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空間與身世
說到謝永鴻,就見他掀開伙房的草帘子,看二女兒竟然跟三侄女親熱的說話,心裡嘀咕她倆什麼時候這麼好了,平時二閨女不是特看不上三丫頭嗎?
謝韻這個三丫頭是跟老謝家孫女輩排的名,謝春杏上面還有個姐,謝韻按年齡排第三,因為謝韻名字他們叫起來文鄒鄒地嫌拗口,就一直三丫頭、三丫頭這麼的叫。原身的父母和祖父還在世的時候,是家裡的掌上明珠,親人叫她寶貝,現在沒有人寶貝了,成了可憐的土妞「三丫」。
謝永鴻看她醒了,問她還能不能幹活,至於身體還受不受得住,中午吃沒吃飯,根本沒在他關心之內。堂叔留下的這個孫女能讓她在村裡有個安身之處,掙點工分分她點口糧,他覺得自己已經做得仁至義盡了。
謝韻裝暈就為了逃避幹活,連忙表示修河堤的工分她不準備掙了,讓她接著乾的話,估計還得累暈。
「三丫頭,你今年的工分不多,修河堤的活雖然累點,可是給你一天按10個工分算,這樣填補點,你的口糧勉強還湊合。你成分又不好,你在隊里幹活一天給你算4個工分,也是看你可憐,大傢伙也都沒說啥,這活你要是不幹,隊里可沒有富餘糧食接濟你。」
看謝永鴻語重心長,一本正經的為她打算的樣子,謝韻心裡不屑,隊里還算富裕,成年男勞動力一天滿工10個工分,女的正常一天也7-8個工分,原身雖然年紀小,也是干成年的工作量,分給她的活只多不少,但工分低,一年連口糧都掙不出來,平時都是靠自留地里下來的蔬菜、挖來的野菜、山裡的山貨填補。年末,多少有些票據能分給社員,原身是從來都沒有。這也叫對她好?要知道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的那幾年困難時期,村裡人餓的樹皮都肯光了,喝水喝得肚子咣當,謝韻的爺爺跟父親收到村民捎來的求救信,那時候糧食早已統購統銷,他們在城裡也靠供應糧,後來想盡辦法多方籌措,從黑市高價買了一批糧,親自押車送回村裡。這批救命糧,救了不知多少人的命。
後來看情況不好,原主父親把她送到老家避難,可能是覺得當年的活命之恩,村裡人能對她有所庇護。可是,這結果估計是謝父所最不願看到的吧。他低估了形式的嚴峻程度,也低估了人性,自己送了命,唯一的女兒……
「大伯我家裡沒糧了,雖然出工中午管頓飯,可也就干半個月,還有一個月才能分糧,我實在堅持不下去了,我收到信里說市裡有我爸當年的一個朋友在,我想早點過去看看,能不能借點糧票。我也想把修河堤的工分掙了,去市裡人家能不能幫忙還說不定,但是幹活消耗大,光吃一頓我實在撐不住,要不今天上午也不會暈倒,大伯你家能不能先借我點糧?」謝韻裝作很為難,抹不開臉跟人借東西的樣子。
「爸,三妹也吃不了多少東西,要不咱家就借點糧給她吧。」謝春杏插嘴跟他爸央求。現在交好謝韻總沒有壞處。
謝永鴻瞪了眼多事的二閨女,別人不知道謝韻工分多少,能發多少糧食,他還不知道嗎?去年發糧還倒欠隊里的工分,今年還得接著欠,這糧要是借了第一回,難道還能不借第二回,第三回?這口子可不能開,這要被賴上,還得白養著她,他還有一大家子要養呢。
「三丫頭,你知道,大伯家人多,糧食也不夠吃,你要是能從外面借到糧食,下午就回家歇歇,今天上午照顧你,給你算半天工分。」謝大伯嚇得趕緊打發她回家。
謝韻儘管瞧不上謝大伯,面上還得表現出被拒絕後為糧食發愁的苦悶。然後再慢吞吞滿腹心事地往家挪。
回到家,徹底放鬆下來,攤在炕上,舒了一口氣,中午沒吃好,小心的把門拴上,閃身進了空間。
是的,謝韻是半個月前的一個晚上穿到同名同姓的原主身上的。剛穿過來時,原身處於因外力窒息瀕死狀態。接收了原主的記憶,饒是謝韻不錯的心理承受能力,也不由大呼WTF,生存環境惡劣,周圍人心險惡,何況還有性命之憂。也許是大腦缺氧所致,原主在謝韻穿來這一晚的記憶是缺失的,到底誰要害她,沒有絲毫線索。
上一世的謝韻是個白富美,米國名牌大學商管畢業正要回家接班大幹一場,然而人生剛起航就戛然而止,儘管謝韻不願承認,但她確實回不去了。好在自己臨穿越之前,正在巡視的新開業的門店也跟自己穿了過來。
她家是開連鎖大賣場的,幾百家連鎖門店的上市企業。
超市因為新開業,貨物儲備充足,賣場里和倉庫里的米面糧油跟生鮮商品能夠讓謝韻好些年不用擔心溫飽問題,何況還有其他的物資。外租區還有藥店,金店,連鎖的餐飲店等不下50家的商鋪,就連兩層的地下停車場都停滿了各種車輛。
謝韻真的慶幸有個裝滿貨物的空間跟自己一起穿越。因為就自己了解的情況,如果沒有這個後備,自己就算滿身本事,也不能保證在這個時代活多久。
她沒騙謝大伯,原主的米缸只剩下一層薄薄的玉米面了,常年缺衣少食,原主身體極度虛弱,穿來那晚謝韻連驚帶嚇得了重感冒,她第二天都沒爬起來,靠空間里的葯才慢慢恢復。
躺在炕上起不來身,也沒有一個人來探望。謝韻不是不想念自己的家人跟朋友,但首先要保證自己能活下去,才有保留回去的希望。
謝韻今天太累,沒有心情自己做吃的,從一樓的日式拉麵店的后廚,盛了一碗豚骨拉麵,空間很神奇,除了沒有喘氣的,有水有電,東西時刻保持靜止狀態,除非有她的觸碰才有時間的流動。對謝韻來說再好不過,如果把空間的食材拿到外面做,在這個需要時刻謹慎的時代,她可不敢在外面煎炒烹炸毫無顧忌。
她從外面可以帶東西進空間,但不能帶活的進來。謝韻不捨得拿雞做試驗,在外面找了個蜘蛛,一進去就死的不能再死了。謝韻本人在裡面待多久都可以,空間沒有加速功能,跟外界的時間一致。總之,是個居家旅行必備的好幫手,謝韻萬分感謝命運的饋贈。
吃了一碗熱騰騰的拉麵,驅散了身體里存積了一上午的寒氣。又拐到隔壁餐廳,找了包薯條跟烤翅吃。要擱以前,自己為了體重可能一年也吃不了幾次這些油炸食品,可現在這具身體急需增重。
穿來這10來天,謝韻並沒怎麼出門,關在屋裡費心地調理身體,這才稍稍長了一層肉,不至於像剛穿來那會皮包骨頭,跟個非洲難民一樣。當時看到鏡子裡頭發枯黃,臉頰凹陷,皮膚暗啞皴裂,瘦小乾癟的原身,謝韻可是鬱卒了好久。原身剛到紅旗大隊的時候,還是有著嬰兒肥甜美可愛的小姑娘。不知道原身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不過還來得及補救,現在人都發育的晚,運動跟飲食應該能調理過來。這具身體本身五官精緻,大大的杏眼,心形小臉,頭髮雖然枯黃沒光澤,但是很濃密還有美人尖,恢復過來不比自己原先的差,有點像前世港城那個童顏□□的大美人,前者應該不難實現,但後者,瞅瞅比飛機場還平的前胸,謝韻決定去樓上水果區,找個木瓜吃吃……
飯後運動加水果,謝韻在三樓外租區的美容院里的浴室洗了個澡,舒服的躺在美容院的按摩床上,謝韻思緒又回到原身的死亡上,到底誰要置她於死地?
這事估計還是謝韻的身份引起的。
對,原身不窮,原身是家族的唯一繼承人。她深知以她目前的能力,保護不了巨額的財產,只要是動了那些東西分毫,被人發現,定會惹來一群餓狼,自己的日子估計會連現在都不如。她不怕挨餓,最恐懼的是怕被扣上帽子,被斗得毫無尊嚴的死去。那是看到家裡被抄,父母被拉走,留在靈魂深處的恐懼。
說道遺產,得從謝韻的曾祖父說起,曾祖父可不是一般人,早年隻身出外闖蕩,憑藉精明跟膽識在省城硬是攢下不菲的家業。唯一的兒子,也就是謝韻的祖父更是青出於藍,不但將家裡的祖業擴大規模,利用手頭充足的資金,還興辦了新式企業,名下有紡織廠、製藥廠,甚至因本省臨海還在臨市有遠洋船運公司,產業在省城獨佔鰲頭,素有「謝半城」之稱。要知道省城可是有千年歷史的老城,開埠多年,商業格外的發達。後來,日本人打過來,明面上跟日本人周旋,用合作作為掩護,私下裡秘密為抗戰後方提供了大批珍貴藥品跟其他物資和錢財。
雖說,大部分資產都捐出來,但謝韻祖父那個人,心比比干多一竅,做事從來都留足後手。出資回老家買地建宅子就是眾多後手之一,說是準備回鄉養老,房子建好了,也沒回來住幾次,也就拜託他的遠房堂哥也就是大爺爺家幫忙照看。
不幸,祖父在運動開始前一年去世了,謝韻覺得這也許應該是件好事。謝父跟謝母就沒有那麼幸運,剛開始還好,因為紅色資本家的稱號,沒有受到波及。可是,隨著外祖一家離開去往港城,噩運就降臨了,其實外祖走之前勸過謝父一起離開,但謝父考慮過後還是拒絕了,建國后公私合營,他被安排在自己家的藥廠做經理,捨不得家族多年的產業,而且他相信風波只是一時,很快就會結束。然而,他還是低估了運動發展的迅猛程度。恐怕外祖家也沒想到自家的避難撤離成為留下來的女兒跟女婿一家的催命符。
謝父只來得及託人將唯一的女兒送往老家,就被帶走隔離審查。省城經營多年也不是沒有朋友,有躲得遠遠的,也有多方周旋的,可是謝父夫妻不堪受辱雙雙自殺,朋友也只領回夫妻的遺體幫忙送回謝父的老家。
考慮農村當前受運動風潮波及程度比城市小,謝韻留在農村比城市要更安全,就幫忙把謝韻的戶口轉到鄉下,就此謝韻就在紅旗大隊落了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