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吃餃子與狗名字
現在謝韻下午的時候都去找老吳學習,為了省時間,謝韻跟他說,自己小學的課程沒學過的自己都自學搞明白了。老吳考了考她發現她基礎很紮實,就直接教她初一的課程,連英語也交,謝韻盡量控制自己的學習進度,就這樣也讓老吳吃驚不已,遇到好學生教起來格外用心。
每次過去,謝韻都不空手,有自己包的粘豆包,做的豆腐丸子湯,炒的五香黃豆,烙的土豆餅,連燈油都自備,不讓她拿她也不聽,還是我行我素。看到幾個年齡大的都有凍瘡,連顧錚的手也有些發紅,晚上回去,找了些花椒粒給他們泡水又給他們一人做了個薄棉手套。
謝韻看老吳的眼鏡腿斷了,拿布纏著也老松,經常從鼻樑滑下來,從找出一段黑膠布,讓顧錚給好好固定住。幾個男人都活得糙,再說連個洗衣盆都沒有,冬天洗衣服也不方便,衣服洗得馬馬虎虎,現在有謝韻在,臟衣服都被她拿回家,洗乾淨要補的地方也都補得整整齊齊,連棉襖漏棉花的地方也都給縫好了。於是,住在紅旗大隊西邊最偏僻的草棚子里的幾個人因為謝韻這個小女人在,過上了這幾年中最舒心的日子。
顧錚坐在地上,借著油燈的亮光,用處理好的蘆葦在編炕席。他動手能力很強,上軍校的時候就對武器設計感興趣,經常自己動手做個小東西。看謝韻對自己編的裝東西的筐特別感興趣,反正也沒什麼事情做,就給謝韻大大小小編了好多東西,現在謝韻家裡放雞蛋、放衣服、放雜物、放雜糧、甚至插筷子用的都是謝錚編的各種大小的框框簍簍。謝韻從小就喜歡這種手工製作的小東西,收到顧錚的禮物高興地笑眯了眼。
聽謝韻閑聊時說炕席都破了,他們住處往前就是大片葦塘,謝錚砍來粗的,把葦桿片成片,手指上下翻飛編得飛快,一邊編東西一遍聽謝韻跟老吳學英語,小姑娘冰雪聰明,學什麼都快,連英語的發音都標準的很,不比老吳差,早要知道老吳年輕的時候可是留學美國的。
顧錚抬頭看了眼謝韻,她在燈下微微著低頭只能看見小小的美人尖和長長的濃密睫毛,一個又一個英語單詞紅紅的小嘴吐出來,連屋子裡的憋悶都因為這清脆的聲音消散了。真是有活力的小姑娘,像小太陽一樣,溫暖著他們這些跌落到泥地的人,這日子也是因為有了她才不那麼難熬。看出來老吳跟老宋都特別喜歡她,拿她當孫女看。連許良都默認她不錯。
他對她很好奇,她的情況不用想就知道日子肯定不好過,現在這樣的環境下,她是怎樣做到每天都那麼的積極樂觀,努力生活,努力地自己保護自己。自己的妹妹比她要大,但是做不到她這樣,估計這會還在插隊的地方偷偷哭鼻子。
看看腳上的新棉鞋,昨天送過來的時候,說漏了嘴,應該是在黑市裡買的,小丫頭膽子還不小還敢往那地方鑽,自己跟她說如果因為他而去涉險,那他寧肯不穿了。小姑娘乖巧地點頭,但他就是知道她沒往心裡去。不安分的小丫頭,看來以後真得多看著點。
村裡臘月初七殺了年豬了,殺的是村裡集體養的豬,除了送給收購站的,剩下的平均分給村民,連謝韻都分了一斤肉,剩下的豬肚沒人要,謝韻就掏錢買了一副,這東西燉酸菜味絕了。
看到手裡的豬肉,謝韻決定包餃子。
肉不多,謝韻又添了些,北方喜歡包蘿蔔餡餃子,謝韻喜歡白菜陷,決定包兩種餡。蘿蔔擦絲,白菜切細,為了提鮮謝韻又放了些干海米,海米在縣城供銷社副食那塊就有賣,個大幹爽3毛錢一斤。挖了2斤白面又加了些細苞米面,純白面的餃子現在太奢侈了。謝韻活好面,調好餡,去喊顧錚過來幫他包餃子。本來想端過去包的,但是還要端回來煮,端來端去怪麻煩的。
不但顧錚過來了,許良也跟著過來。謝韻東西都沒放到明面上,也不怕有人過來看。
「不能白吃,我也得跟著出個力吧。哎呦,還是白面比苞米面多。」許良這種人屬泥鰍的,老吳跟他處的時間最長,說他毛病雖多,但是人還靠得住,姑且就相信他的判斷力吧。
顧錚擀皮,謝韻跟許良包。顧錚擀的餃子皮也充滿他的個人風格,所有餃子皮形狀跟一個流水線出來的似的,圓得跟圓規事先畫好的一樣。謝韻佩服加無語。
包好后就擺放在顧錚給謝韻做的蓋簾上。整整兩大蓋簾,顧錚主動留下來幫謝韻燒火,胖胖的餃子下鍋,浮了三浮,撈出來給顧錚嘗了一個。平時被謝韻私下裡稱做面癱的那張臉,嘗了個餃子后表情都鮮活起來。
「鹹淡行嗎?」
「鮮靈。」嘿,跟誰學的當地話?
謝韻搗了個醬汁,又把自己平時做的臘八蒜撈出一碗,讓顧錚把餃子搬走。
老吳咬了一口白菜豬肉餡餃子,不由的眼睛酸澀,下放整整四年,今天是第一次吃到餃子。
「真是好吃不過餃子,老子都快忘了餃子什麼味了。」老宋吃得爽死了。
顧錚吃飯速度很快,不一會一盤餃子就下肚了,他很喜歡謝韻做的臘八蒜,他原先在家涮羊肉時就是配這種整頭帶皮腌的甜蒜吃。沒想到小丫頭腌糖蒜的手藝都這麼地道。
那麼多餃子一個都沒剩,看他們吃飯的架勢,特生猛。
「我怎麼有了一種很幸福的感覺。」許良吃飽攤在那總結道。
有時一天都說不上一句話的顧錚,竟然難得地附和了一句:「不是你的錯覺。」
老吳問道:「丫頭,我們這又是肉又是白面把你攢的東西都吃了吧。」
謝韻回道:「哪能,宋爺爺還給我伙食費了呢,趁沒下雪路好走,我再去縣城辦點年貨。」
前兩天老宋給了她50塊錢,是他的家人偷偷地縫在棉被的棉花里,竟然幸運地沒有被檢查出來。看看謝韻老是補貼他們,心裡過意不去,非要把錢給她,反正錢在他手裡也花不出去。
顧錚沒說話,現在手裡沒錢,存摺就算被收走,裡面的錢沒有本人應該不會被取走,如果能從這裡出去,把存摺錢都匯給小姑娘。
一天早晨,謝錚帶小狗上山回來。不,現在應該叫黑子了,一想起這謝韻就一臉黑線,她一直沒給小狗起名,是因為在給它起名上有點選擇困難,她準備了8個備選名,還想再想想那個更合適更好聽。結果,謝錚把小狗帶走去訓練,回來就聽他喊:「黑子,趴下!」小狗聽到指令立馬乖乖照辦雙腿后彎趴到地上,尾巴甩來甩去瞪著顧錚一臉求表揚的蠢樣。看得謝韻想捂臉。
謝韻這個憋屈啊,她跟顧錚抗議,「為什麼不經我這個主人的允許給我的狗起了這麼難聽的名字?」
顧錚道:「難聽嘛?沒覺得。」
謝韻委屈:「太平常了,一點沒新意。」
顧錚看了她一眼:「那把你的有新意的說說。」
謝韻得意:「那可多了煤球、木炭、黑豹子、鐵蛋、醬油、龜苓膏……」
顧錚:「回頭你這小學語文可得讓老吳重教。」
謝韻:……你諷刺誰不懂新意?
她能說她忍了好久才忍住沒敢現在叫它奧利奧嗎?
「本來今天想給你做個蔥油花捲感謝你幫我訓狗,哎……好像沒心情了。」
「醬油這名聽起來確實有新意,以前沒人給狗起這樣的。」
可憐的黑子還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一直在瞎跟更瞎之間難以取捨呢,這會更要淪為醬油黨一員了,以後就是被打,也要被稱為打醬油情節,徹底失去存在感了。什麼都不知道的傻狗,還在興奮地搖尾巴。謝韻經常偷拿賣場里的狗糧喂黑子,它長得很快,看身形不比那4、5個月的狗小。這會更是沖著謝韻汪汪汪叫起來。
謝韻用眼神問顧錚,它這是怎麼了?覺得自己名字太好聽,不想改了?
顧錚從背簍里拿出了一隻兔子:「攆上只兔子興奮的,你給我找把刀,我幫你把兔子收拾了。」
兔子很肥,考慮顧錚身上的傷都恢復的差不多了可以吃辣的,兔頭獎勵給黑子,中午謝韻給大家做了香辣兔丁,還做了一大鍋紫菜湯。辣味刺激著味覺,雖辣但讓人忍不住一吃再吃,吃出一頭汗。
「要是早點跟小丫頭認識就好了。」許良飯後砸吧嘴回味中午的兔肉。
「早認識,你也得有肉讓人做呀,我就記得你撿著過幾回野鴨蛋。」老宋懟他。他膝蓋早年受過傷,沒法長時間爬坡,上不了山就沒法找肉吃。老吳更是斯文的知識分子,以前家裡吃雞都是找人殺。所以現在他們能吃上肉,還真是拜兩個年輕人所賜。
謝韻年前又去了趟縣城,買了些吃的用的,還給顧錚他們一人買了雙棉襪子當新年禮物。
逛黑市的時候,竟然看到了謝春杏。她在黑市裡擺攤賣綠豆糕,不知道怎麼說服了家裡同意她出來賣吃的,不過那家子也不好說,掙著錢怎麼都好,一旦被抓著,肯定第一時間跟謝春杏撇開關係讓她自生自滅。
謝春杏的生意竟然還不錯,重生女的福利嗎?謝韻瞅著她的小點心做的還很精緻。管她怎麼掙錢,只要她不打自己的主意,謝韻恨不得她能當上黑市女首富。
新年的腳步就在忙忙碌碌的準備中到來,臘月二十這一天,謝韻在和面,想著提前把饅頭蒸出來。
突然看到顧錚快速跑進院子,沖她喊道:「我剛在山上看到有一對糾察的人從那面村口進村了,家裡有什麼敏感的東西趕緊給我,我幫你拿走先扔到山上。」
謝韻直覺是沖著她來的,情緒倒還穩定,「我沒什麼東西要藏,你別擔心,你也趕緊回你們那看看,趕緊收拾一下。」
顧錚不放心她,但是自己又不可能待在謝韻這陪她一起,只能擔心地先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