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末世重生的姐姐(完)
訂閱比例不足會顯示防盜, 防盜時間為72小時 「你是神么?」一身白底雲紋綉鶴道袍的女子跪坐於王座之下, 望向雲灼的雙眼,澄澈如水。
雲灼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聲音平淡無波:「這次可有心愿了?」
道袍女子皺眉苦思良久, 隨後搖搖頭:「我沒有什麼心愿。」
她在苦海中掙扎八千年, 對以前的事,早就忘記得一乾二淨, 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又哪裡會有什麼心愿。
雲灼揮手放出窺世銀鏡,道袍女子的前世今生盡數浮現於鏡中。
那道袍女子一開始好奇萬分地看著裡面屬於她的過往,偶爾看到有趣或者感動的地方, 還會指給雲灼看。
看著看著, 她開口的時候便越來越少, 臉上的笑意也越來越淡, 到最後,她面上唯餘一片茫然。
「我不明白。」她聲音輕淡,不帶絲毫哭音,卻如泣如訴,似有無盡的哀傷苦痛。
雲灼感覺到她身上爆發的情緒, 終是於銀光中抬眸,看了她一眼。
「你當初告訴我, 苦海千年, 可渡人渡己, 我在苦海熬了八千年, 可為何還是如此難過?」
「是我熬的時間還不夠么?」
這位道袍女子,其實雲灼在之前便分神一縷前往她的世界,去見過她一次。
只不過那時候,對方沒有選擇許下心愿,而是選擇入了她的苦海,在裡面掙扎苦熬八千年,換一句雲灼的承諾。
「苦海之中,回頭有兩岸,一岸曰記塵渡,一岸曰忘我渡。」
「可惜,這兩岸,你皆不願渡。」
「我從不輕易許諾,既然答應你了,便一定會做到。你不渡岸,那便由我來渡你。」
道袍女子愣神了半晌。
王座之上,銀光閃爍,一張勝過世間萬千色相的面龐在光幕之下若隱若現。
·
黃塵古道,一匹老馬背上馱著一個白衣道姑,慢蹄嗒嗒,一路向前。
天地相接之處,紅日垂垂,山河鴻雁相抱。
白衣道姑拎起手中的竹壺梅酒,痛飲一大口,隨即拍拍身下的老馬,面色微醺,聲染醉意地道:「阿竹,你是不是累了?」
「累了我們就休息會。順便吃點東西。」
老馬看看四周不見草影的黃沙土地,踏踏蹄子,似是在提醒主人不要犯抽。
白衣道姑身形利落地翻身下馬,拍拍阿竹的大腦袋:「別鬧,前頭三里內便有一家客棧,到那我們好好吃喝一頓。」
老馬低頭看看自己枯瘦的腿,望向主人的眼裡,情緒比人還複雜。
白衣道姑嘆氣:「幸好給你開智開地有限,單你這眼神我就受不住了,再來哭幾聲撒撒嬌,那真是要命……」
她牽著老馬走,竟是比之前趕路的速度還快了些,不過半刻,便看到了那家客棧,客棧名就叫「三里」,是這附近唯一一家客棧。
過路的甭管江湖人士,還是普通百姓,又或是官家人,大都會在這客棧歇歇腳。有錢的甩膀子大吃大喝一頓,沒錢的也能喝上兩杯淡茶解解渴。
白衣道姑把老馬拴在客棧外的旗杆上,還在周圍畫了個圈,「你老老實實待在這裡面,不準亂跑。不然我可不去找你。」
說完她看見旁邊還拴著一匹長得極威武的棗紅駿馬,又朝老馬道:「要跟別的馬和睦相處,不能打架知道么?」
老馬回她一記馬息。
白衣道姑適時後退兩步,朝老馬揮揮手,隨即撩袍踏進客棧。
在她踏進客棧的那一刻,原本人聲鼎沸的客棧內突然安靜下來。
尤其是那些堂內坐著的江湖人,不管男女的視線都像是黏在了她的臉上。
一名懷抱琵琶,年若二八的紅裙女子慢步上前,似是不怎麼確定地問了一句:「鈞天觀,道仙孟采寒?」
孟采寒詫異地看了她一眼:「你認識我?」
不等那女子回答,孟采寒便接著道:「認識我也沒用,我不認識你。」
紅裙女子放在琵琶弦上的手指,忍不住按重了一些。
孟采寒也不管她,朝客棧跑堂抬手揚聲道:「小二,來一壺淡茶,半斤咸牛肉,外加三個饅頭,兩個素包子。」
「好嘞,客官稍等。」那小二長應一聲,小跑著去後堂報菜了。
紅裙女子攔身站在孟采寒面前,繞著她轉了兩圈似笑非笑道:「孟仙姑,外頭傳言你跟林岳陽情逝和離,毒發死在了斷塵峰,果然傳言不可信,我看孟仙姑精神地很,半點都不像是中了絕脈蠱,命在旦夕的模樣。」
孟采寒聞言輕笑,一步踏近紅裙女子的身畔,在她耳邊低語:「那絕脈蠱如今被我逼出,就在我手上,挺好玩的,你要有興趣,我把它送你如何?」
紅裙女子聞言面色一僵,想後退離眼前這人遠一些,卻發現自己怎麼也動不了。
「紅菱,回來。」在客棧一角,一個似是紅裙女子師長的中年女俠喊道。
孟采寒笑著打了一個響指,「回去吧。」
付紅菱在身體能動后,看向孟采寒的眼神彷彿在看一個妖怪,她也不敢去想什麼懸賞賞金,忙後退幾步,逃命似的回到自己師父身邊。
孟采寒不在意那些人怎麼看待自己,自己吃飽喝足之後,還向店家買了一些乾糧和梅酒。
一直到她快走出客棧,又有人攔住了她。
這次不是一個人,而是三個人,都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刀客劍客。
孟采寒看都沒看他們一眼,直接揮袖將人打退數米遠,牽著自己的老馬阿竹,再次上路。
「那真的是孟采寒?」客棧里有人小聲問道。
他身邊有位虯髯大漢回道:「那仙人似的模樣,詭秘莫測的武功路數,不是她還有誰?」
「換了別人,也不可能一語嚇退天音派付紅菱,揮手重傷墨陽三客。」
「真是沒想到……孟采寒武功已經強到這般地步,連南疆聖女的絕脈蠱都殺不了她。」
「話說回來,林盟主當真移情別戀愛上了南疆聖女,和對方一起歸隱了?」
虯髯大漢說道:「都是前任盟主了,別亂叫。林岳陽十有八.九是跟南疆聖女在一起了,聽說還有人在情山煩海見過他們,兩人攜手遊歷,恩愛至極,可謂神仙眷侶。」
先前那人聞言連連擺手:「快別提『神仙眷侶』這幾個字,幾年前林岳陽還是咱們盟主的時候,他也跟孟仙姑是江湖盛傳的神仙眷侶來著,轉眼就拋妻棄家,跟南疆聖女跑了。」
虯髯大漢聽完倒是沒說什麼。
本來這世上,男子移情別戀也屬常事,算不得什麼。可關鍵在於,這林岳陽之前與孟采寒,那是真的恩愛不疑,孟采寒意外中了絕脈蠱毒,林岳陽孤身涉險踏入南疆,為她尋解藥。
誰成想解藥沒尋來,倒是把人給賠進去了。
「算了,這都是別人的事,跟我們又有什麼相干?」
「那南疆聖榜的賞金也不要在想了,依我看這孟采寒不僅解了毒,恢復了武功,比之先前還大有增益,孟采寒沒中毒時候,就已經是天下第一高手,如今更是深不可測,不是我等小人物能對付的,還是該回哪兒回哪兒吧……」
孟采寒現身三里客棧的消息,很快傳遍了江湖。
而一直掛著尋人任務的南疆聖榜,也把那條找出孟采寒的任務給取消了。
孟采寒再次成為江湖人議論的對象,有好奇她如今實力的,也有坐等她打上南疆聖教,把前夫林岳陽搶回來的。
不過……
江湖上卻鮮少再傳出孟采寒的蹤跡。
此時出於江湖議論忠心的孟采寒,正在斷塵峰練劍。
這個地方是原主蠱毒發作氣絕的地方。也是原主自己挑的時間節點。
孟采寒以為「她」會想回到最初還沒跟林岳陽相遇的時候,卻不想,她選了自己死後的時間節點。
「她」的故事說複雜也不複雜。
原身孟采寒本是鈞天觀觀主,十七歲時便已接手鈞天觀,成為北方正道魁首。之後又斬殺了危害武林已久的青鬼老魔,自此名揚天下。
孟采寒跟長生劍門的劍主林岳陽自幼定親,兩人還曾一起浪跡江湖,除魔衛道,留下不少傳說佳話。
成親后,夫妻二人更是恩愛情濃,林岳陽那會也是真的愛慘了孟采寒,曾夜奔千里,只為愛妻取來一朵域外異花,也曾衝冠一怒為紅顏,滅了整個邪道鬼山。
那些年,兩人當真是江湖上人人稱羨的神仙眷侶。
可惜好景不長,孟采寒被人借一幼童之手暗算中了絕脈蠱毒,一日虛弱過一日,林岳陽為救愛妻,破了長生劍門「門中弟子不得踏入南疆一步」的祖訓,深入南疆為愛妻尋葯。
不想南疆聖女設計讓他服下牽情蠱。這牽情蠱十分邪門,便是再忠貞不渝的男女,服下它之後,也會逐漸淡去對原先愛人的感情,轉而深愛上下蠱之人。
南疆聖女喬裝為普通南疆民女跟在林岳陽身邊,兩人在「尋葯」過程中,遇到了不少危險,聖女不止一次捨身救下林岳陽。
林岳陽何等人物,很快便意識到自己感情的變化,他掙扎過,痛苦過,最終還是……托南疆聖女把解藥送給孟采寒,自己卻是再也沒回去過。
南疆聖女確實把解藥給孟采寒了,只是她沒有服用,要求見林岳陽一面。
南疆聖女答應了,三人約見在斷塵峰。
孟采寒那時已查到「牽情蠱」的事,當面告訴了林岳陽。
南疆聖女當著孟采寒的面,解了牽情蠱蠱毒,然後讓林岳陽重新於她二人之中選擇。
見林岳陽痛苦不堪難以抉擇,南疆聖女索性拉著中毒虛弱的孟采寒一起跳下斷塵峰。
林岳陽反應不及,只來得及拉住一人。
他拉住孟采寒,拋回峰頂,然後和南疆聖女一起墜了崖。
這斷塵峰一跳,死了孟采寒的心,也除了林岳陽和南疆聖女最後的隔閡,成全了他們的愛情。
孟采寒心如死灰,在斷塵峰毒發身亡。
「他是真的愛我,也是真的愛她。」原身在雲灼辟出的苦海飽受煎熬時,曾這麼說過。
這也是原身無法恨林岳陽的原因。他們走到那般地步,非他所願,他也從未想過移情別戀,只是造化弄人……
斷塵峰上四季如春。
一匹老馬在峰頂瑟瑟發抖。
它恐高。
而它的主人,卻似是沒發現這一點,不停地抱著它的大腦袋念著一些晦澀的道經。
隨著經文越念越多,老馬阿竹竟覺得長了幾分膽似的,也不再那麼害怕了。
孟采寒休息夠了,便又開始練劍。
日升月落,日復一日。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這山腰多了一個鈞天觀主觀,多了上千鈞天弟子。
孟采寒將九雲訣練至第八層后,騎著她的老馬,一身霜白道袍,凌空從峰頂而下,宛若九天之上的神女臨世。
不少峰下的山民見之伏地跪拜,苦求仙人保佑。
孟采寒神功大成,不過短短几日便傳遍天下。
也傳到了正在遊歷的林岳陽和南疆聖女駱青嵐二人耳中。
情山煩海。
林岳陽練武之後,沒有立刻回到竹樓,而是站在竹林里望著一望無際的煩海竹林,也不知在想什麼。
駱青嵐久等戀人不歸,便出來尋他,見他站在那出神,便生了逗弄的心思,悄聲走到他身後遮住他的雙眼。
「阿寒,別鬧。」
林岳陽說完這句,從回憶中抽神,轉身再去看身後的駱青嵐,果見她已紅了雙眼。
林岳陽低笑道:「傻姑娘,方才我逗你呢。」
駱青嵐猶不信:「你以前從不曾跟我說過這等玩笑。」
「你是不是還沒忘記孟采寒?」駱青嵐傷心急怒之下一掌劈斷了一片青竹。
林岳陽漸漸收了笑意,嘆氣道:「青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