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三十一章
突如其來的擁抱讓虞生微立時僵硬起來。
他嗅到了薄以漸的氣息。
帶著點松林的甘苦清香, 更有藏在其中的些許水的澀味。
這樣的氣息讓虞生微一瞬間彷彿置身深林溫泉, 一些灼熱，正像接吻魚似的, 密密細吻他的皮膚。
可惜薄以漸只用力抱了他一瞬間。
一瞬間之後，薄以漸就鬆開了手, 退後兩步，拉開他們的距離。
那些圍攏過來的氣味，彷彿出現在他身周的幻境，也跟虛幻的泡沫似的，紛紛消散在空氣之中。
薄以漸剛剛鬆開虞生微，就發現虞生微怔怔看著自己，又發起呆來了。
他啼笑皆非。
這傢伙, 還真是有隨時隨地進入發獃狀態的天賦技能啊！
而且還天賦異稟地能發獃發出情緒來, 比如現在，就發獃得特別無辜和委屈, 好像被人搶走了什麼東西似的。
最關鍵的是，對方還直直盯著我發獃，搞得像是搶走東西的不是別人，就是我……
薄以漸內心嘀咕了下, 伸手撲撲對方的腦袋：「差不多醒醒？」
虞生微：「……嗯？」
還沒醒呢！
薄以漸覺得手感不錯，又撲了兩下：「真的可以醒來了？」
虞生微明白過來, 抗議一聲：「以漸哥, 我沒睡！」
薄以漸樂了：「好好好, 你沒睡, 繼續化妝吧，我走了。」
說到做到，薄以漸最後擼了一把毛，這才帶著攝像機離開。
畫面拍攝完了，他心中那些迫不及待的情緒已經宣洩得差不多了，現在，殘留在他內心的，是許多的得意。這些得意之情，薄以漸決定找個人來分享分享。
分享人選就是……
他的目光在片場中一掃，鎖定了姚立明。
身旁一陣冷風吹過。
原本張口要喊大家重新開始工作的姚立明連打兩個噴嚏。
他納悶地揉揉鼻子：「誰在念叨我，難道是我家那個小兔崽子？」
話音才落，身後傳來聲音，薄以漸從後邊過來了。
「姚導。」
姚立明循聲一看，來的人嘴角帶笑，春風滿面。
不知道為什麼，他心中升起了淡淡的不祥：「你怎麼又跑過來了……」
薄以漸笑道：「給你看個東西。」
說著，攝像機遞到了姚立明眼前。
姚立明狐疑地望著攝像機：「看什麼？你不會告訴我你剛才離開就是去拍什麼畫面了吧？你走了多久？十分鐘？二十分鐘？這時間你能拍出什麼東西來，呵呵，我腦袋……」
他沒有把話說完。
因為他把薄以漸拍攝的東西看完了。
然後他的嘴巴就像是沾了520，黏住了，開不了。
他久久地沉默了下去。
只有神情在反覆變幻著，一時咬牙切齒，一時又有點隱秘的讚賞，混雜起來，讓他的神情特彆扭曲。
姚立明不說話，薄以漸也催促。
他替代了姚立明，坐在監視器之後盯著監視器，優哉游哉。
足足五分鐘之後，姚立明抬起了手。
他大吼了一聲：「都幹什麼呢，休息結束了，開始了！」
說完之後，他沒再坐下，而是抱著攝像機站起來，看著想要離開。
薄以漸：「？？？」他忍不住問，「你要帶著我的片子去哪裡？」
姚立明冷酷道：「你的片子？這還是我的機器呢。」
薄以漸：「……」
姚立明又說：「你管我去幹什麼，你在這裡呆著，不準過來。」
他說完，不等薄以漸回答就走了。
薄以漸眼睜睜看著姚立明一搖一擺地往前走，走到一個角落，和呆在那裡的人嘀嘀咕咕嘀嘀咕咕，不時嘿嘿一笑，神情古怪，還拿出了手機，也不知道到底在幹什麼。
薄以漸狐疑不已，正想著要不要偷偷過去看一眼的時候，新的場景架構好了，虞生微要開始下一場的表演了。
算了。
反正片子也跑不了。
我先看看小虞的表演吧……
他再調整目光，重新關注虞生微，直到身旁再傳來聲音：
「來來來，小薄，你打開手機看看。」
薄以漸一轉頭，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姚立明又回來了，正沖他說話。
薄以漸：「看什麼？」
姚立明：「上微博，看《大律師》官方認證號。」
薄以漸有點狐疑，但還是依言開了手機，上微博看看，這一看，就發現已經停更好幾年的官微在一分鐘前忽然發了一個片場花絮的視頻，還配上了一行文字：
猜猜這是誰。猜猜誰拍的？
這……
這不就是由他拍攝、剛才被綁架走的那個視頻嗎？
薄以漸抬起了頭，一言難盡地看著姚立明：「你剛才是去剪輯了？」
姚立明：「嗯哼。」
薄以漸：「我先看看剪成了什麼樣。」
姚立明：「快看。」
他說了這句后，就閉了嘴，同樣打開手機刷起了微博來。
不想承認薄以漸確實拍得不錯。
但薄以漸又確實拍得不錯。
既然這樣，乾脆把他拍的東西剪輯完成當花絮放上微博，一方面宣傳虞生微拉了關注度，另一方面還可以迴避親口讚揚薄以漸承認對方的水平自我打臉。
簡簡單單，一石二鳥。
我真是機智啊。
機靈鬼姚立明對自己深感滿意。
另一邊，薄以漸也點開了視頻，開始審視自己的作品。
機械式翻轉手機渲染氣氛。
熙攘模糊的人群突出體現虞生微的孤僻與獨立。
叫喚「白湖」的聲音出現。
最後的補拍的手指停止翻轉手機的畫面插入。
虞生微循聲轉頭。
蒼白的人像在看見鏡頭之外的存在時陡然鮮亮，宛如剛出爐的白瓷，在頃刻間完成了釉色的步驟。
總共二十幾秒的時間，一個簡簡單單的短片乾脆利落地結束了。
薄以漸暗滅手機，坐在椅子上靜靜思考與回味。
剪得很完整。
確實表現了他的意志和想法，突出了虞生微身上「白湖」的特質，也讓觀賞者在將目光聚焦於虞生微的時候，能夠順勢思考：
來的是誰，虞生微看見了什麼，為什麼突然驚喜？
一種由畫面組成的故事性。
能讓觀眾輕易的閱讀出來理解出來，察覺到這個畫面富含更深的表達，而不是一幀一幀簡單圖畫的組合。
這就是薄以漸想要拍攝出來的東西。
總的來說，短片雖然真的很短，但薄以漸確定自己的想法都被實現了，他還是很滿意的。
「哇哦。」
邊上忽然傳來姚立明的一聲低呼。
薄以漸的思考被打斷了。他睜開眼睛：「怎麼了？」
姚立明將手機向薄以漸一晃：「轉起來了。」
薄以漸順勢一看，發現姚立明說得真沒有錯，在他思考的五分鐘之內，這條微博已經從十幾轉十幾評變成了三千轉兩千評。
這一次，他點開了這條微博。
雖然確定自己完成了創作，但觀眾對這一創作究竟有什麼反應……
他帶著一點點忐忑，看向轉評。
熱門前三條轉發：
「啊啊啊啊啊我的魚？！」
「還能這樣？美到窒息！！！」
「你們天天浪費時間追星有什麼用，把時間花在充實自己改變生命……媽的複製不下去的，我的魚這麼美，這麼美，和平常完全不同的美嗚嗚嗚嗚嗚嗚，多來兩個，死也甘心了！」
熱門前三條評論：
「腦子一片空白……誰拍的……老子PICK他，團隊呢？高薪挖人讓他做魚的專業攝影師啊！！！」
「就我一個人關注畫外音「白湖」？魚演的就是白湖，這是白湖在劇中的形象嗎？」
「轉頭的那一剎，怦然心動。」
薄以漸很快地瀏覽完了。
他一挑眉，放心了，悠閑地繼續往下看，總體瀏覽大家的反應，發現在這條微博的轉發裡頭，特別多的人讚美虞生微和平常截然不同的感覺：
「魚這個視頻里超亮眼！」
「和平常的氣質真的完全不一樣，魚突然變成了深海魚，深沉深沉。」
「陰鬱、孤僻，遺世獨立。像落到泥淖之中，又在泥淖之中開出一朵艷色的花，甜美噬人[嚎啕大哭]」
「跪求更多花絮[棒][棒][棒]，撒潑打滾就要這個人拍的！」
「我猜是姚立明，@好運姚立明，姚導棒棒噠。」
他無視了猜測是姚立明拍攝的那一條，一邊看其他的讚美，一邊暗暗矜持。
這不過是個開始呢。
小虞還能有更多更與眾不同的那一面。
網路上邊，這條微博的轉發依舊在發酵。
先是絲般順滑地突破了一萬轉，接著又毫無難度地突破了兩萬轉，接著在三萬那邊稍微卡卡，也沒卡多久，就氣勢如虹一舉通關。
也是這時，湯來的手機響了。
他掏出手機一看，微信群里竟然跳出好幾條圈他的消息來。
「@經紀人湯來，粉絲們都想去現場看看，片場同不同意組織個現場應援？」
湯來有點糊塗，回復道：「現場應援？做什麼現場應援？之前不是還手撕團隊不讓進組嗎？」
對面回復：「剛才大律師的官微發了條魚在劇組的花絮……」
湯來心下一驚：「粉炸了？」
對面：「沒，粉突然就被洗腦了，覺得魚在花絮之中美破天際，現在有一部分還撕沒錯，但更多的聲音是期待和想要來現場應援看看。我看了那些粉絲群，討論得可激烈了。」
湯來：「……」
一連串的問號手牽著手，在他腦袋上方跳著踢踏舞。
但……反正粉願意接受，那就挺好的了？
湯來：「片場方面應該沒問題，等我和姚立明溝通一下，給你們個準確的時間。你們可以先將應援物準備起來，準備得快點，補拍一共也就七天時間，今天第二天了。」
說完，他左右看看，瞄準了姚立明所在的位置，直走過去。
而這個時候，薄以漸和姚立明都將手機收回了口袋。
姚立明回想剛才微博上的種種留言評論，還有虞生微在視頻之中的表現，沉吟了下，忽然對薄以漸說：「小薄啊，要不要來打個賭？」
薄以漸：「什麼賭？」
姚立明：「你不是想要當導演嗎？這樣，我明天把拍攝組分分，分成A組和B組，A組跟之前一樣我負責，B組由你負責，我們各拍各的，拍完再看誰拍的好。」
薄以漸狐疑了：「姚導，你突然這麼照顧我，讓我有點惶恐無措……」
姚立明一拉臉：「拍不拍！」
薄以漸舉起雙手，投降了：「拍拍拍，拍拍拍！明天才開始嗎？」
姚立明冷哼一聲：「當然明天開始，分組調整加機器不要時間嗎？」
薄以漸一笑：「我當然知道，就是有點……」
他的目光一掃，掃過片場之中的攝影機，和攝影機之後的人。
他嘴角的笑容收斂了一點，眸光更亮，明亮而深邃。
「有點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