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他容易

  沈芸家的席面讓村裡人讚不絕口, 紛紛誇讚許愛黨夫妻倆厚道會辦事,許愛黨也因著這次的席面在村人面前好好地露了一回臉, 畢竟許愛黨以後,是要在村裡待下去的, 所以, 這正式的一次露臉讓他在村裡人面前加分不少。


  也因著沈芸家的席面菜量大, 味道好, 還捨得下血本, 這雪白的饅頭怕是將分家得到的老底都花了出來了,所以等吃完了席面, 不用沈芸招呼,村人自發地將鍋碗桌椅全都收拾好了, 還將許家的新院子打掃地乾乾淨淨。


  「我已經累得手都抬不起來了, 許愛黨同志,剩下的交給你收拾了。」沈芸留下了家中的老少男人善後, 自己去沖了個澡后, 就癱在床上, 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眼瞧著太陽快要下山了,沈芸還沒起來,許愛黨招呼著兒子燒火,自己將中午剩下的魚湯熱了熱,又去米缸里舀米。


  許二頭背著手, 跟小老頭一樣跟在許愛黨的身側, 看著許愛黨舀了一大碗的米, 伸手又要去舀,許二頭急忙攔著,「爸,你沒覺得心慌慌,手抖嗎?這種小事有兒子我來就成,你歇一歇。」


  許愛黨甚是欣慰。「爸的好兒子!你爸雖然受傷了,但是已經傷好了。你爸現在身體很健康!我心不慌,馬步扎得很穩,手也很穩。」


  許二頭撫著心口,「爸,我心慌啊!你不給孝順您的機會,我這渾身不得勁兒。」


  在許二頭十分孝順的懇求下,許愛黨還是將裝米的盆子給了許二頭。許二頭緊緊地抱著盆子,一把一把地掂量著米,「這麼多的米,我媽能煮倆頓粥!不,是三頓!」


  許愛黨十分欣慰,自己的兒子像是一個會過日子的。「今天不一樣,辛苦了一年了,要吃一頓飽的。你奶以前都說,年三十吃飽了,一年都不會餓肚子。」


  許二頭搖頭晃腦,說教道:「可是我媽說了,大年初一不幹活,一年都能享清福,這話你信嗎?」


  許愛黨被噎了好大一口,「去去去,這兒沒你什麼事兒,一個小孩子家家的,咋就懟起人來一套一套的,你媽平時怎麼教你的?」


  「爸,你又說錯了,我這都是自學成才,要學也是跟著你媽——就是我奶學來的。」許二頭頭上挨了不輕不重的一下,但是為了守護他家的米,許二頭愣是沒跑。


  「以後這話在自家說說就成了,在外頭可不能說你奶咋樣,她畢竟是你奶。」許愛黨並不是迂腐的人,要不然也不會時常跟柳婆子對著干。


  「這還用爸你說,我媽早就教過我了。」許二頭嫌棄地嗤了一聲。


  許愛黨頓了又頓,生怕這個鬼靈精怪的二兒子轉個背就去告狀,「我剛剛說錯了,你媽把你教得很好。」可以說求生欲很強了。


  許二頭這才拿正臉對著許愛黨,巴拉巴拉地板著手指頭說道:「中午那一頓已經把咱們家的家底都撈空了,晚上就隨便熱一熱吃點兒就夠了。這麼一大碗米飯,加點兒紅薯,弄個紅薯飯,又香又甜又糯又管飽!」


  「不行,這是咱家的頭一個年,一定要吃得好點兒,也是一個好開頭。」許愛黨說著就去奪盛米的盆子,腳下一個掃堂腿,動作迅猛地將許老二給夾在了中間,劈手就奪過了盆子。


  許二頭低頭一瞧,手裡空了,而把他爸已經開始舀米,許二頭趕緊扒拉著許愛黨的胳膊不撒手,「迂迴術」不行,就來個「單刀直入」。「爸,你可能常年在外,對咱家的人有深深的誤會!」


  許愛黨挑眉,直覺得許二頭接下來沒什麼好話。


  「咱們家的人都不是注重形式的人!所以,中午剩下來的粉條啊,魚頭湯隨隨便便吃吃就好了。」許二頭試圖伸手去搶許愛黨手裡的米。


  許愛黨忍無可忍,原來他還覺得自家兒子長得好,還性子好,敢情他以前都是瞎的?!「滾滾滾,你再不走瞎叨叨,小心我揍你!」


  「你老子還能餓死你不成?」許愛黨揮著拳頭嚇唬許二頭,許二頭不情願地走了出去,但是依舊在屋外徘徊。


  許愛黨知道自己這是被盯梢了,氣笑了,算了,倆碗米就倆碗吧。再加一點兒紅薯,多吃點兒菜也能飽。


  許愛黨目不斜視地出了雜物房,等許愛黨一走,許二頭就竄了出來,摸了摸快要見底的米缸,恨不得自己投進米缸里化成米!又探頭看了一眼隔壁的麵粉缸子,只有最底下一層白白的麵粉。


  他家的糧倉空了!已經空的不能再空了!他爸那個敗家的!


  許二頭搬了一條小凳子守在他媽的房門前,他一定要等他媽醒來就馬上告訴他媽這個噩耗,讓他媽去收拾他爸!雖然,許二頭也不確定,他媽能不能收拾地了他爸!

  畢竟,那個掃堂腿掃起來還帶風的!

  等到沈芸醒來,許二頭第一時間就將許愛黨那敗家的行為一股腦兒地說了,「媽,你好好管管我爸,太敗家了!」


  沈芸失笑,「成,我好好管管他,你去領著三頭玩會兒去吧。」沈芸眼尖地看到許愛黨在廚房門口裝作若無其事地溜達,多半已經知道許二頭在告狀。


  許二頭上下打量著弱不禁風的沈芸,隨手將一根小竹棒塞進了沈芸的手裡,「媽,你拿著這竹棒,我爸手長,你打不過他,就用這個竹棒抽他!這竹棒抽下去,可疼了,保管把我爸抽的哇哇叫。」


  沈芸低頭一看,這竹棒是許二頭他們小孩兒玩瞎子捉人的時候用的拐杖。「成,我都聽你的。」沈芸眼底染上了笑意,還試著揮揮竹棒,聽著竹棒揮下去,帶著風聲呼呼的。


  許愛黨忍無可忍,「許二頭,你這是找抽呢!大過年的,我不介意給你一頓胖揍!」


  許二頭嚇得趕緊溜了。


  沈芸眼裡帶著笑意,背著手拿著竹棒往廚房「視察」工作去了。


  許愛黨有些局促,看著沈芸走近,「許二頭這小子胡鬧。」說著,許愛黨眼睛就盯著沈芸手裡的竹棒,想要沈芸主動把竹棒上繳給他。


  「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他們都是餓怕了。」一句話堵得許愛黨光瞪眼。兒子媳婦餓怕了,那還不是說明他這個男人沒用!

  沈芸背著手,手裡拿著竹棒,晃晃蕩盪地進了廚房,許愛黨怕橫著的竹棒刮到,趕緊往邊上讓一讓,看著沈芸和她手裡的竹棒囂張地進了廚房。因為中午做的菜多,還剩下了魚頭湯和酸菜粉絲。


  只是酸菜粉絲已經泡發了,裝了滿滿一大罐子。「都熱好了?」


  「嗯。」許愛黨應了。


  「大過年的,咱們就吃這些?」沈芸的聲音沒有起伏,許愛黨也聽不出來沈芸這是高興還是不高興,索性就將許二頭給賣了。


  「許二頭說,咱們家的人都不是注重形式的,只要吃飽了就成。」許愛黨小心地看著沈芸的臉色,他真的不是小氣包。


  沈芸點頭,「許二頭說的沒錯,咱們家的人都實在,不注重形式。」沈芸說完,已經蹲下來看許愛黨從河邊網來的小魚和小蝦米。「沒想到,這小蝦米還挺多的。」


  沈芸放小蝦米洗乾淨了后,放進鍋里煮了煮就撈了出來放在碗里。「許大頭,將小蝦米擱在院子里曬一曬,回頭讓你爸給磨成粉。」


  許愛黨呼吸一窒,「這麼一點兒小蝦米還要磨成粉?」


  「你兒子比同齡人都小,蝦米補鈣有利於長高,你要是想要你的三個兒子變成三個小矮人的話,你可以不去磨成粉。三個矮子他爸!」沈芸嗤笑。


  許愛黨一踉蹌,「你這人怎麼喜歡給人取綽號,我去磨就是了。」三個矮子他爸,他真的當不起!


  沈芸料定了許愛黨一定會答應,「多去弄一點兒蝦米,再去磨粉。」


  許愛黨還能說什麼,只能悻悻地應「好。」


  「去把這些小魚給殺了。」三指寬的小魚聊勝於無,勝在數量多。


  等許愛黨殺完魚回來,就看到一旁的灶台上已經擺了一盤的滿滿的一盤炒雞蛋。不是說好了,不注重過年啥的形式的嗎?!不是能吃飽就成嗎?!

  沈芸將中午還剩下來的饅頭蒸了,一口鍋里煮著紅燒小鯽魚。「就這樣隨便吃一點兒,可惜今年沒吃到肉。」


  等著將飯菜端上了桌,就有人來敲門,是隔壁的婦女主任的小兒子胡小黑,「嬸,我媽讓我給你們送餃子。」小黑留下了一盤餃子就跑了。


  小黑才走沒一會兒,隔壁許愛民家的大閨女許紅佳端來了一碗的湯圓。


  有這倆家開了頭,今天中午來許家吃飯的鄰里三三兩兩地往許家送了自家做的餃子湯圓包子饅頭……


  許二頭看著放著滿滿當當的餐桌,一碗疊著一碗,「我爸還煮著一大鍋的米飯!夠咱們家吃三天了!」


  許老頭在村裡住了幾十年,還是頭一回收到了這麼多戶人家送來的吃食。許老頭心裡發脹,夾了一個餃子,咬了一口,還是雞蛋餡的!


  許家人各自挑了個喜歡的,一人一盤子就著菜吃了起來,這個年夜飯,吃了好久好久……


  末了,許二頭摸著肚子的時候,「爸,這下子你能放心了,這一頓飽飯吃了,估計接下來倆三年都不會餓肚子了。太撐了!」


  沈芸不明所以,「這話怎麼說?」


  「我爸說,一年要有個好開頭,要吃飽飯了才一年不會餓肚子!」許二頭手腳麻利地把碗筷都收拾了,抱著碗筷就往廚房跑。


  沈芸瞥了一眼許愛黨,「許愛黨同志,沒想到你是這麼封建膚淺的一個人!」


  許愛黨:……他容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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