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一切欲念來自心魔
所有人屏氣凝神地盯著那公子,一切看起來也沒有什麽不對或危險的地方。
然而,在公子的世界裏,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他發現他走著走著,腳下突然有了少許水澤,慢慢地,越往前走,侵入的水越多。再然後,這條水晶長台已經完全沒入鹽水中。這條莫名變得很長的路,連接盡頭,是若隱若現的圓弧形柱台,坐在柱台中央的男子,身影變得模糊。
公子有些茫然,依舊緩緩地前行,海水蔓延至他的大腿處,冰冷的觸感真實得刺骨。他沿著這條長長的台階走了很久很久……好像不論他怎麽走都走不完……
遠方那圓形柱台完全不見,四周是無邊無際的蔚藍海洋,海水已淹沒到他的胸口處,越往裏走越深。最終,他整個人都被陷進海水中。
各色的魚兒穿插遊行,海藻悠悠地蠕動漂浮,他努力憋氣不讓水灌入口腔肺部,滑動四肢試圖遊上水麵。水中的阻力,使他得用出兩倍的力氣,他的嘴裏吐出少許氣泡,顯然是快要憋不住。
等他終於快遊到頂端時,他伸手想要浮出水麵,卻碰到水麵上方有一層冰。這層冰雖薄得透明,但又無比堅硬,甚至還可以在海水中清楚地看見冰外同樣湛藍的天空。
公子慌了,他胡亂地撞著那層薄冰,連撞了十幾下都沒撞破,一股絕望的窒息感讓他清秀的麵目變得猙獰。
不可以,他不可以死在這裏……絕不可以……
他的四肢也開始胡亂揮舞起來,長期缺少氧氣的緣故,他的麵色極為難看,連思緒都混亂不堪。
迷糊中,他仿佛看見一抹金色的身影,還有一條擺動的尾巴。在麵臨生命危險的時候,不管此刻來者是誰,他隻想向對方求救,這是每個人下意識的自保本能。
對方似乎感受到這公子的意圖,主動伸手接住他逐漸下沉的身體。
這是一個半人半魚的女人,一頭海藻般的墨綠長發隨著海波浮動,巴掌大的瓜子臉精致而美好。自女人的腰部開始,依稀錯落著斑駁的金色魚鱗,再往下竟是一條碩大的魚尾,緩緩地擺動著。
看清楚對方模樣的公子,頓時愣住了,他從未見過這樣奇特的人,也沒聽說過人魚這回事,所以他本能的認為,這是一條修煉成精的海魚。
人魚露出標誌性的笑容,手指一點一點描繪公子的麵容,眉毛、眼睛、鼻子,接著是嘴巴……
人魚像是在欣賞什麽食物,絲毫不顧及,眼前的人已經臉色蒼白得嚇人。大口大口的鹽水灌入他的口鼻中,那雙睜大的雙眼充滿了恐懼。
因為,人魚尖銳的爪子,刺進他的胸口,慢慢地把他的心髒,扯了出來……
麻木的疼痛,讓他的靈魂似乎都在抽搐,那種一分一秒地感受內髒被活生生掏出的感覺,比死亡更可怕。
猩紅的血液蔓延,擴散,如蠱毒般漸漸由中心往四周延伸,頓時瘋狂地覆蓋整個海洋。刹那間,原本清澈蔚藍的大海,竟變成濃稠的血海。暗黑色的血液散發著陣陣腥臭味,還有毛骨悚然的恐懼。連同天空一起被玷汙成血液的顏色,血紅的天空連著血海,仿佛置身於地獄。
海中的年輕人,瞪大雙眼,情緒明顯失控,可眼前除了一片紅色,其他什麽也看不見……
人魚尖銳的指甲,對準他鼓出的眼球,刺了下去……
偌大的殿堂內,氣氛越發緊張,身材高挑的女人,慌忙衝過去接住年輕公子倒下的身體。
這位公子的臉色極差,雙眼空洞地盯著天花板,他的手還不停地顫抖。女人仔細檢查過,公子並沒有任何受傷的地方。
眾人皆在議論這倒底怎麽一回事,明明這年輕人走的好好的,卻突然在中間停住了,臉色也越來越差,像是在極度恐懼些什麽。
而他們卻不知,眾人和年輕人所看見的並非同一個世界。
女人氣憤地衝著柱台方向指責道:“魔頭!你究竟使了什麽妖法!讓好端端地一個人變成這副模樣!”
我木著臉,悠悠地說:“貪念大的人,永遠無法克製內心的欲望和恐懼,所看見的世界也全然不是本來的模樣。”
站在一旁的觴無獄保持著優雅的微笑:“這樣一來,就會陷入內心製造的幻境,無法自拔。”
當然,觴無獄不過用九龍玄戒偷偷製造了些別人看不到的假象,再加上男子做的手腳,一般武者,恐怕都難以走過這條道。
女人感到憤憤不平:“這分明是使詐!”
觴無獄挑眉:“噢?是嗎?我們什麽時候說過不能使用其他手段?”
女人站起來:“你!”
觴無獄揚起唇角:“敗了就是敗了,要怪也隻能怪他自己定力不足。”
女人雖心裏擱著一把火,卻又無能為力,隻能斥道:“卑鄙!”
話落,她便將神智不清的公子扶下去。
我冷冷地再度發話:“還有誰願意一試?”
這下眾人有了退縮之心,原以為不過是件簡單之事,在公子之後,大家都害怕自己上去會變成何等模樣。
沉默許久,之前那位小聲議論要男子當她相公的姑娘站出來。
“我!”
身後的中年掌門捏了把胡子,欣慰地點頭:“不愧是吾的女兒,勇氣可嘉。”
小師弟激動地握拳:“師姐!加油!我看好你!”
大師兄說:“師妹,我挺你!”
姑娘扯了扯嘴角,在心裏罵道,你們這群不僅不攔著我還要把我推出去的混蛋!
她回過頭,整理好情緒。
算了,既然都站出來哪有退縮的道理。
姑娘給自己鼓勁,邁著步子走到台階邊,踏上。
然而,並沒有什麽奇怪的地方。她放鬆心情,繼續走下一步。
還是很成功,這回她放大膽子加快腳步。
眼看就要走過中旬,這時她的耳邊忽然響起一首音樂。
這首音樂的曲調十分緩慢,聲調也充滿哀傷,忽遠忽近,似有似無,竟也分不清是何樂器演奏的曲子,更不知這聲音來自何方。
她看過周圍就坐的人,發現他們好像根本聽不到她所能聽見的音樂。她猶豫著走下去,那首樂曲的聲音大了幾分,也在此刻,水晶台階下,一瞬間變成了無際的蒼穹。
所有人都消失不見,徒留這條水晶長台,還靜靜地佇立在她腳下。她一步步地走去,抬頭望著漫天的繁星。漆黑的蒼穹中架過一條五彩斑斕的銀河,數以萬計的星星懸掛在橋梁上,忽閃忽閃地泛著璀璨的光芒,讓這黑暗的夜空變得不再寂寞。偶爾飛過的流星從天幕中劃過,仿佛燃燒著火焰的尾端,留下一條優美的弧度。
不僅是天上。
天下,也是一片浩瀚的星空,美如夢境。
姑娘腳下的水晶長台也消失不見,她就這樣懸空在蒼穹間行走,繁星籠罩,流星劃過,就仿佛置身於萬物之外,宇宙之間。
她伸手想要抓住一顆星星,無奈那顆星從她的掌心穿過,竟是,透明的……
她覺得這樣的夜空寂寥又淒慘,每顆星看似近在眼前,卻怎麽也抓不住。那種蒼涼的孤獨籠罩著這片蒼穹,哪怕是有繁星的陪襯,似乎也無法撫平那股巨大的悲涼感。
她不知她的憂傷來自何方,就像這淒婉的樂曲不知來向何方一樣,她隻是本能的想流淚,想將壓在心底的沉悶哭出來。
她腳下的路也越發沉重,臉上的淚水一滴一滴地滑落,席卷而來的疲倦讓她想要停下腳步,好好地蹲下哭一場。可是又有什麽在時時刻刻提醒她,不可以,不可以停止……
幻境在挖掘她內心深處最痛苦的悲傷,讓她沉浸其中,淪陷……
“夠了!”
掌門一個躍身,飛降到他女兒麵前,心疼地抱住她。
“吾的女兒,走到這足矣。”
姑娘清醒過來,淚眼婆娑地瞧著眼前的人,撲進父親的懷裏:“爹!嗚嗚嗚嗚嗚嗚嗚……”
掌門安慰地撫摸自家女兒的腦袋,說:“你是爹爹的驕傲。”
姑娘哽咽:“可、可是、我、我沒走完……”
“無妨,你還是爹最厲害的寶貝女兒。”
姑娘接著哭:“嚶嚶嚶嚶嚶嚶嚶嚶……”
她跟著父親回座,就坐後姑娘還在抽泣,一旁的小師弟湊過來問:“師姐,你到底看到了什麽?哭得這麽難看。”
她紅著雙兔眼,直接丟了句:“死開點!”
本姑娘心情不好!拒絕回答任何問題!
小師弟噘嘴,捧著臉繼續盯著柱台上的美男,沒錯,是美男……
他想讓男子做他相公來著,雖然不太可能,小小地幻想一下還是可以的。
我慵懶地說道:“已經有兩人失敗,敢問還有人願意嚐試嗎?”
這回停留的時間比之前更長,已經沒有人自願走這風險,他們大概也領悟到一點到這其中的蹊蹺。
眾人議論,這就是在為難他們,還有人覺得孤雲洛就是在耍他們,麒麟珠怎麽可能對他人相贈,他們是鬼迷心竅才會信此番話語。
就在他們議論之時,一抹淡淡的青煙縈繞在水晶長台前,再接著,便出現一個矯健的身影。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容貌帶著狂野的男人,極具有威嚴感的氣魄和身形,那魁梧的身軀盡管掩飾在昂貴的衣袍下,卻可以清楚的看出那隆起的肌肉。
男人的皮相充滿英氣,棱角分明的臉輪,還有那似笑非笑的嘴角,無一不讓所有女人心動著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