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鳩佔鵲巢(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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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銀光人影沒有跟她諸多廢話, 直接讓她看了窺世銀鏡。
婦人看完, 便聽得銀光人影道:「告訴我,你的心愿。」
「什麼心愿都可以?」
「是的, 只要你給的起代價。」
那婦人又問:「需要我付何代價?我如今不過一孤魂野鬼, 身無旁物, 怕是給不了閣下什麼。」
說完, 那婦人滿是哀容地道:「若閣下能幫我完成心愿,便是讓我魂飛魄散也願得。」
「你魂飛魄散對我有何好處?你權當我是渡你之人便可。」
「說出你的心愿, 我為你完成,至於你要付的代價, 到那時我會自取。放心, 絕不傷你魂魄,說不得我心情一好, 還會順手送你和你的孩子去輪迴。來世再做一對母子也說不定。」
聽到最後一句目中絕望逐漸轉為狂喜:「閣下此言當真?」
「自然是真。」
「我本就是孤女,除了我的孩子, 我已誰都不在乎。那書里, 我沒個好下場便罷了,可我的孩子, 還沒生下來便受我牽連而死,我不甘心吶……」
「虎毒尚且不食子, 他怎麼那麼狠心!」
「我想讓他後悔!後悔那麼對我, 後悔殺了我的孩子!」
「僅僅是後悔?」
那婦人聞言一怔, 沉默半晌,面上的怨戾之氣竟是去了不少,她嘆了口氣,明明聲音平淡,語氣和緩,卻讓人覺得杜鵑啼血一般聞之心痛:「對,讓他後悔便可。」
「他到底是我兒之父,我亦……」曾真心真意地心悅他。
即使知道他非良人,即使清楚他心狠手辣,毒妻殺子。
「我知道,換做旁人可能會想讓他死,可是……我這輩子也做過太多錯事,我不怕害死他后罪孽加身,我只怕再牽連我兒,只怕來世無法與我兒相聚……」
「可以。」
婦人聞聲看向王座,只見那層層銀光里有一模糊的人影,似是輕輕抬手,便有一縷細如髮絲的銀光從中飛出。朝那玉階盡頭的虛空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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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枝頭雪落了一層又一層,那枯黑的老樹枝終是難承其重,咔嚓一聲折了下來。
斷枝被樹底下的雪塵溫柔地接住,轉眼間又被天上紛紛而落的大雪掩埋,再尋不得蹤跡。
一個身著碧色束腰緞面襖,襖上綉著幾朵纏枝蓮的美貌丫鬟,繞過幾株老紅梅,走過一地梅雪,蓮步橐橐,行至東蘭院門前。
門房當值的婆子是金全家的,見了那大丫鬟,忙見禮道了句「碧麟姑娘福安」。
碧麟從袖裡摸出幾顆銀珠子,塞進金全家的手裡:「這幾日天寒地厲害,我家夫人身子不好,出不得門……」
金泉家的剛拿了銀珠,還未聽得碧麟把話說完,便見門裡又走出來個柳眉杏眼,翹鼻朱唇的大丫鬟。
那丫鬟穿著打扮好生氣派,舉止神態比起一般小門小戶的正經主子姑娘還要多幾分氣勢。
「我道是誰,原是碧麟妹妹。」玉芹拂了拂鬢髮,面上笑問:「可是大夫人身子又不好了?還是逢春山閣又缺炭了?且寬心,如今我們二夫人當家,便是短了自己也不會短了逢春山閣的份例……」
碧麟低眉斂目,沉聲道:「逢春山閣已整整一個月沒見著炭火了,大夫人身子實是經不得寒,還請玉芹姐姐通融則個,哪怕讓我們出錢買炭也可。」
這齊府後宅,俱是二夫人李氏把持,她們便是想讓人出府買炭,也行不得。若是被抓住,不定還要往大夫人身上安些子虛烏有的罪名。
玉芹掩嘴笑了笑,「碧麟妹妹這話說的,這府的炭火各院份例都是定好了的,要均出來一些難,但若要買,還是容易地很。」
「就怕逢春山閣出不起這價錢。」
碧麟聞言卻是鬆了一口氣,忙道:「多少銀子也不及我家夫人身子重要,姐姐直說了便是。」
玉芹上下打量她一番,輕啟檀口:「今年這銀霜炭外頭出地少,我這裡價格自然也不低,一百五十兩一斤銀霜炭,不二價。若是願意,把錢付了,我自會讓人給你送炭過去。」
碧麟聽得兩眼一黑,一百五十兩一斤,她怎麼不去搶?趁火打劫都沒她這樣的!
碧麟還想再同玉芹說道幾句,卻見她面色不耐地擺擺手:「你若是考慮仔細了,再來尋我,我這還有事,沒那麼多功夫跟你磨嘴皮子。」
玉芹說罷便走,碧麟想攔卻又怕得罪了玉芹,連這買炭的機會都沒有。只得眼睜睜看著她愈走愈遠。
回到逢春山閣,碧麟進屋就瞧見主子單衣外披了件裘衣在作畫。
「我的夫人哎,快別畫了,先穿了衣裳,暖暖手腳再畫,您才發了一場高熱,大夫千交代萬囑咐不讓您受寒……」
碧麟邊說邊在程黎身邊忙活,又是手爐又是暖鞋的。
程黎也不攔,任她折騰。
碧麟忙活完,又去訓斥屋裡的小丫鬟,責怪她們不盡心。
「好了,是我不讓她們進來打擾的,她們也只是聽吩咐罷了。」
程黎看著畫了一半的梅雪圖,放下筆,將畫丟進火盆里燒了。
「夫人,這畫好好的,您怎地燒了?」
程黎走到美人榻邊,從榻桌上端起熱好的雪酒,給自己滿上一杯,一飲而盡。
「不喜歡,便燒了。」
程黎酒量不好,只一杯,臉上便染了紅暈。
她半靠半躺在榻上,手撐額角,聲色慵懶:「聽說你去東蘭院了?可要來了霜炭?」
提起這事兒,碧麟就一肚子火,不過她不想說太多讓主子心煩,便只說今年炭少,東蘭院那裡也均不出炭來。
「沒有就沒有吧。」程黎不甚在意地道。
反正她這身體已經被她「修補」地差不多了,不需要那些凡物。
「之前讓你打聽的事,怎麼樣了?」
碧麟忙道:「打聽清楚了,咱們這一帶有名氣的山頭數不勝數,但傳說比較多,出過仙人、瑞獸祥物,山勢又險峻,常人難以攀登的,有三座,翠奇山、浣霞山和昆機峰。」
「這其中,昆機峰傳聞最多,也最神秘危險,鮮少有人往那裡去。」
「那裡野獸多得很,豺狼虎豹經常出沒,連樵夫獵人都不往那峰上去,時日久了便峰下也無人敢住。」
「這三座山的位置,我也打聽清楚了。浣霞山最近,翠奇山次之,昆機峰最遠,乘馬車怕是得三天三夜才能走得到。」
程黎聽完應了一聲,便困頓地閉上眼:「你這幾日收拾收拾東西,嫁妝庫房一併清點了,過幾日齊世溫回來,咱們便走。」
碧麟聞言,猶豫片刻,還是多問了一句:「夫人,您真的要跟大爺和離?」
這世道,和離的女子沒幾個能過得好的,即便夫人膝下無子嗣,能帶走嫁妝,可再多的嫁妝到了外面也是坐吃山空。
要是夫人以後再嫁,碰上個還不如齊大爺的,又該怎麼辦?
這次不是一個人,而是三個人,都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刀客劍客。
孟采寒看都沒看他們一眼,直接揮袖將人打退數米遠,牽著自己的老馬阿竹,再次上路。
「那真的是孟采寒?」客棧里有人小聲問道。
他身邊有位虯髯大漢回道:「那仙人似的模樣,詭秘莫測的武功路數,不是她還有誰?」
「換了別人,也不可能一語嚇退天音派付紅菱,揮手重傷墨陽三客。」
「真是沒想到……孟采寒武功已經強到這般地步,連南疆聖女的絕脈蠱都殺不了她。」
「話說回來,林盟主當真移情別戀愛上了南疆聖女,和對方一起歸隱了?」
虯髯大漢說道:「都是前任盟主了,別亂叫。林岳陽十有八.九是跟南疆聖女在一起了,聽說還有人在情山煩海見過他們,兩人攜手遊歷,恩愛至極,可謂神仙眷侶。」
先前那人聞言連連擺手:「快別提『神仙眷侶』這幾個字,幾年前林岳陽還是咱們盟主的時候,他也跟孟仙姑是江湖盛傳的神仙眷侶來著,轉眼就拋妻棄家,跟南疆聖女跑了。」
虯髯大漢聽完倒是沒說什麼。
本來這世上,男子移情別戀也屬常事,算不得什麼。可關鍵在於,這林岳陽之前與孟采寒,那是真的恩愛不疑,孟采寒意外中了絕脈蠱毒,林岳陽孤身涉險踏入南疆,為她尋解藥。
誰成想解藥沒尋來,倒是把人給賠進去了。
「算了,這都是別人的事,跟我們又有什麼相干?」
「那南疆聖榜的賞金也不要在想了,依我看這孟采寒不僅解了毒,恢復了武功,比之先前還大有增益,孟采寒沒中毒時候,就已經是天下第一高手,如今更是深不可測,不是我等小人物能對付的,還是該回哪兒回哪兒吧……」
孟采寒現身三里客棧的消息,很快傳遍了江湖。
而一直掛著尋人任務的南疆聖榜,也把那條找出孟采寒的任務給取消了。
孟采寒再次成為江湖人議論的對象,有好奇她如今實力的,也有坐等她打上南疆聖教,把前夫林岳陽搶回來的。
不過……
江湖上卻鮮少再傳出孟采寒的蹤跡。
此時出於江湖議論忠心的孟采寒,正在斷塵峰練劍。
這個地方是原主蠱毒發作氣絕的地方。也是原主自己挑的時間節點。
孟采寒以為「她」會想回到最初還沒跟林岳陽相遇的時候,卻不想,她選了自己死後的時間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