，現在我看這人也不是什麽好的。”
“前幾天還傳出洛家大姐兒被她奶奶下了砒霜，我看八成是因為這個。”
“那大姐兒不是後來又被白府救活了嗎，這都活了，還告自己的娘，沒得落下個臭名聲，到死也好不了。”
“這倒也是，不過再怎麽樣，也不能告自己的老娘啊，這不是恩將仇報嗎，要是我，我可做不來這事，真不知道這人怎麽想的。”
“聽說這洛家郎小的時候經常遭她娘打，還不給飯吃，也有可能是因此懷恨在心。”
“老娘打孩子那不是天經地義啊，這洛家郎心眼也太小了吧，這就恨上自己的親娘了，還想至人於死地啊。”
“反正我就覺得這人不是什麽好的，以後見著了我可不理。”
“要我說這種不孝之人就應該揍死他，讓他下十八層地獄。”
“洛家有白府當靠山，哪是你想揍就能揍的，我們背地裏說說就算了，可別招惹洛宅去，要不然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
“……”
這些人自認為是正義的，可他們又了解多少呢，往往不自覺的同情表麵上的弱者，打擊讓她們受傷害的一方，可誰也沒有想過，一件事的背後，到底誰才是最受傷害的人。
莫爹狀告自己的親娘，其實他心中也是痛的，但也是無奈的，他不得不這麽做，也許很多人都會說他不孝或自私，這些他都認了，可他是不可能收回狀紙的，他必須給水娘也給小雨一個交代。
洛宅
莫爹回到洛宅，直奔對月閣而去，現在小雨小雪還有三個小家夥都在白府，洛宅倒顯的冷清多了。
對月閣中，水娘正一針一線的縫製衣裳，看那大小明顯是為自己的孩子縫的。
眼看著就要入冬了，這孩子們一年一個樣，去年的冬衣是穿不了了，這孩子們沒衣裳穿，她這個當娘的哪能不著急，得趕緊置辦新的才行。
本是可以到成衣店去買，可外麵的衣裳自然不比家裏做的暖。
莫爹走過去，坐到水娘身邊：“水娘，先別做了，咱們那麽多孩子，你一個人哪裏做的完，不如找繡娘來做。”
水娘笑笑：“那可不行，外頭的繡娘雖說針線好，但到底不如我這個親娘上心，孩子們和你的衣物我必須親自做才放心。”
“那你的衣物呢。”莫爹抱住水娘問道。
“等做完了你們的，抽閑了在做我的，如果抽不出閑再拿去給繡娘做。”
莫爹眼眶微紅：“可繡娘做的不如你自己做的暖，針腳不如你做的密。”
“那有什麽，能穿就好了，我每天都在屋子裏，不比你們，整天出去跑。”水娘說道，隨後輕輕推開莫爹：“好了，莫郎，今天是怎麽了，總是抱我幹嘛，莫郎餓了嗎，小廚房的鍋裏還熱著粥，我去給你拿。”
“我不餓，水娘，我就想抱抱你，”莫爹說著又是湊上去抱緊水娘。
水娘笑著拍拍他的背：“莫郎怎麽像小孩子一樣要抱抱，要是兒女們都在，準得笑話你了。”
“水娘，有件事我想跟你說，但是說了又怕你生氣會不理我。”
“嗯？是什麽事。”
“你先說你不會不理我，一輩子都會陪著我。”莫爹像是撒嬌似的說道。
“好，我說，怎麽還學兒女們撒起嬌來了。”
“水娘……我剛剛去衙門了。”
“怎麽了，誰出事了，去衙門做什麽”
“沒人出事，是我狀告了…母親”
水娘聽聞心中一驚，但覺得這又不可能，莫郎是洛家村公認的孝子，並且莫郎的為人她也是知道的，怎麽可能去狀告自己的親生母親。
她狐疑道：“莫郎，你在說笑呢吧，你怎麽可能狀告母親。”
莫郎搖搖頭，苦笑一聲：“我沒有說笑，我真的狀告了娘，現在平陽城的百姓大概都已經知道了，並且…官府也已經貼出告示，於三日後公開審理。”
水娘這次差點沒跳起來，她將莫爹從自己肩頭扶起來，驚呼道：“莫郎，這是真的！你怎麽能告了娘呢，這可是大不孝啊，莫郎，快去衙門收回狀紙。”
“我不會去的，水娘，如果我說出狀告娘的理由，你……”
“不管是什麽理由，你這樣總歸是不對的，自古以來哪個人敢這麽做，你這樣不光臭名遠召，更會遭到後代人的詬病。”
“我都知道這些，我也已經想了好多天，可我不得不這麽做，水娘，我知道我這麽做，給你和孩子們造成很大的傷害，我都想好了，我們……和離吧。”
至少那樣水娘和孩子們的名聲能保得住，他做個不孝之人，再加上個負心漢的名聲又有什麽，他不在乎，隻要水娘和兒女們都平安，他心中就能安寧。
水娘不可置信的看著莫爹，淚水一瞬間湧出：“莫郎，你要跟我和離，你不要我和孩子們了？”
莫爹趕緊為水娘擦去淚水：“不是的，水娘，我比任何人都愛你和孩子，我隻怕連累你們。”
水娘一頭紮進莫爹懷中：“不連累，不管怎麽樣，我和孩子們都陪你。”
莫爹沉默著，伸出顫抖的手撫上水娘的後背，輕輕拍了拍。
半晌的寂靜之後，水娘抬起頭：“莫郎，我知道你的為人，不會輕易做出這種事，你能告訴我是為什麽嗎。”
“……小雨中的砒霜之毒是母親買通正蕊丫頭下的。”莫爹猶豫了半晌才輕輕說道。
“什麽，是娘給小雨下了毒，這是真的嗎，娘她真的能這麽狠心，要害死自己的親孫女嗎。”
莫爹無奈的點點頭，這件事水娘早晚都會知道，如果水娘怪他怨他也是理所應當的，因為他心中也無數次的埋怨自己，護不住妻子兒女。
水娘沉默，實則心中的震驚還未褪去，她不明白為什麽何氏能這麽狠心，都說人心是肉長的，可在何氏那裏他隻看到了鐵石心腸。
一直以來，不管何氏怎麽對待他們，她都不在乎，心中還是將何氏當成自己的親娘看待，可沒想到，被她當作親娘的何氏，會真真切切的在她心窩捅上一刀，讓她心痛如刀絞。
半晌，她才說道：“幸好小雨得白府相救，這才免了一大災難。”
莫爹嗯了一聲說道：“水娘，是我不好，是我總連累你和孩子受苦。”
水娘輕輕搖搖頭：“不是你的錯。”
“那我狀告母親一事……”
水娘頓了頓：“…我也不知道怎麽做才是對的，我既不想讓小雨的苦白受，但也不忍心讓娘去坐大牢。
但我也知道，這兩者必須選一個，這很難，我想莫郎你當初就是這樣的心情吧。
所以我不怪你，我知道你心中也是難過的，不管怎麽樣，以後的路我們一家人一起走。”
莫爹露出微笑，她抱緊水娘：“真的嗎，你真的不怪我。”
水娘輕輕搖了搖頭，也回抱著莫爹。
一切盡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