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烙餅
「幾成?」武枝問道。
「五成。」武松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頭。
「我再給你烙些燒餅,吃不完也好帶著上山去。」武枝就要起來。
上山帶燒餅更合適,不佔地方也不容易壞。
姬緣獃獃地問,「五成飽?」
武松再度不好意思地撓頭。
又撫了撫肚子。
「我去烙餅吧。」姬緣看著武枝那見風就倒的單薄樣子,讓她好好蹲在被窩裡。
「松妹,你在邊上看著,往日我怎麼做的,你和金蓮哥哥說一說。」武枝吃過一頓粥,便對姬緣有很強的信心。
「好。」
姬緣正在想用什麼做餅,武松就從廚房角落的倉櫃里舀出兩大瓢糠倒進盆里。
又在另一個倉櫃了舀了半瓢麵粉,加點熱水,和了一下。
「姐夫你先燒火,我來揉面。」
姬緣這回用打火石的時候就順手了很多。
烙餅…是糠餅嗎?
稻米那一層穀殼脫下來磨碎就是糠粉,一般會拿去餵豬餵雞。
武松力氣很大,很快糠和麵粉就不分你我,徹底融合。
油也沒有了。
姬緣從狍子腿上切了一塊肥肉,拿長筷子摁著在鍋里塗了一圈。
「對對對,姐姐也這麼做過。」武松看得連連點頭。
她今年還不到十五歲,已經快一米七了,比姬緣矮半個頭。
和武枝一樣的杏瞳炯炯有神,五官精緻而英氣,換上男裝也是個俊秀少年……
現在她一身半長不長的短打勁裝,頭髮才及肩,胡亂挽了半個丸子,剩下的都披散著,頗有現代感。
在整個清河縣找一圈,也沒有第二個像武松這樣不拘小節的姑娘。
因此…單身至今。
武松不愛留長發,每次長出來,在齊肩處拿鐮刀一割,綰個道姑頭,又是一個無拘無束的瀟洒少女,被武枝不知道說了多少次,死性不改。
武松太能吃了,也吃慣了糠餅子,不覺得如何苦,反而期待地看著姬緣烙餅。
「你要是餓得慌啊~姐夫給你烙糠餅~餅里都是糠啊~」
姬緣腦中開始迴旋鬼畜歌曲。
頗有些心酸。
武松擀出一張薄薄的黃色麵餅,姬緣放進鍋里,煎熟後放在一邊的包袱皮上。
武松擀得很快,閑了下來就開始咯吱咯吱吃糠餅。
因為有狍子肉的油,格外香些。
沒多久迎兒也過來了。
眼巴巴看著武松。
「這個磨脾胃,小孩兒不要吃太多。」武松揪了一小塊脆脆的地方給迎兒吃。
姬緣正在烙餅,不時翻一下,忙得滿頭大汗。
一回頭,剛烙的那些全不見了。
武松還在咯吱咯吱咯吱……
「姐夫,我快吃飽了,等我吃飽了,我來幫你烙餅。」
武松腮幫子鼓鼓的,說話卻很清晰。
姬緣雖然沒有具體數自己剛剛烙了多少餅,但他酸疼的胳膊表示…至少烙了幾十張。
她可真能吃啊……
姬緣內心竟然有些恐懼。
被武松支配的恐懼。
「我飽了!」武松塞完最後半張餅,在灶台邊上舀了碗熱水,噸噸噸喝下去,然後打了一個響亮的飽嗝。
「姐夫,我來吧!」
武松有些躍躍欲試。
「不,還是我來吧。」
原主對武松也有些恐懼,因為武松做飯的時候把鍋鏟破過……
武松那種巨力,對於一口薄薄的鐵鍋來說,還是太粗暴了。
姬緣擦了擦汗,再度開始新一輪煎餅。
要是武枝每天都這麼累的話,不生病才怪。
等所有的糠餅都烙完,姬緣也撕了一小塊。
由於武松擀得薄,糠餅確實酥脆,還散發著穀物烤熟后的香味,嚼幾下就是一股渣子味,還有些苦澀。
姬緣勉強吞了下去。
實在不算很好的體驗。
「姐夫你別吃這個,我是粗人,填肚子要緊,你吃這個會傷腸胃的……」
武松一臉耿直,把剩下的餅拿包袱皮裝好,明天上山帶著吃。
外面的雪下得很大,姬緣想起來以前學的課文,從家裡找出來一個大竹匾,在外面掃出一片空地,撒了些空穀殼。
「姐夫你要抓鳥嗎?」
見姬緣弄了跟小木棍撐著竹匾,武松有些好奇。
「是啊,會有鳥嗎?」
姬緣也不知道這個地界,這麼冷還有沒有鳥。
「只有麻雀。」
武松嘆了口氣。
過了一會兒,果不其然有幾隻麻雀飛來了,都很瘦,等它們吃完穀殼姬緣也沒扯繩子。
「太瘦了,還沒有二兩肉。」
「這個法子不錯,姐夫,我明天到山裡試試,要是抓到了野雞就煮湯喝。」
武松期待地搓了搓手。
「山裡現在是什麼樣子,雪深嗎?」
雖然武松武力值逆天,姬緣依然有些不放心。
「深,有的地方及腰深,有的地方是湖,凍硬了,鑿都鑿不動。」武松說到這裡,有些不高興。
要是那冰能鑿破,她就能撈魚帶回來燉湯喝……
都快過年了,家裡一丁點兒年貨都沒有。
「你要小心些,不要進了深處,聽說那片山林里有大蟲。」
姬緣反覆叮囑,生怕武松姑娘一時不慎遇到了冬天的猛虎。
「我知道了,那裡面不但有大蟲,還有熊瞎子,凶得很。」
武松露出躍躍欲試的表情,眼睛晶亮晶亮。
「遇上了保命要緊。」
姬緣腦殼有點痛。
「等清河結冰了,我們去清河上撈魚。」
武松提議道。
「好。」
水面要是結冰,魚會因為供氧不住在冰洞處透氣,一撈一個準。
清河縣因縣外一條清河而得名,清河水流得很兇,大伙兒只有結冰了才敢去撈魚。
想想日子還是有些盼頭,姬緣覺得治癒了很多。
下午武松也沒有閑著,她去拖柴禾了。
每天要燒炕,還要賣煎餅,乾柴不能少。
就算下了雪,林子里依然有很多枯枝,拖回來放在牆邊晾幾天,就能燒了。
有那個體力在這種天氣奔走的人,清河縣也沒多少。
武松是獨一份兒,給自家的牆邊堆滿柴禾,再順路給別人家送一些。
這個天氣,要是柴禾不夠,很有可能在夜裡凍死。
武松幫了不少人家的忙,回來的時候衣服兜著些蘿蔔白菜,看起來有些羞赧。
「有蘿蔔啊!」
姬緣眼睛一亮。
「姐夫你喜歡吃蘿蔔嗎?」武松把兜著的大蘿蔔遞給姬緣。
「不是,你的腳不是凍了嗎?蘿蔔煮熟切開,燙燙腳。」
姬緣接過蘿蔔,對這個份量頗為滿意。
一半給武松燙腳,一半用來煮湯。
總覺得怪怪的……
「不了吧,蘿蔔留著吃多好啊,我的腳明年就好了。」
「凍傷了一次,年年都會複發,怎麼能不管呢?」姬緣拍掉武松身上的雪,又拿干布巾給她擦頭髮。
「姐夫,你和我娘好像。」
「我娘死了十年了。」
武松突然哭了。
以後我就是你娘?
你以後就把我當成你娘?
你以後把我當成……
姬緣組織了半天語言,最後只吶吶說了句。
「你娘肯定希望你和枝枝過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