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18章

  盛夏酷暑,外面驕陽似火,關公館的小洋樓里吊扇、台式座扇,呼呼吹著,三姨太搖著手帕,從外面回來,「這天太熱了,給我弄點涼的東西。」


  侍女妙兒說;「廚房裡有冰鎮的綠豆湯,我去端一碗給姨太太。」


  關公館的廚房每到夏季都煮綠豆湯消暑。


  妙兒到廚房端了一碗綠豆湯,三姨太一口氣喝了,透心涼,忽聽樓上咕咚一聲,似乎很重的東西砸在地板上,朝樓上看,問:「做什麼這麼大聲?」


  妙兒小聲說:「二姨太走後,少爺這幾天不開心,發脾氣摔東西。」


  少了一個對頭,三姨太自然是高興的,老爺前幾天回家,黑著臉,宣布二姨太生病了,送到外地養病,下命以後不許任何人提二姨太。


  二姨太突然消失,教小姐數學的男家庭教師也不露面了,精明的三姨太猜到點什麼。


  微笑著說;「現在是太太管家,太太真是好性,就由著少爺這麼鬧?」


  「太太心善,說小孩子離開母親也怪可憐的,不忍責少爺。」


  三姨太心想,二姨太做下這等醜事,沒想到後果,以為生了兒子,關家唯一的男丁,關孝章對她遷就,二姨太聰明一世糊塗一時,老爺是什麼人,豈是那心慈面軟之人,隱約聽聞老爺跟太太鬧離婚,現在讓太太管家,看樣太太站住腳了,三姨太沒生養,清楚自己這輩子就是個姨太太的命,太太性子軟和,好相與,她寧願余素貞做正房太太。


  三樓又傳來家寶少爺哭嚎的聲音,緊跟著砸東西的聲音,關素貞正跟女兒關瓊枝說話,站起來,「我去看看。」


  關瓊枝拉住母親,「母親忘了當年的事。」


  當年家寶受了二姨太挑唆,撒謊誣陷嫡母,那時家寶才三歲,二姨太教導的兒子,跋扈乖張,平常竟欺負下人,捉弄小侍女。


  余素貞聞言又坐下,「你父親聽見,又說我不管事。」


  「母親還在乎父親對你的看法?」


  關瓊枝不知道父親是否在母親心裡佔一席之地,母親執意不離婚,除了嘴上說為了自己,是否對父親還有感情。


  「我做什麼事在你父親眼裡都是錯的,做多錯多,做少錯少,好心他也不領情,我是可憐家寶,家寶年紀小,沒有娘,不管怎麼說他也是你的弟弟,那年家寶不懂事,受了他娘的支使,我一個大人,還能記跟小孩子記仇。」


  關瓊枝湊近,粘著母親,「娘跟爹過委屈,不如分開,我們母女搬出去自己住。」


  關公館整日吵吵鬧鬧,不如搬出去母女倆清凈,平常自己上學,母親學自己喜歡的東西,沒事可以跟太太們出去喝茶聊天。


  「等你嫁人以後再說吧!」


  余素貞總把女兒放在第一位考慮的。


  「那我十五歲就嫁人。」關瓊枝認真地說,母親就可以過自己的日子,不用在關家受窩囊氣。


  余素貞笑著為女兒捋了捋頭髮,「你今年十四歲,明年出嫁,女婿在哪裡?」


  她希望母親能夠幸福,其實她不想太早嫁人,她還要讀大學。


  余素貞忽然想起,「瓊枝,廖先生辭工了,是不是再找一位先生?」


  「不用了,我快開學了。」


  她可不想再被人設計。


  「最近家裡事多,奇怪廖先生突然不教了,教導你一回,也沒當面告個別。」


  兩個人同時消失,像母親這樣單純的人,大概都產生懷疑。


  華南大學的新生陸續到了,學校的事情不忙了,關平生連著兩個星期沒回家,惦記嬸娘和堂妹,回家看看。


  關瓊枝看見他,很開心,「平生哥一去就不願意回家了,早把我們忘了。」


  余素貞也笑著說;「平生,多久沒回來了,你瓊枝妹妹鎮日念叨你。」


  堂兄妹一起長大,感情好,關平生寵溺地摸著堂妹的頭,「今天帶你出去玩,想好要去哪裡?」


  關瓊枝歪頭想想,「我要去吃西餐,上次去的番菜館。」


  「好,就去吃西餐。」關平生對余素貞說:「嬸娘也去吧!我請嬸娘和瓊枝妹妹。」


  「我就不去了,你們玩。」余素貞道。


  三姨太看電影,坐家裡的汽車走了,兄妹倆出門,關公館附近有個有軌電車站,中間有一站地在番菜館門前下車。


  照顧堂兄□□書,沒有多餘的錢,關瓊枝只點了牛排,蛋糕和冰激凌。


  關瓊枝邊吃,聽堂哥興高采烈地談大學里的事情,關平生這段時間負責接待新同學,認識不少男女同學,關平生為人熱情,很受大家歡迎。


  一杯冰激凌關瓊枝吃得乾淨,認真地聽著,心裡嚮往以後讀大學。


  兄妹倆從番菜館出來,已經過了中午,剛想橫穿馬路,到對面電車站乘坐電車回家,突然,有人喊了一聲,「關平生。」


  兩人站住,關瓊枝看三個男青年朝她們走過來,關平生走過去跟他們說話,其中一個男同學看著站在不遠處的關瓊枝,「那是你堂妹?你報道那天來過學校。」


  說話的青年是跟關平生一個寢室的叫鍾濤的。


  「你們要去哪裡?」關平生問。


  「我們要去茶樓喝茶,關平生你也跟我們一道去吧?」三個人熱情地邀請他一塊去。


  盛情難卻,關平生為難地看了一眼等著的堂妹,「我不去了,我要送我妹妹回家。」


  他們說話很大聲,關瓊枝聽見他們對話的,朝關平生喊道:「哥,你不用送我,我走了。」


  「瓊枝,你自己能行嗎?」


  關平生不放心。


  「哥,電車到家門口,我丟不了。」


  關瓊枝過馬路,關平生跟三個人說:「等我一下。」


  把堂妹送過道,看著她上車,叮囑,「別坐過站。」


  電車人不多,關瓊枝找了個靠窗位置坐下,朝關平生擺手,「哥,你走吧!」


  電車鈴聲響了,緩慢地開走了。


  電車開起來,窗口風涼,關瓊枝看著街道兩旁商鋪打促銷,繁華熱鬧,黃包車,私家汽車,滿街跑,電車後有一輛黑色汽車,一直緊緊跟在電車後面,不時超過電車並排行駛,民國這個時期街道上有不少私家車,沒人注意這輛黑色汽車。


  關瓊枝一向記憶力好,經過的路走一次便記得,電車到第五站,她下了車。


  鈴聲一響,電車開走了,關瓊枝剛想橫過馬路,拐過一個彎,就能看見關公館大門,她站在馬路邊,一直跟在電車后的黑色汽車,突然朝她的方向疾駛而來,在她身邊急剎車,關瓊枝躲避,這時,汽車門開了,車上跳下兩個男人,關瓊枝剛喊,「救……」命還沒喊出口,就被其中一個男人堵住嘴,往車上拖。


  掙扎是徒勞地,關瓊枝被塞進汽車裡,汽車裡駕駛位置和副駕駛位置還有兩個男人,關瓊枝被塞進汽車后,劫持她的兩個男人上來坐在她兩邊,把她夾在中間。


  汽車突然發動,急轉彎,朝一條岔路疾馳。


  一支槍杵著她腰間,兩旁的男人剽悍,意識到根本沒辦法逃脫,關瓊枝停止反抗,慢慢冷靜下來。


  看著車窗外街道兩旁的樹木飛快掠過,徒然驚覺,歹徒劫持她,沒有蒙住她的眼睛,寒意從腳下升起,她有個不好的預感,如果劫匪是為了勒索錢財,收到錢後放了人質,可是這幾個歹徒沒有蒙面。


  這說明她可能活不成了,歹徒根本沒想放了她,留她一條命指認他們。


  歹徒看她老老實實,也不反抗,把槍收了起來。


  關瓊枝的雙手緊緊抓住手提包,藉以緩解由於過度緊張引起心跳失序,注視著馬路上,汽車走背街,車輛行人很少,她不知道他們把她弄到哪裡,這是大街上,歹徒還有顧忌,如果到了地方……左側坐的男人兇狠邪惡的眼神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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