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都市青春>寧死也要OOC[快穿]> 82.老攻說我認錯人

82.老攻說我認錯人

  與謝緣有些粗暴的親吻相反的是, 他伸出手,輕柔地摸著桑意的眼角,好像在撫摸一件脆弱而漂亮的寶貝。桑意滿眼都是笑意, 一雙眼亮晶晶的, 直勾勾地盯著他瞧, 瞧得謝緣放開他, 啞著聲音一笑:「回來了怎麼一聲都不吭, 不高興見到我?」


  桑意囁嚅道:「高興的。」


  就是太高興了, 本以為無人等, 也早習慣了無人等,找不到人,也只是揣著自己心裡的那一丟丟失望不說話,並沒有期望太多,自己喜歡誰是自己的事,旁的他管不了,從來不貪心。桑意歪著頭瞅他, 不知道說些什麼好, 於是道:「你長得這麼高啦。」


  謝緣伸手摸了摸他的頭,似乎對於這個動作預謀已久似的:「是,所以你想想看, 現在不能叫我小郎君了, 你想一想要叫我什麼?」


  桑意眼睛都不帶眨的:「大郎君。」


  「……」謝緣揉了揉太陽穴, 拎著他往回走。兩個人並排走, 一路無話, 等到拐進了幽僻的竹林道,桑意就主動伸手過來,扣住了他的手。謝緣看過來,他鎮定自若地看回去,臉頰卻有點發燙。謝緣長得這麼高了——比他更高,身量更挺拔高闊,儼然已經有了成人樣子。他再也不能找回如同一年前還帶著點教導與長輩身份的眼光去看他,而是——像看一個真正的男人一樣,去看他的這個小徒弟。桑意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麼,就把路途見聞跟他一五一十地講,說自己遇到一隻不知道在給誰打工的小肥鳥,讓他得以每天跟他傳信,明王座下有一隻白鳳凰,又漂亮又優雅;崑崙本該終年嚴寒,可他去時雪就化了,明王劫中的幻境里有成片的桃花;從啟程講到結束,略去他暈劍吐得七葷八素的部分,桑意覺得這次旅程很完滿。


  謝緣一面認真聽著,一面把兔子們一隻一隻地拎出來給他瞧,又使喚了銀狼在桑意麵前撒嬌打滾,他微笑著看著桑意:「這麼說,明王也不是太壞,將你這麼早送了回來。」


  桑意按住使勁想往他懷裡竄的銀狼,撓頭道:「好像是,那個禿頭明王也沒有難為我們,好像放水一樣,最後一個關卡實在是太輕鬆了,我覺得我拿把劍過去戳一戳說不定也能過。這一點我想不明白,若是說前八重關卡能夠磨鍊心性,鳳師兄他們心性磨鍊好了,最後一關自然就能放些水,可我一路過來什麼也沒碰到,撿了個便宜直達最後一重,我想這也不太公平。」


  謝緣低聲道:「公不公平,有什麼要緊?你到了那個位置,那個位置就是你的,明王認為你有資格飛升,那麼你就是飛升的那個人。」


  桑意瞅他一眼:「這是我想說的,小——郎君,郎君,明王化身可以有許多重,這次我們三人過去了,也即是有三個人的位置。言師兄和鳳師兄不必說,我這個位置卻要好生思量一下,我想把這個位置讓出來。」


  謝緣挑眉。


  桑意耐心跟他解釋:「第一,我飛升了,你怎麼辦?我說過,我會對你負責的,我會去跟師兄退婚,而後好好地同你在一起。成仙對我而言沒有那麼重要,我想把這個位置讓給你。你天資聰慧,年紀又小,能夠證道也是眾望所歸,我也高興你能去。」


  謝緣問:「你想同我在一起,所以不要那個位置。可你不要,憑什麼留給我?我成仙了,你我不一樣還是要分開?你不在乎,難道我還在乎那個明王位分不成?」


  桑意見他語氣十分認真,眼裡也浮現出一點生氣的模樣,於是趕緊抱住他,小聲哄:「我……我只是說一說而已,我雖然同你一起了,可總怕你被我耽誤,情愛是可以讓人眼皮子變窄的。你若是不願,我就將這個位置讓給其他人,比如說玄明師尊或者玄清師尊,特別是玄清師尊他身體不好,成仙后就再無這種煩惱。」


  謝緣默然無語,半晌后瞧著他,伸手捋了把他的額發,語氣淡淡的:「你這個人總是學不會貪心。什麼事都好,就是不會要求我替你做些什麼。」


  桑意有點緊張地望著他。


  謝緣俯身過來,握住他指尖,輕聲問:「那你看看,我的眼皮子變窄沒有?」


  謝緣湊得太近,又是一副要吻上來的架勢,桑意一巴掌把他的腦袋拍開:「別鬧,我說的又不是這個。」謝緣不依不饒地黏上來:「不是這個還能是什麼?你不給你相公看一看嗎,嗯?」桑意躲開了,低頭時卻聽見了自個兒咚咚的心跳聲,震得他頭腦有些發暈,他勉強鎮定下來,按著謝緣的雙手不許他動:「你聽——聽我說完,我讓出一個位置,然後去跟師兄退婚,這樣也算是對師兄他們的補償,第三個成仙的人就由師兄他們決定。若是師兄還怪我,我們就去別的地方住,若是他不怪我——你喜歡去哪兒就去哪兒,以後你就是我正兒八經的小郎——郎君。」


  謝緣瞅他,抓著他的肩膀問道:「說話別結巴,你叫我什麼來著?」


  桑意一雙眼眨巴得飛快,他小心翼翼地開口道:「小……」


  謝緣逼近一步:「嗯?」


  桑意本來坐在椅子中,謝緣幾乎要把他壓到牆邊去,桑意左右躲不過,只有仰起臉主動往他臉上親了一口,企圖矇混過關。謝緣不依不饒,手從他領口伸進去,準確地找到了他身上那幾塊痒痒肉,撓得桑意扭來扭去,最後眼淚都快笑出來了,最終還是把那個「小」字給去掉了:「郎君,郎君!別,別撓了。」謝緣不依他,整個人將他壓著,手也不知道往那個地方捏了捏,捏得他渾身一軟,悶哼出聲:「你——」


  他屈膝示威性地踹了謝緣一腳,跟貓兒撓似的,謝緣在他頸間磨蹭著,也越來越捨不得離,原本是逗著玩,眼下竟然真的有些上火。桑意眼淚汪汪的,正巴望著他停手,果然見到這人停了下來,然而在他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謝緣便彎腰一把將他抱了起來,直接摜去了床上。


  桑意四仰八叉地攤在被褥里,第一個念頭不是別的,而是自己的床褥謝緣也給換過了,乾淨的太陽曬過的氣息,好像也帶著一點謝緣的氣息。第二個念頭才是他們這個姿勢似乎湊得太近——是要圓房么?圓房的時候自己怎麼可以在下面呢?而且連成親都還沒有成呢,也不對,或許只是單純的雙修罷了。他亂七八糟的念頭還沒轉完,謝緣眼中躍動著銳利的光芒,語氣卻還輕輕柔柔的:「你方才說,我們可以去別的地方住,羅剎鬼地你願意跟我回嗎?那兒千年來寸草不生,男子極醜陋,女子極美艷,終年暗無天日,你會跟我回去嗎?」


  桑意琢磨了一下,認真道:「要回的,而且你在那裡長大,我也是要過去見一見家長的。只是你說那邊終年暗無天日,要是在那兒住下,那我建議每天多去別處有太陽的地方走動走動,否則對身心健康多不好啊。」


  謝緣笑了:「八字還沒一撇的事,你便想得這樣遠。」


  桑意小聲道:「我看凡人那些寫成親的小傳……都有這些東西,要迎親送親,要洞房花燭,可是大荒三千界好像不興這個東西,誰和誰想結成道侶,跟大家說一聲,晚上直接一起進洞子就成了。可我想家長要見,洞房也要洞房,這樣才有趣。」


  謝緣低聲道:「好。」


  桑意放了心,放鬆身體讓謝緣放開了親吻、撫摸,兩個人在床榻上滾了一通,謝緣呼吸漸重,桑意自己也覺得渾身發熱,只曉得天地外物無一不熱,只剩下謝緣一人身上是涼的。他扒了謝緣的衣裳,雙手在他身上胡亂遊走,勾得謝緣頻頻屏息,在呼氣時像是一聲灼熱的輕嘆:「桑小意,你知道你在幹什麼嗎?」


  桑意紅著臉點頭。他是知道的,活了三百年,春宮縱然不成看過,這些事也總該曉得。他跟謝緣打商量:「我們洞房等到成親那一天好不好?」


  謝緣盯著他:「那你要怎樣補償我?」


  桑意赧然一笑,伏在謝緣身上,背過臉去,勾著謝緣的手讓他帶著自己,慢慢地去尋找讓謝緣舒服的方法,一下又一下,或快或慢,手裡的東西幾乎要讓他握不住,又是那樣灼熱,直往人心裡燒。謝緣啞著聲音道:「別弄了,出來得太慢,手會酸。」桑意的手被他拉開,手的主人也只能那樣不知所措地看著他。


  謝緣起身把他抱進懷裡,一隻手嫻熟地往下探去,另一隻手扣著他的脖頸,嘴唇就碰在他的耳邊,繼續說著渾話:「你試一試好不好?」桑意還沒反應過來時,已經任人操控,他的嘴唇被謝緣捂著,只能間或地抽氣,將軟綿綿的呻|吟壓在舌尖。


  桑意這一世比謝緣年長,在這種事上照樣不是對手,沒多大一會兒就繳了械。他躺回榻上喘氣,一隻手抓著謝緣的肩膀,目光還很不老實地往謝緣那裡望,而後磕磕巴巴地開口了:「那、你,只用手,出不來的話,要怎麼辦。要是憋得難受,那就,現在洞,洞房罷……」


  謝緣唇角勾起一絲笑意,安撫性地摸了摸他的頭:「沒事。你躺著,我自己來。」桑意紅著臉,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像是一個米花糖,順理成章地被剝了個乾淨,謝緣吻上他的耳根,吮吸著他的肌膚,呼吸跟著他的動作一樣變得凌亂而粗暴。桑意雙腿併攏,只覺得內側的肌膚被擦得生疼——又疼又熱,還有奇異的羞恥感,彷彿那一下快過一下、一下更比一下用力的頂|弄不是在他腿間,而是在他體內一樣。


  桑意咕噥:「還……還可以這樣。」


  謝緣百忙之餘還記得問他:「餓不餓?你回來還沒吃飯,我做了東西,就在外頭桌上。」


  桑意抱怨:「我餓,可是我想睡覺。」


  謝緣吻吻他濡濕的額發,低低地笑:「我不管,怪你,是你先動手的。」


  ——————————————————————————————-

  謝言是在他們回來后第五天醒來的。桑意每天和謝緣鬧在一塊兒,開心得不知時辰,膽子也越來越大,跑得最遠時直接和謝緣去了大荒另外幾界,天上地下都找不到人,若不是有一回他們一起回家,被好幾個仙童給堵了個正著,桑意差點就要把謝言還在昏迷未醒這件事給忘了。


  謝緣逗他:「雖然我不喜歡那個冒牌貨,可也沒讓你這般不管不顧,你師兄要是出什麼事,是不是要拿你這個小葯修是問呢?」


  桑意瞪他:「別瞎說,我確認過師兄的情況,我的治癒術百無一失,他只是需要休息而已。而且鳳師兄他都不讓我插手的,說我什麼都不懂,經常幫倒忙不說還累自己,所以我就來跟你玩了。」


  謝緣有意無意地問道:「這般上心嗎?那個叫鳳歌的,是不是喜歡你言師兄,你知道嗎?」


  桑意楞了一下,而後很快說道:「不會的,你這個小同學怎麼看誰都好像有點意思,先是明王喜歡這喜歡那的,又是鳳師兄喜歡這喜歡那的,別瞎說。」


  謝緣語重心長:「怎麼就瞎說了?潤物細無聲,許多事細緻入微地看才好,你不覺得嗎?」


  桑意猶豫著考量了一下他的話,一下子上了心,不由得有點驚悚:「不,不會罷……那個,鳳師兄他——我——我和言師兄這麼多年——我我我,他他他,這要是真的……」


  謝緣瞅了他一會兒,終於還是決定慢慢來:「是不是真的有什麼要緊?我就隨便說說,你這樣上心,是不是什麼時候背著我爬回了牆那邊去了?」


  桑意急忙否認:「沒有沒有,回頭我就把牆拆掉,然後和你一起搬走,這樣就算有人要我爬回去,可那得多辛苦啊,我一定不會爬回去的。」


  謝緣送他到掌門殿外,刻意與他隔了好幾步,桑意很高興地非要過來拉他:「現在我回來了,也不用避嫌,總之我很快就會跟師兄說的。」


  謝緣哭笑不得:「我們兩個先被人發現,你再去退婚,和你先退婚,再順理成章地和我在一起,這放在眼裡是不一樣的。」


  桑意琢磨著:「可是的確是我不對,是我先出牆和你好上了,才準備跟師兄退婚的。如果因為這一點而承受大家的批評與責難,我覺得也是應當的。」


  謝緣嘆了口氣,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那能避免的,為何不避呢?桑小意,怎的偏你這樣傻氣呢?我先說好,若是你言師兄怪罪於你,他罰你,你便拉我出來頂罪,知道了嗎?至多不過打個幾下,我這叫代妻受過。你若是遭人非議,我會心疼。再說了,誰先出牆……還說不定呢。」


  桑意:「……」他拍拍謝緣的肩膀,眼神充滿了鼓勵和寵溺——現在的高度不允許他像以前一樣拍頭,轉身去了。


  謝緣問222:「他是不是覺得我在說胡話?」


  222:【顯然如此哦,親。】


  謝緣笑罵道:「這小傢伙。」


  222:【那我覺得,按照你家小桑這一世的小腦瓜,指望著他自己發現鳳歌與謝言的事已經不可能了,還是得你挑個時間給他講。雖然我很想錘爆那兩人的狗頭,但既然你決定給他們最後一次機會,我也支持你的決定。】


  謝緣看著桑意的背影消失在大殿門后,靜靜地道:「青梅竹馬,師兄疼愛,年少時不懂什麼是喜歡,故而跟一個師兄訂下婚約,好在看清得及時,找到了自己真正喜歡的人,退了婚,兩位師兄也找到了對的人,同登仙位。哪邊都不耽誤,哪邊都沒有遺憾,往後相隔一個天地,彼此不生分,也還能互相挂念提攜。在小桑看來,這就是一個完美的結果。」


  222:【誰說不是呢?即便是假的,可多少人就是因為活得太真了,所以不快樂。】


  謝緣點了點頭:「是這樣,222,你可以待機休息一段時間,專心去忙你的事情。這事過去后,我和小桑在一起,只等你侵佔250的進度了。」


  222:【好的,愛您!比心(^_-)】


  大殿內,謝言被鳳歌扶著半躺在榻上,伸出一隻手讓桑意把脈。桑意凝神感受了許久,把了左手換右手,而後收回手,認真地道:「師兄,你的身體恢復得差不多了,可以適當下床走動了。」


  鳳歌道:「可師兄說他仍舊不太舒服,時常頭痛。」


  桑意撓頭:「按道理說不應當……如果師兄還是頭痛的話,我每天過來給你奏一遍清心曲,你再多休息幾天就好。」


  鳳歌低聲道:「總這樣麻煩你過來也不是個事。」


  桑意有點拘謹:「鳳師兄不用客氣,給師兄看病不麻煩,鳳師兄你要不要也讓我看看,你總是在累在忙,這次明王劫過後也別落下病根來。」


  鳳歌搖頭,笑了:「我哪是在跟你客氣,我是聽人說這次回來后,你也終於尋到時間出去玩,」這是好事。師兄們平常沒怎麼帶你出去玩,這次好不容易回來了,你也該有些自己的時間。不如這樣,你將你的笛子留下,最近我剛好也想學學治癒術,正好你教了我,我來給師兄每日調養便可。」


  桑意有點猶豫:「鳳師兄你要學嗎?可你是火靈根,和葯習相剋……是不是——」


  鳳歌伸手摸摸他的頭,笑了:「也就是試一試,若是不成,再叫你過來也罷了。更何況,往後咱們都是要飛升的人,這點小病痛也不在乎了。另外,我也是有一件事想拜託你。」


  他偏頭看了看謝言,謝言方才還跟桑意說了幾句話,這會兒卻像是累極了一般,已經閉上了眼,沉沉睡去。鳳歌仔細地將他扶著躺下,蓋上被子,又將桑意拉到一邊去,神色有些許的焦慮:「是這樣,我們大約不日就要飛升了,可門派中本身就缺人,二位師尊又年事已高,我們走了更不知道怎麼辦。你言師兄近來很為咱們北斗宗的未來焦慮,剛巧南方的窮奇宗趁著咱們去崑崙的時間一路北上,進犯到了北斗仙界,據說已經造成了很大的困擾。但你言師兄身體沒好全,又總是想著要親自出征討伐那群人,一直憂思難忘。」


  桑意有點明白了:「那我們不告訴師兄,我們先過去將此事解決了,可以嗎?」


  鳳歌看了看他,欲言又止,眉宇間似乎有些為難。


  桑意立刻懂了:「我知道,師兄現在身體沒好全,門中事務需要鳳師兄你料理,這件事我和旁人去就可以了。」


  鳳歌摸了摸他的頭:「不會太久,窮奇一脈的人功法遠在我們宗中最末的學徒之下,若不是我們久不在門中,不會讓他們如此猖狂。師兄總是思慮過多,覺得後患無窮,非要親自上陣,可這不過是一點小事罷了。」


  桑意點點頭,小心地將自己的笛子掏出來遞給鳳歌,又去桌案邊飛快地草寫了一張曲譜:「鳳師兄,笛子和曲譜都在這裡了,若是你學時發現有什麼不太懂的,可以傳信問我,也可以去問問玄明師尊,師尊他雖不是葯修,可是造詣很高的。」


  鳳歌接過笛子,微笑道:「好。那你和上清師姐一併過去,你覺得如何?」


  上清是他們一脈的師姐,水靈根,正是以前幫著桑意凍小零食的那一位。桑意有點不好意思地道:「鳳師兄,我能不能另外指定一個人來?上清師姐我記得她最近也剛得道侶,還是讓師姐多休息一段時間罷。」


  鳳歌微微揚起眉,似乎有些不解。


  桑意努力讓自己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就,那個幫我喂兔子的羅剎少年,玄明師尊之前讓我帶著他多歷練,我覺得這是個機會,不如讓他去罷。」


  鳳歌沒在意:「那行罷,你早日動身,師姐那兒我們去說。你注意安全,知道嗎?」


  桑意點點頭。他回頭看了幾眼,而後大步走了出去,一出去便飛奔去了謝緣懷裡,三步並作兩步,從台階上跳著過去的。


  謝緣把這個起飛的小傢伙一把摟住按進懷中,綳著笑意批評他:「在外邊也沒個正形,真應該讓旁人都來看一看,他們平日里不問外事的左護法是個什麼模樣。」


  桑意扒在他懷中,高高興興地告訴他:「我們要去北斗邊境啦!小同學,你功力有沒有長進,能不能打跑壞人啊?」


  謝緣挑眉看他。


  桑意便將在掌門殿中與鳳歌的對話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謝緣也沒在意,只著重拎出一點來問他:「你把笛子給他了?」


  桑意被他提醒了:「是的,過會兒我還要去兵器室中一趟,重新拿一根笛子。」


  謝緣卻執起他的手:「小敗家子,有千鶴音軸的笛子隨隨便便就給出去,這樣,我們直接過去,下山路上找一個兵器鋪子,給你做一個新的。」


  桑意還想說什麼,被謝緣捂著嘴巴給拉了回去。兩個人這幾天常常往外頭跑,打理事情也得心應手起來,先是把兔子放在玄明那兒寄養,再把銀狼帶在身邊。桑意從沒跟謝緣提起過,可謝緣好似知道他容易暈劍似的,每每只道:「御劍太費力氣了些,不如我們一起乘狼。」


  銀狼被當成寵物養了一年多,終於能有用武之地,每天開心得要往他們懷裡蹭上好幾回。兩個人草草收拾了一下行裝,跟周圍人知會一聲,這便出門了。北斗山腳下就有散人仙家開的兵器鋪,謝緣帶著桑意直奔那裡。這兵器鋪形制如舊,按的是凡人間的模樣,桑意小時候來這,覺得灰撲撲又土氣,如今放才曉得古舊有古舊的好處,能生出別樣的氣質來。


  兵器鋪老闆並不多話,問清楚他們要什麼東西后就去幫他們著手做了,因為要的是玉笛,無需格外打造,只是刀工要費上些功夫。桑意搬了小板凳坐在那兒看,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你送過我雪狐的骨頭,我之前已經削薄了準備拿來當簧片,可是忘了帶過來。」


  謝緣輕輕念了個移物訣,眨眼間就將東西收到了手心,又遞給了那老闆。桑意有點羨慕地瞧著他:「有術法真好。」


  謝緣瞅他。桑意怕他又誇海口說上一些胡話,趕緊道:「可是沒術法也挺好,我有治癒術也很開心,總是可以為你們出一份力的。」


  謝緣笑了起來:「那你以後要保護我,對不對?」


  桑意認真點頭:「從身到心,小同學,我會對你負責的。」


  謝緣俯身貼在他耳邊,輕聲道:「從身到心?心不需要,徒兒我只要身……就夠了。」


  桑意最近聽他說渾話也聽出了免疫力,他瞪他一眼,也不做其他計較,繼續看著老闆不慌不忙地削玉。桑意看了一會兒,視線又被另一邊的淬鍊池給吸引了過去。紅熱的火光緩緩流動,讓他想起以前去閻羅殿外看見的地獄火,岩漿的暗光映得人眼微微發亮。他著迷地聽著打鐵的伶仃聲響,感受著灼熱的氣浪迎面而來,不知怎的腦海中躍過一個畫面,那是一個陰雨天,他也是同什麼人一起走進了這樣的一個打鐵鋪,坐在這裡看火樹銀花、金星散落。


  那時候陪他過來的,是什麼人呢?

  印象有些模糊,浮光掠影般的記憶他抓不住,轉瞬就消逝了,甚而讓人來不及悵然。桑意回頭聽見謝緣叫他的聲音,是他的新笛子做好了。深紅的笛子,用九天鳳凰火染色,造成他最喜歡的顏色,裡面有他喜歡的人送來的白狐骨。


  謝緣遞給他,眼神鼓勵:「試試看。」


  有外人看著,桑意有點不好意思,謝緣見他猶猶豫豫的,於是起身從背後攬住他,伸手將手指搭在他指尖上,幫他架好了笛子。桑意想躲,沒躲開,側頭便聽見謝緣低聲問:「你負責吹,我幫你按著好不好?」


  老闆帶著笑意看著他們,桑意一時緊張,鬼使神差地配合他吹了起來,一開始吹得不成樣子,因為不曉得節奏與旋律,一會兒后他聽出來了,是謝緣之前賴著要聽的《鳳求凰》中序曲的一小段,纏綿悱惻,悠揚婉轉。


  桑意低聲道:「你是不是又占我便宜,小同學?」


  謝緣捏他的臉,笑道:「不許賴皮,這可是你自己吹出來的,我就當你跟我表白了。」他們不在北斗山中,這家老闆亦是個逍遙自由人,最好看熱鬧,他毫不避諱地在他頰邊輕輕一吻,而後挽著他的手,一併跨上了銀狼寬厚溫暖的脊背。銀狼無翅,然而騰踏空中仍舊如魚得水,還十分穩當。桑意俯身將臉埋在銀狼鬆軟厚實的皮毛中,感嘆道:「真好,一點也不暈,好像躺在家裡的榻上一樣。」


  謝緣道:「真像那樣一般,還能在這小畜生崽子的脊背上做些別的事呢。」


  桑意瞅他:「你在說什麼奇怪的東西?」


  謝緣抿起嘴不說話,只是笑。桑意爬過來往他頭上敲了一記爆栗,而後就伏在他肩頭,安穩地睡了。謝緣抱著他,百無聊賴地替他梳理著發間凌亂的髮絲,伸手擋在他眉前,等待著刺目的朝霞散去。


  北斗仙境並不大,他們到仙境邊緣的距離,遠抵不過從北斗到崑崙的距離。各方宗派劃分勢力,北斗的邊境則終止在一方尋常仙家市鎮中,裡面的人多數都是雜靈根,有那麼幾分仙骨,卻與凡人無異,只快快活活地享受著上天賞賜的長生。桑意之前來過一次,熟門熟路地帶著謝緣找到了下榻的地方,要了一間房,順帶著詢問伶俐嘴快的老闆娘:「請問咱們這最近有窮奇宗的人來往嗎?」


  「窮奇宗?那不是南邊那個鳥不拉屎的宗派么?沒有,他們怎麼敢來?最近咱們這安穩得很,哪來的窮奇宗。仙爺,新釀的荔枝冰粉酒來不來一兩?」老闆娘飛快地回答了,而後推銷起自家的酒水來,「順帶著打個尖不?菜給二位爺送上去哎喲這位仙郎生得可真是好,不知可有人家,我跟你說我那個閨女……」


  桑意不知所措地聽著,求助似的望了謝緣一眼。他本來就不擅長與外人打交道,遑論接下老闆娘板兒如此伶俐的一大段話。


  謝緣立在桑意身後,揉亂他的頭髮,拍了拍他的肩膀,商量著:「荔枝那個酒,咱們喝一點好不好?」


  桑意鎮定了一些:「嗯。」


  「餓不餓,點四個菜一盆湯送上去,兩個你喜歡的,兩個我喜歡的,湯要我們都喜歡的,再切十斤熟牛肉去喂狼,好不好?」謝緣問。


  桑意說:「嗯……」


  謝緣的手按在他的後背上,是完全鼓勵和寵愛的姿態:「那就跟這個好看的老闆娘說一聲,好不好?」


  到了這時候,桑意也明白謝緣在趁這個機會教他怎麼與人交流,心裡有點不是滋味,有點愧疚,也有點無措,好像是做了什麼錯事,連帶著一直以來小心翼翼維護的形象都破裂了幾分。他強裝鎮定,若無其事地放慢了語速,跟老闆娘確認道:「荔枝酒來一斤,炒菜要醋溜菜絲、椒鹽土豆、紅燜雞胗、青椒回鍋肉,湯……百合蓮子排骨湯來一盆,另加十斤生牛肉,放在後院就可以了,我去取了餵養坐騎。」


  他額頭微微地冒了些汗出來,對著外人的這麼長一段話彷彿是一種解脫,老闆娘逐條記了,眉開眼笑:「就喜歡二位這樣的主兒!不像有的個修仙人五穀不近,連小白菜都不吃,那算什麼事兒?凡人百味那才叫真正的好味道呢!小二,催催后廚,讓他們趕緊的!」


  桑意以為老闆娘能夠放過自己一馬,沒想到他點完菜,付了靈石后,再度被抓了過去嘮嗑。老闆娘還沒忘記給自家姑娘說媒,一個勁兒地問他:「哎這位仙爺,看著也是雜靈根不?有沒有媳婦了啊?咱們家那個是火靈根,做菜那叫一個好吃,不如……」


  老闆娘在那兒叭叭地說著,桑意想走走不了,這回謝緣卻不再管他了。他低頭在他耳畔留了一句:「這個答案你自己找,我上樓收拾東西去了。」按著他脊背的手一松,卻讓桑意整個人都緊崩了起來。


  桑意安靜地聽完老闆娘說話,再三猶豫,終於鼓足勇氣道:「我……我有了。有——道侶的,就是剛剛那個人。」


  「哦喲,我還以為你們是親兄弟!雖說長得不像,可我看剛剛那位爺卻像是帶弟弟一般,失言了失言了。」老闆娘沖他豪情萬丈地一拱手,叮囑道:「小郎,什麼時候跟上頭那位分了,要記得我們家小芳啊!」


  桑意不知道怎麼回答,只能紅著臉匆匆點頭,而後趕緊上樓進房,關上門,長舒一口氣。


  謝緣背對著他倚靠窗邊看風景,一口一口地品嘗著送上來的果酒,隨口問道:「以往沒這樣跟外人說過話嗎?」


  桑意沉默了一會兒:「……嗯。」


  「那以後我像今天這樣,讓你出去跟他們說說話,你會怪我嗎?」謝緣又問。


  桑意這次沉默得更久了。「不會……不會的。」


  「那就好。」謝緣拍拍手,回頭摟住他,湊近了去嗅他的耳根,「剛剛的話我可都聽見了,什麼時候跟我分了,你就去找這家店主的小姑娘。桑小意,見異思遷也不帶這樣快變心的,你說你壞不壞?」


  桑意被他抵在門口,一動都不能動。他看著謝緣藏著笑意的眼睛,自己也不自覺地往上勾了勾唇角,帶出幾分孩子氣的玩鬧意思出來:「……我不壞。」


  謝緣稍稍退後一點,歪頭看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正要下口時,就聽見眼前人眉眼淡漠,用平靜鎮定的外表掩藏起自己的心思來,他聽見桑意冷靜地罵了一聲:「死鬼。」


  室內安靜了一瞬,而後兩個人都爆發出抑制不住的大笑,謝緣把桑意拉進懷裡,一疊聲地問:「嗯?敢蹬鼻子上臉了,你說你壞不壞?」


  桑意沒有反駁,他抬起頭,一雙眼亮晶晶的,有些期待地看著他。謝緣低下頭,溫柔地與他交換了一個荔枝酒味兒的親吻。


  ————————————————————————————————————————


  兩人在店裡住了下來,僅僅一天過後,桑意便能夠嘗試著開口點菜,再拘謹地跟傳菜的小夥子道個謝。他們風捲殘雲地吃光了所有菜肴,稍作休息后餵了狼,又結伴出去,接著打聽窮奇宗進犯一事。然而很奇怪的,種種跡象都表明這個鎮子十分平安,半點異動都沒有。


  桑意想得很開:「說不定是師兄他們的情報有誤,沒事最好了,我們還可以在這裡多玩幾天。這裡應當是北斗境內最像凡間的地方了。」


  在謝緣手把手的教導下,桑意很快就掌握了獨自買東西、問價、討價還價等溝通技能,甚而還對此興緻勃勃。百年來清寂平淡的人生中突然看見了一個打開的口,可以將大千世界從中裝進來,再像扎布袋子一樣紮緊,其樂無窮。他見識過萬里江山,看過最兇險的陣法與異獸,唯獨缺少了人世的那一部分,所幸,謝緣都一一為他補起。


  謝緣跟他胡謅:「我啊,很可憐的,小時候吃百家飯,必然要練就討人喜歡的說話技能。我吃遍大街小巷不給錢,羅剎女見了我要抱,羅剎男則要教我法術與劍招,當然他們都是真喜歡我,總得要接觸了、說過話了,才知道人家是願意對你好的,是不是?」


  桑意聽得很神往:「要是可以改變時間就好了,我也想和你一起討飯。」


  謝緣揉太陽穴。


  這天桑意去街上買了紅紙與白紙,買了筆墨紙硯,蹲在店中仔細比較幾方硯台的好壞。他撓著頭,彎起眼睛去問開店的小姑娘:「便宜些三百靈石買這個,好不好呀?」小姑娘被他一笑弄得魂飛天外,急忙就說了好,讓桑意得償所願。


  謝緣問:「你買這個做什麼?若是要畫丹青,你忘了買丹砂墨。」


  桑意扣住他一隻手:「是要寫婚書呀。」


  「……」謝緣難得沒有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只由著他握著自己的手,慢悠悠地往前走。日頭高掛,兩個人的影子也跟在他們後面,寧靜悠長,好似時間能在這一剎那停止似的。二人走到一半,天空中開始落雨,冰冰涼的,然而日頭卻還掛著,是難得的太陽雨。


  桑意衝去一邊買了傘,湊過去要謝緣打傘,自己則小心護好懷裡的紅紙。兩個人肩碰肩地並排走了回去,桑意連沐浴都來不及,趴在案上寫字。


  先寫了退婚書,白紙黑字,是要給謝言的。他耽誤不起他再多的時間,因為已經看清了自己的心思,找到了真正喜歡的人。


  謝緣立在他旁邊看。退婚書寫完,接下來是婚書,桑意剛提起筆,便聽見他道:「一式兩份的。」


  桑意把壓在底下的第二章紅紙亮給他看,很得意似的:「我知道。」


  謝緣背著手,也不說話了,就彎腰看著。


  桑意的字一向不怎麼好,這一世的小楷卻寫得很漂亮,他慢慢寫,勾著人心和那薄薄的紙箋,和溫潤的墨筆,和他在燭火照耀下邊緣微微透明的手指一併翕動搖曳。


  兩姓聯姻,一堂締約。


  良緣永結,匹配同稱。


  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


  卜他年瓜瓞綿綿,爾昌爾熾。


  謹以白頭之約,書向鴻箋。


  好將紅葉之盟,載明鴛譜。


  此證

  桑意 謝緣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