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番外 溫越(二)
南方多瘴氣, 民風野蠻,還要忍受著來自山匪和海寇的雙重騷擾, 溫陵音少年時期的日子過得並不舒坦。每當他傷痕纍纍疲憊不堪之時, 總是會情不自禁地想起在官道梨樹下偶遇的越家姑娘。
他早已不記得越家姑娘的面容,唯獨會時常想起她蕩氣迴腸的劍法,想起她柔中帶剛的姿態, 想起她在梨樹下無助又悲傷的縱情大哭……
不知不覺歷時七年, 他從一個清瘦的少年長成了俊秀的青年,數次平定海亂,立功無數,最終被新帝一紙詔書召回京城, 填補錦衣衛指揮使的空缺。
回京的官道上,依舊梨花飄雪, 一隻酒罈猝不及防地從花枝上跌下, 敲開他塵封的記憶大門。
花枝上酣眠的姑娘翻身墜入他懷中,又在出言調戲之後微醺著扭身離去,唯有懷中殘留的一絲酒香,半縷花香,伴隨著她明艷張揚的笑容,深深地烙入他的腦海。
時間真是玄妙,它既能抹去一切, 又能改變一切。儘管她變了許多, 眼裡不再有淚, 可溫陵音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
談不上多麼地欣喜, 只是微微的驚訝,還有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悸動。
很快,更令他驚訝的來了,越瑤竟是北鎮撫司撫使,是他的下屬。漸漸的,他的目光總是不自覺的被越瑤吸引,而讓他徹底認清自己心意的,是樂坊里那個不合時宜的吻……
好在心路坎坷,卻終得雲開見月,那個擾亂了他心湖的姑娘,此時正笑著躺在他懷裡,承受著他纏綿的細吻。
「你八年前見過我?藏得好深吶,剛上任那會兒對我冷冰冰的,一來就是個下馬威,哪裡像是認識我的樣子?」
越瑤揉了揉溫陵音的耳垂,看著他的耳垂漸漸變紅,眯著眼笑道:「給你個機會坦白,究竟怎麼回事呀溫大人?」
溫陵音明顯不想再提及往事,以唇封緘,手掌與她緊扣,手背有些微微的汗意。
越瑤很快沒有心思顧及其他。溫陵音的吻雖然青澀,卻很直白,弄得她很舒服……如果,不忽略他亂動的下半身的話。
一看就是個沒經驗的,越瑤也沒做過這種事,但她好歹還見過。她領著北鎮撫司一群糙漢,偶爾突擊檢查時會沒收幾本『不正經』的淫書,見得多了,自然也就不害臊了。
倒是溫陵音,別說是淫書,連不正經的話都不會說,端正清高得如同沒有七情六慾的仙人。
今夜,這仙人倒在她懷裡墮了凡。
眼看溫陵音眼睛都逼紅了,眼裡是她從未見過的愛意和慾念,茫然且急切。越瑤終是不忍,嘆了一聲,方豁出去道:「你別亂來,到時候受苦的是兩個人。」
第二日醒來,越瑤扶著腰『哎呀哎呀』翻身,滾進一個溫暖乾淨的懷抱。睜眼看到溫陵音,她又扶著腰『哎呀哎呀』坐起,直到溫陵音先紅了臉,起身給她揉了揉腰。
越瑤滿足地眯著眼,笑道:「昨夜真是令我大開眼界啊,溫大人。沒想到你平時那麼端正清高的一個人,一到了床上就變成那樣。」
溫陵音耳尖微紅,低聲說:「抱歉,我喝了酒。」
越瑤這才發現溫陵音已穿戴整齊,連髮髻都束好了,一副隨時準備離去的樣子,再聯繫他說的『喝了酒』,頓時心中警鈴大作,忽的起身,又痛呼一聲跌倒,最終只能瞪著溫陵音道:「你何時醒來的,不會不認賬了罷?先說好,昨夜可是大人你求著我留下睡覺的,你要負責。」
「嗯,我負責。」溫陵音淺淺地笑了笑,有著一閃而過的驚艷,「越撫使莫要胡思亂想。」
越瑤放了心,又逗他:「不負責也沒關係,我可以再去尋一個溫柔聽話的小郎君……唔!」
溫陵音堵住她胡言亂語的嘴,笑意瞬間褪去,又恢復了往日的清冷:「不許。」
「逗你玩呢。」越瑤真是怕了他了,抬手拍了拍他整齊的衣物,「今日不用上朝,也不用巡城,你一早穿成這樣做甚?」
溫陵音道:「方才送了一封信,故而穿戴齊整。」
「信?」待腰沒那麼酸痛了,越瑤便從他懷裡起身,一邊穿衣一邊問道,「什麼信如此要緊?給誰的?」
「家書,給父母。」溫陵音淡然道,「商議我們的婚事。」
越瑤穿衣的手一頓,愕然過後,又忍不住笑道:「你呀,這麼著急么?」
「你我有了肌膚之親,還不成婚,更待何時?」溫陵音給她攏好衣襟,蓋住胸口的幾點紅痕,低聲道,「溫家不是不講禮的人。」
越瑤沒想到溫家長輩來得這麼快,在溫陵音的家書送出去不到三個月,溫家侯夫人的馬車便到了京師。
侯夫人是個風韻猶存的美麗婦人,一見她,越瑤便知溫陵音的容貌多半是傳承自誰了。唯一不同的是,侯夫人很是溫柔賢惠,說話細聲細語,帶著江南軟語的意味,不似溫陵音那般冰冷寡言。
一見面,侯夫人便拉著越瑤的手笑道:「真是個精神的姑娘呀!本以為陵兒那個悶性子,一輩子都找不著個稱心如意的姑娘了,誰知非但找著了,還找了個這麼好的姑娘!」
越瑤一時哭笑不得,心中『醜媳婦見公婆』的緊張瞬間消失。閑聊了幾句后,侯夫人便命人呈上來一個精美的盒子,打開一看,是一對成色極好、做工精緻的金玉鐲子,看上去已有些年代了。
「這是溫家祖傳的信物,當年婆婆傳給了我,如今再傳給你,越姑娘若是不介意,便收下罷。」
祖傳之物?那實在是太貴重了。
越瑤有些拿不定主意,扭頭望了溫陵音一眼。溫陵音握住她的手道:「收下罷,你值得擁有它。」
說著,他親手取出一對鐲子戴在越瑤的手上。
越瑤不再拒絕,只笑道:「鐲子很好看,先謝過侯夫人。但我平時公務不便,怕是不能時時戴在身上。」
「無妨無妨,有空就戴著,沒空閑放著便是。」侯夫人喜歡率真的姑娘,越看越瑤就越是喜歡,嘆道,「越姑娘,我家陵兒不太會說話,我看你是個爽快人,平時多擔待他些。他呀,就是面冷心熱,其實可會體貼人了。」
越瑤意味深長地看著溫陵音,笑道:「是呀,特別體貼。」
婚期定在四個月後,正是初春明麗之時。
越瑤穿好衣物,又是那個英姿颯爽的越撫使,感慨道:「想我狂傲不羈一枝花的越某,竟然栽到了你們溫家人的手裡,可嘆啊可嘆!」
溫陵音起身拉住她,與她交換了一個不帶情慾的親吻。
「今後請多指教,越撫使。」
「彼此彼此,溫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