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十七章 相思
此為防盜章 「是啊。張阿姨你這麼早, 辛苦了。我先回去了。」柯延回國剛兩個月, 因為之前在美國的科研經歷, 一回來就被安排為液氬探測器研究組的副組長, 說是副組長,其實幹的跟組長的活兒差不多,因為組長劉逸安教授去美國進行長達半年的交流學習去了, 現在組裡事務都是她在處理。二十九歲, 對於一個前沿科研項目負責人來說確實年輕得過分,但是沒辦法,目前國內液氬暗物質探測技術幾乎還是空白,所里只有她接觸過這些,她是趕鴨子上架,當起了領頭羊, 壓力有多大隻有她自己知道,總要做出點成績來才行。
張阿姨目送她離開, 說:「柯老師你注意身體啊, 別把身體累垮了。」
「謝謝張阿姨, 我這就回去休息了。」柯延擺擺手, 順勢用手掩住了隨之而來的哈欠。
出了實驗樓, 才發現晨曦微露, 這個城市馬上就要蘇醒過來了。她從空曠的路上驅車回家, 幸虧沒多遠, 不然她肯定要打著瞌睡開車了。
小區門口那對賣煎餅果子的夫婦已經出攤了, 柯延停下車, 買了一套煎餅果子。推開家門,攪動了小小的一居室里寂靜的塵埃,她踢掉鞋子,踩著冰涼的地板進屋,將早點放在茶几上,提包和鑰匙扔在沙發上,將自己也扔進去,視線掃過茶几上快要枯萎的花束,也沒有去換水的衝動,因為連抬手指頭的力氣都沒有了。躺了幾分鐘,就在快睡著的時候,她拚命掙扎著坐起來,揉揉臉,強撐著吃完了早點,她怕睡過去這一天都不能進食了,然後澡也沒洗,和衣倒在床上睡了。
傍晚六點,終於緩過勁來的柯延被手機嗡嗡的震動聲吵醒來,她掀開一條眼縫,摸到床頭柜上的手機,是母親打過來的,接通,周嵐英女士埋怨的聲調在耳邊響了起來:「你怎麼才接電話,回了國比在國外還難找,我打了你一天電話,你就不能抽空回我個電話?周末都這麼忙?」聲音威嚴,嗓門還不小。
柯延打了個哈欠,人精神了點:「怎麼了,媽?我在睡覺,沒聽到。」
「大白天睡覺?是不是又連續熬夜加班了?」周嵐英對女兒了解相當透徹,如果不是熬不住,絕對不會大白天睡覺的。
「沒有,就是臨時調休。有事嗎,媽媽?」柯延放軟了語氣,不跟母親正面硬碰。
周嵐英說:「沒事不能找你?誰跟我說一禮拜至少兩個電話的,這禮拜都快過完了,你一個電話都沒打回來過。」
「對不起,我最近實在是太忙了。」柯延心裡有些愧疚,以前在美國的時候,因為時差問題,總是沒時間好好跟父母溝通,令她留下了深深的遺憾,這次正好有機會回國,她咬咬牙,放棄了國外更好的研究條件回來了,想著離父母近點能多照顧點,結果好像還是沒怎麼改善。
周嵐英嘆了口氣:「你要注意身體,別跟你爸一樣把身體給累垮了。」
「我知道。媽,爸這幾天怎麼樣?」柯延說著坐了起來。
「還是老樣子,就是惦記你。要不你發個視頻回來?」周嵐英試探著問。
「好,等我一會兒。」柯延掛掉電話,看見手機屏幕上出現了多個未接電話,她點開一看,都是母親和好友欒萱打來的,沒有所里的電話,她放下手機,迅速起來洗澡收拾,還化了個淡妝,使自己看起來氣色更好一點。二十分鐘后,她頂著濕發給家裡發了微信視頻,跟父母面對面聊上了。
柯父柯孟先是一名機械工程師,也是個典型的工作狂,一忙起來就晝夜不休,周嵐英常叨叨他們父女這點特別像,她也最恨他們這點,因為柯孟先就是倒在工作崗位上的,腦溢血,現在整個人還癱著,喪失了語言功能,一切都得由她伺候,她常常說自己命苦。
柯延跟父親視頻的時候,都是她說,他聽,父親的意見靠眨眼搖頭來表達,激動時還止不住嚷嚷著表達,然而誰都聽不懂。柯延見母親用紙巾給父親擦嘴角的口水,忍不住扭過臉去,將眼中的澀意眨去。周嵐英說:「好了,今天和你爸就聊到這兒吧,陪媽說會兒話。」
柯延跟父親打了招呼,準備接受母親的訓導,她家是典型的嚴母慈父,父親工作忙,柯延從小就在母親的嚴厲管教下長大的,自然也了解母親的秉性,她一個動作一個眼神,柯延就知道母親心情的怎樣。
果不其然,周嵐英說:「你肯定還沒吃晚飯吧,一會兒掛了電話趕緊去吃,別叫外賣,都是地溝油。」
「哦。」
周嵐英又說:「我今天遇到必凱媽媽了,必凱下個月要結婚了,對方是個美國女人,他媽媽還在跟我感嘆。當初你們前後腳出國,我還以為你和他商量好的呢,誰知……」
柯延無奈地打斷母親:「媽,您怎麼又在說這個事了,不是早就跟您說過了嗎,我跟他就是朋友,沒別的關係。」
「那你什麼時候能結婚?你們研究所應該有不少志同道合的人,有合適的就找一個吧,別挑三揀四的了,趕緊結婚,明年就三十了,再挑就沒人要了。」周嵐英抓緊機會提醒女兒,三十歲在她眼裡就是個可怕的魔咒。
「知道了。媽,我有電話進來了,下次跟你聊,再見!」每次一聊到這個話題柯延就迴避。上學的時候耳提面命不許談戀愛,一到結婚年紀就拚命催婚,中國不少父母都是這麼乾的,柯家也不例外。在父母眼中,人生彷彿是個程式,到什麼時間點就該往裡面填什麼。柯延倒不是惟命是從的乖乖女,這些年來,追求她的人不少,只是她感情比旁人遲鈍,極少心動,而且一直覺得物理比男人更有吸引力,所以母胎單身到現在。
周嵐英忙說:「那你記得吃飯。」
「知道。」柯延應了一聲,就掛斷了。
說有電話並非是借口,是欒萱又打過來了,柯延接通,欒萱十分不滿地說:「大小姐,你可真不好找呀,我今天給你撥了八遍電話,你終於肯接了。」
「對不起,萱萱,我昨晚通宵加班,白天在睡覺,手機沒開聲音,沒聽到。」柯延趕緊賠禮道歉,欒萱是她唯一還在聯繫的高中時代好友,難得也在B市。
「你要是現在就出來陪我吃飯,我就原諒你了。趕緊過來吧,海底撈吃火鍋,我把地址共享給你。」欒萱的語氣高興了些。
柯延豈敢不答應:「好,我馬上就來。」正好她也餓得前胸貼後背了,有人陪吃飯也不錯。
欒萱共享了地址過來,柯延發現就在她住的區,不算遠,心裡鬆了口氣,這個時間正是下班高峰期,到處都是人和車,她可以騎共享單車去。
柯延收拾了一下,也沒補妝,穿了件象牙色的對襟薄針織長外套就出門了。B市的初秋,早晚天氣略涼,需要添衣了。
柯延在國外待了十多年,回來后發現國內近年發展相當神速,一個手機幾乎可以解決所有的消費問題,連早餐攤都可以刷二維碼,出門可以不帶現金了,極其便利。她在小區門口的停車點刷了二維碼,推出一輛單車上了路。正是晚高峰,路上的車堵得水泄不通,柯延看著堪比龜速的車流,再看看自己腳下轉得飛快的車輪,心情大好地按起了車鈴。
她的外套沒有扣子,衣長過膝,被風一吹,翻飛飄蕩,彷彿一道美麗的風景線,令坐在車裡焦急等待道路疏通的人們心生羨慕。然而這美好的畫面並沒有持續多久,柯延過長的衣服下擺就絞進了後車輪里,差點將她拽下車,她慌忙從車上下來,奮力從車輪里救出自己的衣服,懊惱地發現衣服下擺上沾滿了難聞的油污。為了避免油污沾到褲子上,她只能將外套脫下來拿在手裡,原本的好心情也打了折扣。
柯延沒注意到剛才她衣服被絞時,車流中一輛黑色邁巴赫後座上的乘客使勁在盯著她看,直到她重新騎車消失,對方的視線都沒有收回。
柯延趕到海底撈,發現並不僅僅是欒萱約她吃飯,而是一次同學聚會,到場的都是她在B市發展的高中同學,有五六個之多。欒萱一見到她,就趕緊笑著站起來,攬著她的腰對著眾人說:「我說柯延會來,沒騙你們吧?你們都自罰一杯!」
一個男同學起鬨:「科學家也遲到了,也要罰酒!」
柯延有些不明所以,微笑著朝大家打招呼,她高中畢業就去了美國上學,除了欒萱,其他人最少都是七八年未見的,久一點的有十多年沒見了,大家的變化都非常大,柯延幾乎叫不全大家的名字。欒萱拉她入座:「人齊了,趕緊開動吧,餓死了!」
一個髮際線靠上的男同學說:「等一下,還有一個人,他說還有幾分鐘就到。」
欒萱好奇地問:「誰要來?咱們班還有誰在B市?不會是曾大影帝也來了吧?」
那個男同學打了個響指:「賓果,獎勵你一鍋火鍋湯底,等我們吃完了你清場。」
欒萱滿臉驚喜:「他要來你怎麼不早說啊,我都沒好好打扮一下。」
那男同學笑她:「你都嫁人了,還激動什麼呀。」
「我給我偶像留個好印象怎麼了?」欒萱一點不好意思都沒有。
桌上其他人都在討論即將到來的那位,柯延端著茶慢慢啜著,聽大家閑聊,曾大影帝是他們班最有出息的一個了,如今是家喻戶曉的大明星,沒想到他會來參加同學聚會。
不多久,門被推開了,一個打扮十分怪異的男人站在門口,他穿著裁剪得當的休閑西裝,身材修長挺拔,然而卻戴著棒球帽和墨鏡。他朝屋裡掃了一圈,目光在柯延身上多停留了一秒,然後進來,將門關上,摘下了帽子和墨鏡,露出一張十分性格的俊臉,張開雙臂,大笑著說:「親愛的同學們,好久不見,想死你們了!」說完給了離得最近的同學一個擁抱,並且依次跟在場的同學擁抱,還一一叫出了對方的名字。
他最後走到柯延面前,沒有張開雙臂擁抱她,只是朝她伸出手,臉上滿是意外之色:「沒想到你也在,什麼時候回國的,柯延?」
柯延站起來,抬頭看著比1米64的自己高了快一頭的男人,覺得本人比鏡頭前更年輕帥氣,她伸出手去,大大方方一笑:「回來有一陣了。好久不見,曾效祺。」
柯延將車速放慢,手機放到耳邊:「喂,曾效祺,什麼事?」
曾效祺帶笑的聲音響了起來:「你下班了嗎?」
「下了。」
「你在開車呢?」
「嗯。」
「那我不跟你說了,你先開車,一會兒到家了再給我打電話,有事找你。」
「哦,好的。」柯延其實不太想掛電話,但曾效祺已經把電話給掛斷了。
趙一卓提著的那股勇氣被這個電話一攪和,全泄了下來。
柯延被曾效祺這個電話一打岔,反倒有了思路,她將手機放下,輕吁了口氣,說:「雖然人們都說被愛比愛人更幸福,但我覺得那是出於無奈的選擇吧,如果可以,誰不願意和彼此相愛的人在一起?我覺得對我們這些研究天文的人來說,這些問題應該都很看得開了,我們都是宇宙中微不足道的塵埃,能成為人已經足夠幸運,所以應該自在隨心地活,沒有必要委曲求全。你覺得呢?」
趙一卓一聽她這話,就知道是在委婉地拒絕了,她不接受單方面的喜歡,要的是兩情相悅,他嘆了口氣:「你說得有道理,是我偏執了。」
柯延沒有出言安慰他,只是說:「還是在3號門給你放下?」
趙一卓說:「嗯,對。」
柯延將車掉頭,在路邊停下了,趙一卓推門下車:「謝謝你送我回來,路上小心,再見!」
柯延朝他擺擺手:「知道,拜拜!明天見。」
趙一卓目送她的車離開,肩膀垮下來,臉上露出失落的神色,他這甚至都不算失戀,因為根本就沒開始過。他只能慶幸剛才沒有直接把話說開來,柯延回答得也委婉,自己的臉還沒完全丟光,不至於太難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