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你是我的小妖精
深山雪竹林中, 簌簌雪花落下,不多時便悉數化為雪水,攜裹著凋零的桃花瓣匯入院前解凍的溪流, 溪水聲潺潺不絕, 第一夜過去后, 已經帶走了這庭院中大半的桃花, 第二夜過去, 那些細小、透明的花瓣都已融入泥土, 散落在深青的千年玄冰石中。
第三夜過去, 雪竹開出月白的花,按照批次凋萎,成片成片的雪竹在朝夕間枯萎衰敗,被居住在此的國師一把火燒了,燒得乾乾淨淨,只留下滿地的灰飛。於此同時,之前呼聲極高的桃花仙也不知所蹤, 國師一把火將雪竹林燒乾凈之後, 離開了那裡,轉而遷去了國中人民集資建造的桃花觀中居住,毗鄰皇宮占星台。據說有人能看見他日日夜夜立在桃花觀的撞鐘的塔前眺望, 彷彿一個不生不滅的鬼影, 不關心其他的一切, 只是看著占星台最大的那處祭壇上所懸的銅鏡, 看著它映照在地上如同月光與流水般的紋路。
跟隨謝緣的星官與禮官發現:以前那個謝緣又回來了, 他又回到了居所到占星台兩點一線的生活,除此之外不再關心任何事,如同行屍走肉一般,眉間佛印越發森冷,沒有半點普度眾生的容光。他獨來獨往,無人陪伴,唯獨偶爾會去梧桐宮中,在眾人陪伴下給桑年年看她腹中的孩子。
桑年年不多問他,只是頭一回的時候問了他一句:「小意呢?」
謝緣道:「他回家了。」
桑年年又問:「那麼他還會過來嗎?我又給他做了好些衣裳,夏日與秋日的都有,眼下不下雪了,他也該換有些衣裳來換,老是穿得單薄也不好,冬衣我過些時日再給他裁。那日也在陛下宮中瞧見一個有趣的戲本子,他大約會喜歡,我便討來了。」
美麗的女人眼中泛著十分溫柔與慈愛:「我也找陛下討來了干蓮葉與新鮮蓮子,你們愛吃的蓮葉糕,我已經會做了。」
謝緣道:「娘娘等等罷。他若是知道,會很開心的。」
桑年年聽出了他的意思,那意思是說他自己也拿捏不準,沒有把握。她於是也不再問,神魔糾葛,她向來知道自己一介凡人是沒有什麼法子的,她只將桑意看做自己的兒子,並不關心他的來路。這是她第一次當母親,也不自知究竟當得好不好,她希望她的孩子能夠回來。
中途,折蘭拼著禁制出來找過謝緣一回,跪在地上請求他的寬恕:「迷香是我放的,但我只為惑你,沒有想到你帶來了他,他反應也這麼大。然而我找來了道人算卦,他們說你錯了,他並不是桃花仙,而是桃花妖。這類妖魅自會惑術,生性淫|盪,你定是中了他的惑術。大人,您信我一回,我是為了您好,請您暫時移出桃花觀,我們在這裡做法,即便那桃花妖遠在千里之外,也是有辦法讓他逐漸衰微的。」
謝緣一把將他從地上提起來,伸手點在他靈台處,冷聲道:「我記得我說過一遍,你若是再對他下手,那麼誰也護不了你。上回已經是最後一次了,小殿下。」
極致的痛苦席捲了折蘭的四肢百骸,他感到有什麼東西正在無法逆轉地被剝離,被謝緣從手中抽走。那是他的五感六識,與之一同離開的還有他掩藏在心中十幾年的執念與情愛,他恐懼地搖搖頭,聲嘶力竭地喊道:「不,不,不!」
卻只聽得謝緣輕飄飄的聲音:「情愛誤人,殿下,我是佛修,容不得七情六慾,也且讓我為您拔除罷。從今以後您生無妄念、無所求,五感除去四感,六識僅余兩味。」
「你騙人!你為什麼不許我喜歡你,你騙人——你明明偏心,憑什麼是他,你明明喜歡他!你明明——」最後一絲神識從謝緣手中抽離,折蘭啞然無聲,茫然地睜大眼睛看著他。謝緣把他丟出去,冷聲召來侍衛:「告訴陛下,有邪道士禍亂朝綱,對小殿下下手,他從此再醫不得,聽天由命罷了。」
他垂下一雙冷淡的眼睛,看著折蘭被帶走的方向:「與他無關,這是你早欠我的。他那個人,我若再不偏心一點,那麼就沒什麼人疼他了。」
桃花心道:「其實你早可以走出這一步,折蘭不用治了,我的實形便早可以由你掌控,你從此可以驅使我的形與神,懸星引也可以加速煉成。你為什麼這時候才走出這一步?」
謝緣仰頭望著占星台上靜靜高懸的銅鏡,彷彿能從那之後看出什麼一般:「我捨不得。」
桑意捨不得離開這個世界,他亦捨不得,桑意第一次得到了他在現實中不曾有的一切,他謝緣又何嘗不是頭一次離自己的心上人這樣近,頭一次能夠用自己的力量去完成他的一些願望,他沒有錯過他成長中的每一個細節:從第二次開始,他看著他的小桃花慢慢長大,等來等去終於等到了記得一切的那個人,而後又領著那個人學會任性、學會驕縱,學會坦然接受別人的愛與偏袒。他給他找到了娘親,在大雪的深夜中踏著月色接他回家,這樣的瞬間——他如何能放下?
錯只錯在他粗心大意,在喜歡的人面前便亂了陣腳,也錯在他那見不得光的私心——他的小桑不知道就好了,他們不相認,桑意便會一直留在他身邊,除了是不讓他出事,維持這個空間的世界線以外,他還想著這樣就能以一個完完全全的、戀慕者的身份去愛他。
而非如同前兩世一樣,桑意不把他的愛放在心上,只因那個小傢伙始終以為他在配合他演戲,去哄騙他背後的神靈。
桃花心道:「懸星引快要成了,大約明日罷,你也終於可以離開北詔了。」
謝緣道:「嗯。」
桃花心又道:「你動作要快一點,桑意那邊也快要出關了,這次你一定要趕在他用命救回桃源之前找到他。」
謝緣道:「我知道。」
他捉了一支筆,在入夜時召來青鳥,替他傳信。廢去了十多張紙,仍然不知道寫什麼,最後寫成四個字「卿卿等我」,讓青鳥帶去了桃源。
這一夜他沒有入睡,不眠不休地站在觀星台前,仔細端詳地上細碎的紋路。銅鏡投射之處便是天地的邊緣,只要經它照耀,無論什麼人都將被傳去這個世界的盡頭。
謝緣慎重思考過後,忽而提起一件事,喃喃地道:「有一些事,我仍舊想找你確認一下。第一,小桑頭一回去書院畫烏龜時,他手裡的畫本是突然消失的,與此同時,那份寫好的作業也是突然出現的,你替我驗視覺過,那並非他的字跡,所以我初步推測,小桑背後的那位神靈,至少可以為他提供一些基礎的傳送功能。上一世與第一世的箭頭亦然,我認得那是我們現實中的皇家特供的兵器。如果神是無所不能的,按照小桑的身手,提供刀劍都遠比提供箭頭來得更好。故而我在此將猜測細化:那個神靈,只能為他傳送現實中已經存在的東西,而且很有可能有體積或是重量上的限制。」
桃花心道:「唔。」
「第二,我曾動用你的力量逆轉時間,這也是接近神造的成果之一。桃花心能復活桃源,也能修改時間,這個世界中有神魔仙法,我以凡人之軀修得大乘,也可以想見,在我和小桑之上,還有神靈或者更高階的修真修士、靈根持有者,也有比你更強的聖物。這樣的世界與以往都不同,這裡面有許多無法預料也無法想象的力量存在,若是眼皮子寬一些,我能斷言,比小桑身後那位神靈更強大的力量並非沒有。」謝緣道。
「而你的存在,就是佐證之一。你說過那個東西天上地下全知全能,卻不能探聽我與你的對話。這一點我證實過,在你找我談話的前兩次,我並未透露許多想法給你,而是選擇了屬於試探的內容——即便被那個神靈察覺到,既不會引起太大的後果,也能讓我通過小桑的反應判斷它是否知道了的內容。有前世今生這四個字倆模糊我所說的話,我和小桑做事、說話的容錯率都高了很多,小桑若是突然減少了舊事重提的次數,那麼定然是被懷疑了。如果他突然做了與預期相反的事——比如第一世中他同我散步的那一回,他向我極力否認身邊有人窺探一事,那麼我也可以知道他受到了脅迫,要求他過來打消我的懷疑。」
桃花心道:「我知曉,你十分謹慎。因為我會讀心,所以我可以看到這個地步,但我仍然要對你說,你是我至今見過的行動力最強、邏輯性與直覺、敏感度最優秀的凡人,尤其你還是古人,所以我很難想象你這樣的人若是生在頂級位面會是什麼樣子——我想,你取代主神的位置,也不是不可能。」
「我對那種事情不感興趣。」講了許久的話,謝緣終於窺得銅鏡中閃過一道光華,地上投射的影子忽而消失不見。他伸手虛虛一抓,便將那幾尺長的銅鏡縮小至寸許,收進了袖中。「我只想讓我的小桑回來。我真的……」
他仰頭看了看青鳥離去的方向,緊繃了這麼多天,日以繼夜的操勞與等待終於暫時被放下,寂靜的夜裡,他的聲音聽起來彷彿是一聲嘆息:「我很想念他。」
翌日,懸星引煉成的事情轟動了北詔國境上下,謝緣推辭了北詔王豐厚的獎賞,去大殿前陳情,當眾解下國師的黑底銀魚紋大氅,聲音平平淡淡:「從今日起,無緣更名謝緣,棄空門而去。」
桑年年跟隨眾人,敬送他去佛寺前,在他身後放下了一個包裹:「請你帶給他。」
謝緣回頭看她。
桑年年對他微微俯身:「也請您告訴他,我很想念他,娘親這裡永遠有他的位置。你亦如是,若是你同我一樣想念他,那麼請待他好,我將他放心交給你。只是有一點,當娘親的總是對子女的事更加敏感細緻些,我這個兒子生性淡漠隨性,平日里也懵懂天真,但他是個極為重情的人,請勿當他為薄情人。」
謝緣怔了怔:「好。」
他喜歡他,原來桑年年早就看出來了。
只是,那最後一句話,為何要特意對他說?
謝緣將這個疑問收進心底,踏入佛堂中。作為一個佛修,他選擇此門,並不為寄託什麼東西,也無心深究那些艱難晦澀的理論,僅僅因為此門清凈,他只需要安安靜靜地等待那個人的到來就好。入時隨意,出時隨心,不幹旁人點化,有的只是一個閑號。
那閑號是他第一世求來的。那時,桑意尚且是一隻懵懂又莽撞的桃花妖王,什麼都不記得,一心想從他這裡奪得桃花心,成日要和他打架。他初初出手時就留了三分情面,結果沒想到此後數年,自己竟然再也沒下得了手。
那幾日,也不知道是為什麼,那小桃花已經隔了許多天沒來找他打架。後來他聽聞,那幾天正逢月晦,是桃花妖的花期,必須要出去尋覓男人精|血才能平安渡過。然則那朵花什麼都不懂,將自己關在一個山洞中,硬生生忍了過來,出來時整個人都脫了形,顯然是十分難以忍受的痛苦。
旁人道:「既是桃花妖,必有一日會與男子交合,百般淫態不值一提,國師大人莫要再為這麼一個妖怪髒了手又費心。」
是嗎?
那朵狂放洒脫的桃花,有一天也是會找其他男人共度良宵的么?
他想著這個問題,不知不覺就想了三日月,連佛經都念不進去,最後他來到了這空蕩蕩的佛寺中,跪在佛前誦禱,為自己抽了一簽,得來無緣二字。
原來是沒有緣分的,他想。
第二世,他逆改因果,又去了一次,結果仍然如此。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每每都是如此。無緣,無緣,無緣。
原來是……沒有緣分的。
他跪在佛前深深俯首,沉聲道:「從今以後,我舍佛,舍法,舍僧,舍和尚。」
但那又如何?
「舍阿闍黎,舍諸梵行,舍戒,舍律,舍學事,受居家法,我作凈人等。 」
那又如何?他是他的,從小到大,他想做的事未曾有一樣止步垂成,天命又算什麼東西?
「我還俗,踏入紅塵,再不回頭。」
他站起身來,往簽台上一瞥,正如之前的五次一樣,那裡只立著一根短簽,彷彿在等他拿來,也書寫著他既定的命運。是嘲弄還是指引,他如今都已不在意,不再放入眼中。他笑了笑,十分輕鬆地將它抽了出來,展開一看。仍舊是兩個字,背後寫著簡短潦草的簽詞,只是這次有了細微的變化。
謝緣。
謝得此緣,心有靈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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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林寂靜中,一個黑色的人影獨自下山,兩袖清風,僅僅帶走了一個女兒家綉成的包裹,沉甸甸的一大堆。北詔開始迎來春天,陽光正好,他這一去,竟然是往更深的山裡去了,無人能找到他的蹤跡。
他要找的桃源在武陵,眾水之邊,曾有人凡人誤入此地,出來后恍如隔世,又將此說傳於人世。這次他曉得自己並沒有來晚,他殫精竭慮,將懸星引提前了正正半年煉成,而桑意此時修為還差得遠,即便修得桃花心,最多也只得半顆。
他乘舟過去,放任自己順水流了一整晚,第二天醒來時發現自己已被滿身的桃花瓣覆滿。他蹚水來到岸邊,見到滿目張揚的桃花——鋪天蓋地,將天邊都要染成粉色。有良田美舍,也有尋常的流水人家,他身邊跑過去一隻大黃狗,快樂地沖他搖了搖尾巴。
但卻不見一個人影。
「敢問此地有人嗎?」謝緣道,聲音空蕩蕩地在此處迴響,「我沒有冒犯的意思,我只是過來找個人。」
寂靜中,終於有聲音冒了出來。他臨近的一棵樹上傳來一聲鳥類啁啾的鳴叫,他抬眼一看,見到了一隻圓滾滾的小肥鳥,傲然立在枝頭,對他拍著翅膀,又歪了歪頭。
是曾經為他傳過聖旨的那一隻鳥。謝緣向它走出一步,它便飛起來一段,再落到另一側的樹上。謝緣閑庭信步走著,跟著這隻小鳥一路走向了山澗深處,最後到了一處草木茂盛的山洞前。
小肥鳥不走了,它又跳上謝緣的腦袋,四處巡視了一圈,而後來找謝緣要果子吃。謝緣笑著搖搖頭表示自己這回忘了帶,它便用翅尖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頭,而後慢騰騰地飛到別處去了。
謝緣走近那山洞時,方知道門口有禁制,禁制是口令。只一剎那,桑意熟悉的嗓音冒了出來:「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從此路過,留下買路的零食和話本子。打一謎底:是誰栽的這棵樹?」
謝緣默了默:「是我。」
啪嗒一聲,禁制破開。
「你多大了,禁制還玩這樣的文字遊戲?」謝緣輕聲問,眼裡泛起一絲不自覺的溫柔。
他知道門口這一聲只是桑意預先用法術留下來的,並不是他本人在同他說話,但他就是忍不住要開口,好像是真的在此刻與他重逢一般。
不一會兒,門裡有一個小妖來見:「你是什麼人,為何能破除我們君上的禁制?君上正在閉關修鍊,你若是找人,請回罷。」
謝緣溫聲道:「請你回去告訴他,他的娘親很想他,讓我送來了東西。」
那小妖道:「你胡說,我們君上天地而生,哪裡來的父母娘親。」
謝緣靜靜地道:「你這樣告訴他便可。另有一言,有個故事要你幫我講:很遠的地方有個雪國,名為北詔,那裡的王某天去漢中遊玩,瞧上一個漢人女子,便將她擄走了當作王妃,就這樣十幾年地過了下去。而後時局動亂,北詔王被豬油蒙了心,執意要屠殺漢中人,挑起與大胤的紛爭,窮兵黷武地打起仗來。大胤國強安定,北詔積貧積弱,三個月的時間,北詔王便在戰亂中被亂箭射死,北詔選擇臣服大胤統治——按照北詔的習俗,嬪妃要陪同王殉葬,然而那個漢人王妃並不願如此,帶著腹中孩子殉葬。」
他慢慢地道:「那個王妃……已經身懷十個月的身孕,即將臨盆,一路上奔波流離,還要躲開來自北詔暗衛的追捕。就在這個時候,大胤朝派出了一位姓桑的將軍,要他去料理戰後事宜。這位將軍發現了這位女子,救助了她,保護她生下了那個孩子,而王妃本人卻因難產而香消玉殞。將軍心善,將此子帶回府中養大,定名桑意,與自己的夫人一樣,決口不提此事。」
這是本來的因果。這一世的因,種下他們經歷的第一世的果。小花妖死後轉世投生為人,選了桑年年當母親。桑年年腹中的小小桑本該這樣被送到將軍府,嬌生慣養著長大,而後在十五歲那年,同一個一見鍾情的陌生男子拜堂。他會極盡驕縱任性之事,成為一個在糖罐子里泡大的小孩。
小妖童叫道:「你慢點,慢點,太複雜了,我記不住。」
謝緣沒管他,視線卻投向了山洞深處:「如今你娘親已經懷胎五月,還有五個月就將東窗事發,重走一遍這個故事中的結局。你想看見她在戰亂中生產,流離倉皇而不得善終嗎?我知道你桃花心還沒煉成,而我現在已經不需要桃花心了,我可以將它借給你,再改變一次因果,救回你的娘親。」
裡面毫無聲息。
謝緣閉上眼:「小桑,只要出來見我。」
他感覺自己等了百年那樣長久,終於等到那洞口中慢慢走出一個人影。桑意照舊是一身紅衣,長發披散,鬆鬆地被一根紅繩挽在腦後。面貌沒變,氣息卻比從前要冷上許多——冷得像塊冰呢,謝緣想,尤其是看著他的眼神。很快,他就見到這塊冰搖搖欲墜著碎裂了,好像面具出現裂痕一樣,桑意的神色開始變化,雖說緊緊抿著嘴唇,但也能看出他強忍的情緒,心緒不寧的模樣。
他沉默地看著謝緣,謝緣也沉默地看著他。
終於,謝緣聽見一聲壓低的、嘶啞的聲音傳來:「你憑什麼拿我娘親來威脅我?」
桑意看著他,眼睛有些發紅,「你憑什麼?和你有什麼關係?」
他氣得渾身發抖,上前來就要動手。桃花妖王與大乘佛修,竟然在此刻同時捨棄了一切修為與法術,單靠最原始的頂撞、擊打,桑意用盡了自己學來的把式,卻又忘了這些把式謝緣也悉數學過,甚而還是他親自教給他的。謝緣側避他橫跳,謝緣閃開他一記直拳就追上了,最後他的雙手被制住,謝緣用手指點過他的肩頸手臂,點過他的胸腹,最後化剛為柔,輕輕撫過他的眉眼。
「是我騙你的,這樣的事不會發生了。」謝緣用盡全力抱住他,不顧他的掙扎,他穩著聲音道,「我提前跟你娘親說過了,也跟北詔王說過了,北境絕不能主動犯大胤一寸土地,否則後患無窮。對不起,我說了假話,我只是想見見你。」
他的身體還是有些顫抖,他將下巴埋在桑意頭頂,喃喃地道:「我想見見你……我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