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像是心中的小秘密忽然被窺破，薄以漸心跳漏了一拍，稍作平靜，才接起這通電話。
虞生微的聲音同時響起：「以漸哥，你現在有時間嗎？昨天我們說的事，我已經完成了，現在……」
薄以漸：「我看見了。」
虞生微：「那——」
薄以漸沉吟兩秒，率先讚揚：「你真的很紅。」
虞生微下意識：「謝謝。」
薄以漸又稱讚：「你的工作人員效率真不錯，才一天時間就把那面牆給布置出來了。」
「嗯……這個人一直都很喜歡你。所以，」虞生微再問，「以漸哥同意了嗎？」
薄以漸一口答應：「當然。」
虞生微：「我本來還以為，這只是個開頭，要做更多的事情才能打動前輩……」
雖然隔著一道長長的電話線，薄以漸依舊從中聽出了一些些許的屏氣聲。他有點好笑，不動聲色地安撫對方的小緊張：「你已經做得夠好了。」
一聲笑從話筒中傳來了，輕輕的，水一樣散漫開來。
虞生微：「那……以漸哥現在方便開個門嗎？」
薄以漸一愣，隨後拿著手機站起來，走到客廳，打開門。
開門的聲音呼亮了聲控燈，走廊里，光線驅散黑暗，水泄而下。
同一時間，對面的門也打了開來，虞生微從中出現，正好站在光將將鋪呈的那個地方。
寧靜的夜，寧靜的光。
似遠似近的距離里，是似真似幻的人。
然後，虞生微揚唇，打破了這一刻的安靜：「以漸哥。」
薄以漸將手按在門框上，覺得虞生微恐怕還能紅挺久的。
然後他警覺起來：「你從對面走出來……」
虞生微坦然說：「房子是我的。我今晚正好有空，就過來看看裝修，然後想到我們的事情，就順便打電話了。」
薄以漸：「你知道我住這裡？」
虞生微：「買房子的時候物業告訴我的，說我們住對門剛剛好，兩人都不用擔心被騷擾。」
薄以漸心中的疑惑被解開了。他放下了撐著門框的手，讓出位置，邊走邊說：「拖鞋就在門框處，我們去沙發旁說話。對了，你想喝什麼？有可樂雪碧，啤酒紅酒。」
虞生微趕緊回答：「不用麻煩，水就可以了。以漸哥，我來主要是來和你對一下下期你出場的台本……」
廚房裡的薄以漸聽著外邊傳來的聲音，揚聲道：「稍等下，我馬上就出去。你們導演效率這麼高，我還什麼都沒答應，就連我的出場台本都準備好了？」
這一回，外頭傳來的聲音就低了幾度。
「……有備無患。」
薄以漸沒太聽清楚，此時此刻，他的目光已經轉到了廚房的冰箱上。因為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來：
剛才微博上熱搜第一的TAG是#虞生微生日宴#，也就是說，今天除了是我和虞生微敲定合作的日子外，還是虞生微的生日。
於情於理，我都應該表示一下。
和對方說個生日快樂，然後還可以……
薄以漸的目光在廚房裡頭逡巡片刻，很快，定格在冰箱里黃澄澄的檸檬上。
他甩個響指，有主意了。
***
一百五十平米的房間在裝修的時候被左右打通，客廳變得額外寬闊，只由幾面承重牆稍作遮掩區分，從虞生微所在的位置，甚至能夠看見薄以漸工作的一角。
虞生微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周圍，直至薄以漸的聲音突然。
「小虞。」
一聲問候，一隻玻璃杯被修長的手捏著，放到了茶几上。
這隻手在放下玻璃杯的時候稍稍一轉，為其調整了位置，將其中一處對準虞生微。
虞生微的目光定格在此處。
一條個子不大、黃澄澄的小魚趴在杯沿。
它搖頭甩尾，神氣活現，在他全無準備的情況下出現，又咻一聲鑽入他的心底，尾巴一甩，盪出圈圈漣漪。
「生日快樂，我看粉絲都叫你魚魚，送你一條小魚，年年有魚。喜歡嗎？」
薄以漸說完了，笑吟吟看著虞生微。
他看見虞生微看了檸檬魚好長一會兒，長得都讓薄以漸都覺出了一點異樣。
難道是嫌棄魚被我弄得太丑了？
我要不要自我挽尊一下？
薄以漸正思索之間，突然發現虞生微動了手，他忽然伸出手指，湊到檸檬魚之前，看著要碰，卻又遲遲不跨過最後一點距離。
薄以漸：「你……」
就是這時候。
虞生微下定了決心，他飛快探手，用指尖輕輕碰了兩下魚身，隨後抬頭，望了薄以漸一眼。
像風吹皺池水似的一眼。
薄以漸微微一怔，嘴裡的話停住了，再看過去，虞生微已經綻開笑容，還舉起了手機。
「謝謝以漸哥，我非常非常喜歡！我能給它拍張照片嗎？」
是燈光的關係吧。
不過對方的眼睛也生得好。
薄以漸並沒有想太多，大方道：「當然，本來就是送給你的，你喜歡就好。」
虞生微立刻解鎖屏幕，準備拍照。但在他打開相機APP之前，熟悉的人物圖先一步跳了出來。
兩人四目，全對上了虞生微的手機屏幕——薄以漸的硬照。
薄以漸頓時一愣。
一愣之後，他深深感慨：「沒想到啊……」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了，虞生微根本沒有掩飾的餘地，他慌忙解釋，又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以漸哥，我——」
薄以漸繼續說話：「你居然這麼敬業。我是不是也該把手機封面換成你的照片？」
氣氛忽然變得有些詭異。
直到虞生微再笑起來：「我想不用。畢竟以漸哥還不認識我。我們的初相見，可是在綜藝上……」
薄以漸坐在沙發上，揚起眉梢：「我覺得我們有一個與眾不同的初相見。」
虞生微肯定回答：「我們有。」
然後他拿出了早就準備好的台本。
他說：「我們上的那一期《夢想家號》，會在一周之後開始錄製。錄製的時間在三天到四天之間，地點定在法國。法國是浪漫之都，所以我們的初見，也會被安排成一場比較浪漫和宿命的見面。」
「哦？」薄以漸興緻不低，「怎麼個浪漫宿命法？」
「一開始，嘉賓的身份是隱藏的，所以我會先做一個小遊戲，再找到以漸哥。這個小遊戲初步定為『人海尋蹤』。在陌生的街頭，我用口令從特殊的人中得知你的線索……」
薄以漸捏著下巴，一路聽完虞生微的話后，覺得有點不對勁。
他若有所思：「就這些？」
虞生微：「差不多就這些。」
薄以漸：「在這一幕中，我要做的所有事情就是在一個固定的地方等著你？」
虞生微：「沒錯。」
薄以漸有點不可思議：「這樣就可以營造出『人海中相逢』的『浪漫宿命』感？」
虞生微解釋：「這個會靠後期剪輯解決的。」
薄以漸明白了。
開玩笑。
全靠後期剪輯，還要演員做什麼？
他沖虞生微伸手，再揚微笑，十分謙和，不容置疑：
「來吧，我們來好好說說台本。」
虞生微看了伸到自己面前的手一眼，乖乖上交手中的本子。
遞到手裡的本子很薄，總共沒有幾頁，就是虞生微和薄以漸相見部分的安排，也是虞生微剛才說的那些。這也是必要的保密措施，綜藝是不會在拍攝之前將所有節目都公布的。
薄以漸表示不滿：「這樣不夠有意思，不好玩。我還以為你們的導演會來些勁爆的內容，讓我們之間醞釀出一點燃爆全場的東西。」
他徐徐說話，狀似商量：「我給自己加點戲，你介意嗎？」
虞生微：「……不介意？」
薄以漸露出滿意的笑容：「場地不變，原先的大廣場就很好。我記得那裡有不少漂亮的風景，噴泉和白鴿都不缺，人流不少，孩子也多，這樣，一隻熊混在其中，就不惹人注目了。」
虞生微一臉迷茫：「熊？」
薄以漸：「對啊，你不是要碰見我嗎？我覺得通過線索找到我這個宿命感似乎不是很濃烈，還不如，你一開始就直接在人群之中撞入我的懷裡，熊的懷裡。」
說話之間，薄以漸頭腦飛快轉動，一幅幅畫面在他腦海之中構建出來。
虞生微的角色，他的角色。
虞生微的故事，他的故事。
異國街頭的偶然相遇，見面不識的烏龍情況——再到最後，真相大白的完美喜劇！
薄以漸繼續煽動：「你想想，當你千辛萬苦地找到了關鍵線索，卻發現自己要找的東西一直就在身旁。陽光璀璨，白鴿振翅，你轉過頭去，你看見——」
這兩年總忙著製作影片，好久沒有真正演戲的薄以漸一時興起，直接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在寬大的客廳中來回走了兩步，隨後直接站在虞生微面前，背對虞生微。
他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動作。
他將雙手舉起來，放在自己的脖頸兩側，與肩膀齊寬。
他摘下了一個虛無的東西。
是熊頭！
虞生微猛然意識到這一點，就見薄以漸朝他轉身。
漆黑的眼眸，高挺的鼻樑。
然後他微笑了下。
嘴角翹起，眉毛飛揚。
牽出的每一點變化，都挾著光，繞著絲，繾綣出愛的痕迹來。
虞生微忘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