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章 見家長
「好了, 柯延,來吃飯了。」曾效祺終於端著菜進了餐廳。
坐在沙發上發獃的柯延一聽見他的聲音,如夢初醒般跳了起來:「哦,好,來了。」
曾效祺仔細觀察柯延,她不擅長掩飾的表情有些不太自在, 也不敢抬眼看自己,果然是察覺到了什麼吧,便說:「你幫我去拿兩副碗筷吧。」
「好。」柯延點頭, 抬腳朝廚房走去,始終都沒敢看曾效祺的臉, 因為慌亂的心無處安放。
「順便拿個湯勺。」曾效祺補了一句。
柯延對廚房不熟,找到碗筷, 找不到湯勺,曾效祺見她蹲在碗櫃前到處亂翻, 彎下腰來:「還在找什麼?」
柯延聽見他的聲音在頭頂上方響起,彷彿聽到了驚雷,手裡一哆嗦, 剛拿起的湯匙「啪」地一聲又掉了回去,萬幸沒有摔碎:「沒、沒什麼, 找到了。」說著趕緊重新拿起了湯匙,猛地起身, 慌慌張張離開了曾效祺的磁場範圍, 控制不住地紅了耳朵。
曾效祺看她驚慌失措的樣子, 認真地思考了一下:她這是過於羞澀還是過於驚嚇?以他豐富的表演經驗來分析,二者好像都有點一點,不過似乎要傾向於後者多一點。看來自己不能操之過急,免得把人嚇跑了。
曾效祺拿了一把湯勺出去,放在湯碗里,柯延看著湯勺,才明白自己搞錯了,不過她什麼話也沒說。
「好了,可以吃了。」曾效祺端上了五菜一湯,兩人對面而坐。
桌上的菜除了清燉獅子頭,還有糖醋小排、紅燒魚、清蒸澳洲龍蝦以及炒娃娃菜,湯則是上湯豆苗,這幾道色香俱全的菜終於吸引了柯延的注意力,她有些難以置信地抬眼看對面的曾效祺:「這都是你燒的?」這菜的賣相,看著不比飯店的菜差啊。
「對。嘗嘗看味道怎麼樣,很久沒做了,有點手生了。」曾效祺含笑望著她,眼神充滿了溫柔的期待。
柯延先夾了一塊排骨放進嘴裡,一股酸酸甜甜的味道在舌尖上瀰漫開來,她的眼睛發出驚喜的亮光:「真好吃。」真不是她奉承,而是完全超乎她的預期了,她沒想到曾效祺的手藝會這麼出色。
曾效祺貪婪地收藏著她這些小表情,寵溺地微笑:「喜歡就多吃點。」
柯延想起什麼,端起杯子里的果汁:「祝你生日快樂!青春永駐,心想事成!」
曾效祺跟她碰了一下杯:「謝謝,最後這句我愛聽。」他希望自己在新的一歲里心想事成,美夢成真。
柯延移開眼睛,想起什麼:「你等一下。」她跑去拿來了裝禮品的盒子,「送你的生日禮物。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麼,需要什麼,就隨便買了這個。」
「怎麼還買禮物了,來陪我過生日就是最好的禮物了。讓你破費了,謝謝!」話雖然那麼說,他還是歡歡喜喜地收了下來,這還是柯延第一次送他禮物。他當即拆開了包裝盒,裡面是一個黑色的小羊皮錢包,做工精緻,「謝謝,這個禮物我很喜歡!剛好能用上。」正好可以將他之前那個換下來,能夠隨身帶在身邊。
柯延見他臉上的喜歡是情真意切的,也能用上,遂放下心來:「喜歡就好,我就怕買多餘了。」
「怎麼會。吃飯吧,一會兒不是還要去接你爸媽。」曾效祺用勺子給柯延舀了一個獅子頭,「嘗嘗這個。」
「謝謝,你自己也吃啊。」柯延又嘗了紅燒魚,真是出乎意料的美味。
曾效祺雖說今天過生日要隨便吃,但也還是沒敢放開肚皮吃,高熱量的菜他吃得少,魚蝦蔬菜吃得多一些,更多的時候都是在看柯延吃。柯延吃東西的時候動靜不大,但是速度很快,咀嚼的時候像只可愛的小倉鼠,而且她特別坦誠,在食物面前一點都不忸怩,喜歡什麼就敞開肚皮吃,吃到高興的時候還會滿足得眯起雙眼,曾效祺覺得看她吃比自己吃還開心。
柯延投入地吃了一陣,抬眼發現曾效祺又在看自己,不由得停了下來,俏麗的臉頰一點點泛起了桃花:「你怎麼不吃呀?」
曾效祺戀戀不捨地將目光從那張臉上移開:「哦,我吃著呢。」
別看柯延長得瘦,但是戰鬥力卻不弱,一桌子菜被他倆消滅了一大半,曾效祺大概只吃了她的三分之一。吃的時候嘴是很享受的,吃完之後,柯延就撐得有點動彈不了了,她靠在椅背上看著曾效祺收拾桌子:「我來洗碗吧。」
曾效祺說:「你是客人,怎麼能讓你洗碗,我來吧,你去沙發上歇會兒。」
柯延扶著自己的胃,感覺真的吃得太多了,她急需一片消食片,不然一會兒怎麼去開車接人,爸爸還是坐輪椅過來的,還得搬他上車呢。她想到這個,便問:「曾效祺,你這兒有消食片嗎?」
曾效祺聽見她的聲音,跑出來:「怎麼了?」
柯延靠在沙發上,覺得自己特別像個孕婦,她窘迫地說:「我好像吃撐了,你這有沒有消食片?」
曾效祺說:「沒有,很難受嗎?我現在去幫你買。」他用紙巾擦了擦手,二話不說就拿著車鑰匙出去了。
柯延躺在沙發上,覺得自己真是丟臉到別人家了,像餓死鬼投胎似的,不過也怪曾效祺,明明才兩個人吃飯,卻做了那麼多菜,還說吃不完就倒了,他辛辛苦苦做的,又這麼好吃,她當然不想浪費,結果就吃撐著了。
曾效祺出去了十多分鐘就回來了,買了好幾樣健胃消食的葯,柯延吃了一片消食片,說:「我躺會兒,兩點鐘出發去車站。」
「你躺著吧,我先去收拾。」曾效祺去廚房收拾,其實可以叫鐘點工來打掃的,不過今天他就想自己收拾,因為這是他第一次親手給柯延做飯,第一次過二人世界,讓他有了很久沒有的家的感覺,他想維持這種感覺長久一點,兩口子過日子,應該也是這樣吧。
冬日午後的陽光從窗口透進來,照出一室的溫暖和寧馨。柯延本來只想躺會兒,結果睡著了。曾效祺怕她著涼,輕手輕腳給她蓋上了自己的大衣,然後靜靜地坐在旁邊,扭頭貪婪地看著睡得像嬰兒般無邪的柯延,她濃長的睫毛落在眼帘下,根根清晰可辨,白皙的皮膚如瓷器般光潔細膩,口紅已經被吃掉了大半,露出原本粉嫩的唇色,他特別想幫她舔掉剩下的那些,不過也僅僅只在心裡想一下。他抬起手,想摸摸她熟睡的臉頰,最後還是忍住了,覺得這是對女神的褻瀆,就算是真想摸,也不能偷偷摸摸地做。
曾效祺身體前傾,胳膊放在膝蓋上,扭頭看著她數著時間一點點流逝。他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沒有這種心安神寧的感覺了,惟願時間永遠都能停留在這一刻。
兩點,柯延的手機鬧鈴準時響起來,她彷彿沒睡一般睜開雙眼,徑直撞入了曾效祺的來不及閃躲的眼神中。這一次,已然開竅的柯延再也無法忽視那眼中飽含的濃情,她十分尷尬地避開視線:「到時間了,我得走了。」說著就坐了起來,動作幅度太大,壓得胃一陣難受,不由得輕哼了一聲。
曾效祺連忙伸手來扶她:「怎麼了?胃還沒好嗎?」
柯延推開了他的手,輕揉著胃部,舒了一口氣:「沒事。」她將蓋在身上的衣服拿下來,發現是曾效祺的,便遞給對方,「謝謝!」
曾效祺接過衣服,穿在身上:「要去接叔叔阿姨了嗎?我陪你一起去吧。」
柯延吃驚地抬起頭,擺手說:「千萬別,謝謝你了,不用你去,我自己去就行了。」
曾效祺看著柯延,感受到了對方語言中的嫌棄,但是他並沒有退縮:「但叔叔不是身體不便嗎?他怎麼上車?」
柯延垂下眼帘:「我和我媽會想辦法的。」這對她們來說確實有點困難,但總是會有辦法解決的,無論如何,她不想讓曾效祺現在就去見她父母,在她自己都沒想清楚的時候,她不想欠他更多的人情。
然而她有點高估了自己,雖然吃了消食片,胃依舊還是有點不舒服,躺著的時候還不覺得,起來之後就有些難受了,這樣別說搬動父親了,自己開車估計都有些困難。
曾效祺看到她臉上露出難受的神色,關切地說:「是不是胃還不舒服?你就別逞強了,你找別人幫忙也是找,我正巧又有空,作為朋友,幫一下忙又怎麼了?再說我還見過叔叔阿姨的,又不是外人。你們是不是覺得我已經位列仙班,已經不配做凡人該做的事了?」
柯延沒想到他會這麼說,他的腦迴路怎麼這麼奇特呢?忍不住笑出聲來:「差不多吧。你一個大明星,跟我跑到車站去接人,萬一被粉絲看到了,被狗仔拍到了,你怎麼解釋?」
「不會的,天氣這麼冷,大家都裹得跟個粽子似的,我眼鏡口罩帽子全副武裝,誰還認得出來呀。走吧,別耽誤了。」說著提上她的包就往外走。
柯延無奈地跟上去,揉揉還在隱隱發脹的胃:「曾效祺,你下次別再做這麼多好吃的菜了,你這是打算要把我撐死啊。」
曾效祺一聽,頓時心花怒放:「好,我下次一定少做點。」
柯延說那句話真是隨口的抱怨,但在曾效祺看來,這就是在預約下次的飯菜了,她頓時忍不住想抽自己的嘴。其實她自己也沒有意識到,她跟絕大部分人打交道的時候,話都不多,而且都是彬彬有禮十分得體的,更別提抱怨了,只有在她卸下心房的人面前,她才會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不會去考慮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曾效祺怕給她添麻煩,沒有開自己的車,而是開了柯延的車。兩人到火車站的時候,時間還早,離火車到站還有四十分鐘,曾效祺說:「我一會兒去買兩張站台票,咱們進站去接人。」
柯延幾乎沒有過坐高鐵和火車的經驗,所以都聽曾效祺的:「好,我去買吧。」
「你不是有點不舒服嗎,就在車上坐著吧,你的身份證給我。」曾效祺將墨鏡和口罩都戴上,拉上帽子,全副武裝地推門下車,去買票。
B市的冬天風特別硬,口罩帽子已經成了標配,但墨鏡就不是了,曾效祺這打扮要是出現在銀行,多半要被認為是來搶劫的,出現在售票廳里,還是引起了人們的不少圍觀。不過他已經習慣這種注視,旁若無人地排著隊,有些追星女孩眼睛就跟X光似的,不管明星怎麼打扮,都還是能認出來,但今天沒人認出曾效祺來,因為誰會想到堂堂大明星會來火車站排隊買票!
曾效祺遞進身份證:「麻煩幫我買兩張站台票,要去接人。」
「高鐵站不賣站台票。」年輕的售票員漫不經心地掃過曾效祺的身份證,忍不住又仔細看了看身份證,再抬頭看一眼曾效祺,眼裡流露出驚訝的神色。
曾效祺說:「我們家有病人,完全不能走動,出站不方便,必須要進去。能不能通融一下?」
售票員的眼睛還在他的身份證和本人之間移動,曾效祺乾脆摘了墨鏡和口罩,說:「那能幫我想個辦法嗎?」
售票員看著他的臉,忍不住笑了起來,點頭說:「你等一下。我幫你聯繫一下工作人員,讓他帶你進去。」她拿出一個本子,「麻煩幫我簽個名。」
曾效祺也沒拒絕,戴上口罩給對方簽了名。對方已經將錢和身份證退給他了,還給了他一張紙條:「你打這個電話,她會帶你進去的。」
「非常感謝!」曾效祺沒想到居然還能有刷臉的一天。
曾效祺回到車上,跟柯延說明了情況,柯延沒想到居然還不讓進站的:「那人能帶我們進去嗎?」
「試試,應該可以的。」曾效祺掏出工作用的手機,給對方打電話,對方顯然已經接到同事的電話了,說可以帶他們進去。高鐵通常是不允許進站接送的,因為速度太快,停靠時間也短,不太安全,不過特殊情況也還是可以通融的,尤其是這趟車又是終點站。
列車快到站的時候,一名女工作人員帶他們進了站,曾效祺少不了又給人簽了個名,還合了張影。柯延心裡怪過意不去的,又欠了曾效祺的人情,不過也慶幸是跟曾效祺一起來的,否則還真可能進不去。
也是難為周嵐英了,一個女人帶著癱瘓的丈夫出門,幸虧外甥幫忙送上了車,車上又有列車員幫忙,才勉強成行。快下車的時候,列車員又幫忙將柯孟先從卧鋪上移到輪椅上,她看著大包的行李和不能動彈的丈夫犯了愁,下車后怎麼辦呢,女兒說了可以進站來接他們,但是她們娘倆能搬得動體重超過一百七的柯孟先嗎?更何況還有這麼多行李。
列車是終點站,所以周嵐英也不著急,打算等大家都走了之後才下車,人快下完的時候,周嵐英聽見女兒的聲音:「媽,媽媽!」
「延延,你來了?」周嵐英他一抬頭,看見女兒居然上車來了。
柯延說:「嗯。爸爸感覺怎麼樣?」
柯孟先眨了眨眼睛,模糊地應了一個「呵」字。
曾效祺禮貌地打招呼:「叔叔阿姨好,我是柯延的朋友。現在人下得差不多了,我們也走吧。」
柯延也說:「媽,這是我同學,他來幫我們的忙。」也沒給她媽介紹曾效祺的名字。
周嵐英這才注意到女兒身後戴墨鏡和口罩的高個兒男人是跟她一起來的:「哦,好,謝謝!」她心裡頓時放下一塊大石來,有男的幫忙,應該就沒問題了。
曾效祺提起行李先下去了,柯延和母親推著輪椅跟在後面,終於順利下了車。出站的時候,電梯不是人行道,而是階梯式的,曾效祺這時候就發揮大作用了,他一直在後面托著輪椅,這才順利將人送上去。連柯延都覺得幸虧有曾效祺,不然她們母女還真挺難的。
周嵐英對女兒這個不知道名字的同學感激不已,悄悄地問女兒他叫什麼名字。柯延便說叫他小曾就行了。
上車的時候,曾效祺直接抱起柯孟先放到了後座上,又幫忙將輪椅和行李塞到了後備箱里。
等到曾效祺上了駕駛座,周嵐英說:「小曾啊,今天多虧了你,沒有你,我和柯延還真不知道怎麼辦。你跟柯延是什麼時候的同學啊?」
曾效祺摘了口罩和墨鏡,回過頭來和周嵐英說話:「阿姨,我和柯延是高中同學,我也是A市人,以前我還見過您和叔叔的。」
周嵐英看清了曾效祺的臉,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拚命扯著脖子去確認:「你、你該不會是曾效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