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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先婚後愛小白菜

  謝緣選了第一個。


  他提溜著桑意往門內走,走到一半就發現了,桑意這身衣裳無非是一件平常的紅色衣裳,立在門口的那幾十個大箱子則更眼熟了,他自己也受過皇帝不少賞賜,回回都是用紅綾掛帶封箱,並不是什麼嫁妝。他曉得自己又被桑意擺了一道,不由得有些惱意,帶著人就往房中推,抵在門邊低聲問:「怎麼回事?」


  桑意乖乖回答:「我告訴陛下我不能人事,他就讓我回來了。」


  「……」謝緣看了他半晌,一時間不知道該笑還是該罵,最終只用手去摸了摸他的臉,「你這個人……」


  桑意垂下眼讓他摸。他裝乖時是當真乖巧,謝緣每次見每次都曉得他在演,但偏生又吃他這一套,他摸了摸他的臉,又幫他順好頭髮,最後對上一雙晶亮的眼睛,閉口不言。


  「你曉得你放棄了什麼嗎?」


  桑意道:「我是少將軍正二品,當了駙馬也不過是升到從一品,公主府未必有我的將軍府闊大,更何況公主年齡還這麼小,我不能耽誤人家。」


  他又貼在謝緣耳朵旁邊道:「後來陛下讓我推薦駙馬爺,我說了你的名字。」


  謝緣怔了怔,還沒說話便被他一個笑容堵了回去:「我說你是天下第一好的兒郎,陛下也說是,可是你有家眷夫人了,要我回來多打聽一些朝中事,跟你搞好關係,別老是像以前那樣悶在家裡,免得鬧出笑話。」


  謝緣鬆了一口氣。


  桑意一隻手抓住他的袖子,又道:「如此,我在陛下面前與你撇清了關係,一來旁人不會知道你曾與人斷袖,二來我以後有了理由光明正大同你聯繫,陛下不會因此責問你結黨,第三,我推舉了顧氏一位小郎作為駙馬候選人,以後顧氏若要對你發難,想從你我二人的事上做文章的話,陛下也不會信,顧氏若是聽說了,興許還會將我當成他們的盟友——有百利而無一害,誤不了你的前程。」


  桑意說話的條理清晰,邏輯滴水不漏。這中間的彎彎繞繞,又豈是尋常人能懂……豈是一個嬌生慣養的小草包能曉得的。


  謝緣卻被那最後一句話刺了一下,桑意渾然不知,邀功似的對他笑,指望著他能看出什麼來:「現在不必憂心這件事啦,我們不分開,好不好?」


  說罷,又有點不好意思似的避開他的視線:「我,我想你了。」


  一別兩旬,喜歡既然已暗自滋生,自然沒有不想的道理。謝緣什麼都沒說,一下一下地用指尖擦著他的眼尾,耳尖,然後慢慢攬住他的腰,俯身親吻他的嘴唇。又甜又柔又暖的觸感,有點像女郎,抱在懷裡的觸感卻是獨此一份,瘦削緊緻,骨肉勻停,的的確確是個男人。謝緣很少這樣主動吻他,一般都是桑意索吻,趁他不留神時吧唧一口,而後飛快地溜走。


  桑意閉上眼,謝緣亦閉上了眼睛,唇舌交纏,越吻越遣倦,謝緣扣著他的十指,將他死死抵住,彷彿怕他跑了一樣。


  桑意以為接下來的發展會是去床上辦事,失而復得畢竟是一件值得慶幸的好事,大概率會去床上慶祝;然而謝緣在這一吻終了之後,只是輕輕放開了他,低聲問:「……真的?」


  「真的想我?」


  桑意愣愣地道:「真的呀。」


  謝緣摸了摸他的頭:「是真的就好。」


  他牽起他的手往外走,拐個彎,又回了家。


  總督府上說是打理了,實際上只騰出一張乾淨的房間,謝緣這裡不能住,兩個人還像總角孩童一樣手拉手跨入了將軍府的大門,看得府上眾人欣喜不已。他們用過飯後已到黃昏,桑意趕著去洗漱了,一掃路上風塵,而後拿了一本小傳,喜滋滋地溜進了謝緣房中。


  謝緣也沐浴過了,衣裳鬆鬆垮垮地披著,正靠在床邊看書,手裡的是一套傳奇中的一冊,他拿的下冊,還未看過中冊,抬頭看見桑意手裡正好拿的中冊,於是對他招招手,伸手就把他的書搶了過來,而後往床里讓了讓:「過來,睡裡面。」


  桑意便含蓄又自然地爬去了他身上,抬頭一看,謝緣似笑非笑:「睡裡面,你半夜亂動彈,免得翻下床。」


  桑意佯裝委屈:「我不會亂動彈的。」


  謝緣指出:「每晚抱著你睡,隔天我能被你推下榻。」


  桑意:「……」


  他這回是真愣神了。


  現實中,他十歲被謝家人送去了謝緣那裡,原因是謝緣點名要他當自己的書童伴讀,兩個人長到十五六歲時,什麼事都做過了,等到及冠之後,謝緣也一直要求他與自己同房睡。


  一道屏風,謝緣在裡面,他睡外面,後來謝緣嫌棄屏風擋路,就將它撤了,要桑意把他的小涼榻搬過來,與自己的床榻拼接在一起。


  沒過多久,謝緣又嫌棄他的小涼榻擋路,便直接讓人換了個寬大些的雲頂拔步床,拉他一起睡,此後再也沒發表過什麼意見。桑意完全不知道自己睡覺時還會動彈,甚而還有可能將身邊人推下床……若是這樣,謝緣早該把他丟出窗外了。


  桑意這下有點琢磨不透,謝緣見他愣了,又輕飄飄地一笑:「不過也沒什麼,大多數時候還是睡得安穩。」


  大多數時間裡,他等到桑意睡著之後就放了手。謝緣此刻終於點出睡覺習慣這回事,其實是有些期待他的反應的,這個小傢伙身份可疑,沒皮沒臉,外面私下都放得開,在人前裝得挺像回事,唯獨在他這裡皮上天。就好像……趕著要他拆穿一樣。


  他偏不拆穿。


  桑意看著謝緣,謝緣看著他。他還保持著準備從謝緣身上爬過去的姿勢,跨坐在他身前,謝緣目光炙熱,桑意卻一動不動。


  而後非常小心、緩慢地挪去了床邊,再小心翼翼地道:「我以後會注意的,可是我還是想睡外面。」


  謝緣問:「為什麼?」


  桑意終於成功地把自己挪到了另一邊,翻身蜷進被子里。半晌后,他突然笑了,聲音悶悶地傳過來:「我小時候有個陪讀的書童,比我小兩歲,那時候我爹娘安排我同他一起睡,命令他一定要睡在外面,原因是如果有人想暗殺我,且不知道床上有兩個人的話,一刀子紮下去,睡在外面的人多半會先死,而裡面的人則能安全無虞,也有更多生還機會。」


  謝緣愣了愣,據他所知,桑意從小深居家中,在糖罐子里長大,身邊一向只有侍女。既然不考功名,老將軍也沒有給他另外安排書童的道理。


  謝緣垂頭看他:「你是怕我遇刺?我是總督,你是少將軍,這樣要說,我們兩個誰死了都不是一件划算的事情,外面防線重重,你的擔憂實在多慮。」


  「不是多慮。」桑意從被子里伸出一隻手,輕輕握住了他的肩膀,好像夢囈似的,「是習慣呀。」


  是習慣?

  什麼樣的習慣,要多長久?他們相知不過數月,同床共寢多,一併過夜少,今夜之前,謝緣也只發現他不愛被人觸碰,此刻卻是桑意主動提出來,原來還有睡在外面一側的講究。


  那副剖白秘密的模樣陡然讓謝緣產生了一樣感覺:眼前人彷彿在對著他說著什麼悄悄話,即便這房中只有他們兩人,卻好似會被另外的什麼東西所窺探,桑意在躲。


  躲什麼呢?


  他察覺到,桑意閉上了眼睛,手指卻泛著微微的涼意,還有些許顫抖。他用了點勁兒,竟然將他的手臂抓得有些疼了。


  謝緣默默注視著他,桑意察覺到了他的目光,閉著眼睛,似乎馬上就要陷入深眠,但是手指依然沒有放鬆。


  系統依然沒有跳出來說話,它沒有產生懷疑。


  他們這場對話過於模稜兩可,系統也許在分析,也許直接忽略了其中的可疑之處。謝緣又在試探他,他乾脆就借著這場談話,當做自己的又一個機會。


  還認不出來嗎?他提過了軍師,提過了書童,讓他見過自己的身手,但謝緣一點印象都沒有。


  或許真如輪迴轉世一樣,一碗孟婆湯,前塵皆忘。然而世上這麼多前世今生再續前緣的傳說,他又何嘗不能希望自己還有機會,能讓謝緣認出他來,救他回去,江陵城才是他的現實。


  他感到謝緣動了動,將自己的手輕輕地拽了下來,而後放好,用溫熱的掌心捂住。


  「你的手很涼。」


  桑意閉著眼睛假裝睡覺。


  謝緣將他的手指放在唇邊吻了吻:「別怕,我會在你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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