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先婚後愛小白菜
兩人在船上纏綿一夜,謝緣始終沒放過他,一身上好的綃絲華服被扯得破破爛爛,桑意後來被折騰得聲音都啞了:「謝緣。」
謝緣沒計較他這個不大規矩的稱呼,輕輕問:「今天應當不疼罷?」
疼倒是不疼,桑意快哭了:「累。」
謝緣笑了笑,按著人蓋好了被子,便抱著他睡了。桑意半夜睡睡醒醒,始終不踏實,終於扛著困意下床去清洗。船上備用的熱水已經沒有了,他便用涼水沖洗,凍得牙齒咯咯作響。洗完后,他本著愛乾淨的原則,又不願回床上睡,這便隨便找了把椅子,伏在桌上睡了起來。
他的衣服早就不能穿了,只是沒想到會在外頭過夜,同樣沒帶換洗的男裝。桑意看中了謝緣的外袍,隨便一披,腰帶一系,也不冷了,於是高高興興地陷入了夢鄉。
謝緣第二天起床洗漱,找了一圈兒也沒找著自己的衣服,身邊人也不見,最後在桌邊發現了睡得直流哈喇子的少將軍。
他的衣服,桑意穿著還是稍顯寬大,烏黑長發披散下來,露出白凈的下頜和紅潤的嘴唇,隱約能見到鎖骨。
他頭一回想了想眼前人的年歲:十八歲余,馬上要到十九,還能再長高一些,現下穿不了,往後也說不定。
送飯的僕役過來,看見謝緣坐在桌邊,手邊是一位埋頭大睡的小美人,於是識相地將飯菜放下,而後關門出去了。謝緣慢慢悠悠吃著飯,留出一半,指望著身邊人能嗅著飯菜香自覺醒過來,結果直到飯菜都放涼了,桑意還沒有醒過來的意思。
謝緣看了看他,道了聲:「醒了。」
桑意一動不動。
謝緣便用碗盤盛了菜,一切都給他舀好放好。桑意睡得安然,他猶豫一瞬后,還是伸手碰了碰他,指望他能醒來吃飯,而後一併回家。
一碰不打緊,謝緣摸到一處滾燙的呼吸,又伸手往他額角摸了摸,熱得不正常,這回是真病了。
謝緣起身往船外看了看:窗外一片煙雨迷濛,他們的船隻停在秦淮河畔,昨天半夜時已經下起雨來,自然容易著涼。他竟然一時不查,直到此刻才將那碎雨聲聽進耳中。
他念及府上尚且還有一大堆事要做,不由得嘆了口氣,喚人備車馬,早些回將軍府。中途,他將桑意抱上馬車,到了門前,家中眾人趕著上來迎接,謝緣本想放手,但因雨天泥濘,不好接人,他便將他一路抱進了卧房。
府上眾人都趕著給他們打傘,幾十把傘給他們鋪出一條無雨的道路,花團錦簇的,倒像是迎親抱新娘的架勢。旁邊唏噓驚嘆,偷偷笑的人,都有。
謝緣將人在床上放好,回頭想叫人給桑意擦身換衣,結果一看剛剛還在的一大幫人都溜得沒了影。他便將人用被子隨便一裹,悠閑地在他房裡逛了一圈兒,拿起他桌上的武俠小傳看了看,順手幫他把書桌收拾了一遍。
這一收,倒是讓他發現了不少新鮮東西。謝總督在自家少將軍的桌上淘出了一個彈弓、一對翠鳥口哨、一個孔明鎖、一個九連環、一套已走出「橫刀立馬」局的華容道,正想著這人是否還玩過七巧板時,這便見到幾本書底下漏出幾方木刻小板,形狀不一,有方的長的三角的,統統被桑意拆了拿來當書籤。
謝緣:「……」
他找了半天,總算還是尋到了桑意的衣箱,挑了件合自己眼的給人換上。桑意燒得不重,只是睡沉了些,謝緣將他擺在自己懷中,慢慢給他解袖扣,扯平衣角,將將要換完時,桑意手指顫動了一下,接著畏寒似的整個人貼了上來。
謝緣伸手拍了拍他的頭:「消停點。」
但眼前人顯然絕無可能聽見,謝緣等了一會兒后,這便耐心地將人推開了,用被子蓋住。只是他剛要起身時,桑意又不屈不撓地伸出一隻手,這回直接將他拽住了。
謝緣低頭問:「你其實醒著罷?」
桑意哼哼了幾聲,表示自己聽見了。
真是個黏人精。
謝緣覺得有些無奈,於是順著他,握住他的手,低聲喚來守在門外的一個侍從:「將我書房中沒批完的東西都拿過來,再將書案搬過來。前幾日考勤時我不在金陵,你派人通知下去,讓人到我跟前述職。」
侍從遲疑了一下,如實報告道:「是,老爺,只是述職考勤這件事……前幾日,少爺已經做過了,不必再招人來。」
謝緣瞥了一眼在床上裹成一團的桑意:「他能查出什麼來?」
侍從曉得此刻跟他說不清,匆匆告退後,直接把錄冊案底都拿了過來。桑意上回守著人做完會計題后,還抽空寫了一篇預計呈上的奏摺,把收尾工作也做好了。
謝緣的工作量陡然就減去了三分之二。
他將桑意的成果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有點詫異。按他家這位的性子,五年來親自動手做過什麼事?一旦動起手來,他還要趕著擦屁股,久而久之十分厭煩,故而根本沒想到還有這一出。
還是真如那幾個侍女所說,這人要重新來過了?
除此之外,桑意昨日順手救下的那兩個北詔女子也過來拜見了他。兩個小姑娘得知那位馬上的瀟洒美人竟然是男子,還是少將軍本人時,無不目瞪口呆。見到桑意一臉病容躺在床上,一隻手還由謝然握著時,嘴巴張得更大了。
謝緣了解來龍去脈后,想了想:「你們若是尚無去處的話,便先在府上留下罷。總之是他救的你們,來去自由,等他病好了,你們自與他說。」
兩個姑娘便跪謝出去了。
等人走後,謝然嘴邊扯出一絲笑來:「你倒也敢出手,北詔人也救,邊境戰事剛剛平定,六詔國保不齊哪天就會捲土重來,別人告你一個里通外族,你要怎麼辯駁?」
桑意動了動,意識清楚了些,聲音有些沙啞:「我知道,我會將她們送走的。她們也還不知道你就是領兵滅了北詔的人……往後她們肯定會聽說,瞞不住的,你將她們留給我,我會安置好她們。」
謝緣揶揄道:「自然不比你少將軍心善。」隨後倒是真的不再過問此事,只回頭讓侍從給姐妹二人安排了去處。
他在桑意榻前呆了一整天,幾次欲走,都被桑意賴著扯了回來。為了做足表象,謝緣對他十分溫和,後來諸事辦好,又在桑意推薦下翻了一本武俠小說,一看就到了半夜。
桑意含蓄表示:「你也坐了一天了,過來睡會兒罷。」
謝緣便不動聲色地脫衣上床。桑意像是完成了什麼任務一樣,鬆了一口氣,貼進他懷中,安穩閉上了眼睛:「不用怕,我吃過葯了,不會傳染給你。」
謝緣沒理他,看他睡過去了,暗自在心中計數時間。
五,四,三,二,一。
前幾天的情景重現,身邊人動了動,在睡夢中嫌棄地把身邊人一推,自己滾一滾去了床裡面。
平日里的舉止、喜好都能做偽裝,睡著后的性情卻是實打實的。桑意似乎十分不習慣與人分享床位,甚而是不太喜歡身體接觸的。
謝緣伸出手往他腦門上彈了彈,逗貓兒似的,果然見他又往裡縮了縮,一臉難受,極力想要避開他的觸碰。
「喜歡裝給誰看?少將軍,何必勉強自己。」謝緣低聲道。「情愛所謂色授魂與,免不得體膚之親,魚水之歡是其一,素日往來親昵是其二,後者才是情愛第一大妙處。」
話是這麼說,他貪戀手上這本沒看完的傳奇,索性跟著躺下來,側身翻看。他曉得桑意不喜歡被人碰,便故意將人圈在懷裡,拿他的肩膀當書靠,省力不少。
睡著的桑意被他抱得難受,又掙脫不開,動了一陣后便沒再動了,後半夜習慣了,睡得更沉,一次都沒醒來過。
一天之後,桑意的這點傷寒好得差不多,又開始生龍活虎地執行他的攻略計劃。
同房幾次過後,謝緣對他的容忍度似乎高了一些,出門時也不再排斥他跟著,當然,桑意同他一起出去時,仍舊是穿著女服,戴頭紗掩面。在別人眼裡,這便是夫婦二人攜手游金陵,佳偶天成,一時間成為上流名士中的熱議話題。
有人想一睹總督婦人的絕色,可惜桑意除開第一回在畫舫中露過面以外,再沒摘下過面紗。一段時間過去,金陵遇上雨季,兩個人便宅居家中。謝緣手頭沒有要緊事,便被桑意攛掇著一起追起武俠小說的連載。
桑意心情不錯,每晚定時定點跑到謝緣房中偷襲,大有逼著君王不早朝的架勢。據系統所說,謝緣對他的好感度正在穩步上升。
系統:【愛還真是能做出來的。】
桑意道:「行吧。」
桑意這天補完午覺,看見日頭正好,便搬了把椅子在牆下坐著,仔細研究這一世的攻略進度,順嘴問了系統:「他現在對我的好感度有多少了?」
系統:【目前好感度54,成就等級為「初上心頭」。】
桑意發表疑問:「這是什麼成就?」
【就是他剛剛把你看進眼裡的意思,好感度到95 時,你將達成成就「無間長情」。】
桑意有點失望地「哦」了一聲:「我還以為離成功不遠了,城主他真的……太難了。」
對於常人來說,好感度實際上只是個參考。99和100幾乎可以說是沒有任何差別,差便差在某一瞬間動搖的心意,能不能讓一個人坦然決定與另一個人共度一生。
桑意已經在心裡為謝緣打上了「死要面子不開口」的標籤,對於城主這樣的人來說,這一點好感度就顯得尤其重要。雖然他的攻略任務是獲得「我喜歡你」這四個字,但謝緣極大概率只有在好感度滿點時才肯對他說出口,所以這一數據的參考對他而言也尤為重要。
【不要灰心,你獲得「無間長情」后,我可以贈送你成就獎勵:一桶剝殼麻辣小龍蝦,另帶陽春刀削麵,一個溏心蛋。】
桑意又「哦」了一聲。
只能想想卻不能吃到,他決心從此把系統的話都當成放屁。只是他伸手去摸手邊的紙筆時,意外地摸到了……一雙筷子。
他低頭一看,桌邊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一桶剝好的小龍蝦,澆了滾燙淋漓的湯汁以保證不散味,噴香撲鼻,旁邊是一碗刀削麵,面里有一顆溏心蛋。
「嗯?」桑意有點茫然,「你又出故障了?卡了?為什麼現在就給我送來了?」
【沒有出故障,你往外走幾步就知道了。】系統說,【恭喜你獲得成就:無間長情,雖然成就對象不是攻略對象,但是仍然值得獎勵。】
桑意仍舊懵著,他起身往外走了幾步,什麼人也沒看到,正準備回頭時,卻見到屋檐底下站了一個藍袍公子,有些面熟。
那人對他拱手一笑:「見過少將軍,您與令妹長得很像。」
系統在他耳邊「滴」地一聲:【顧少桉,二十三歲,前幾天與你在船上見過一面,雖然目前缺失人物資料卡,也探測不出原因,但那時他就知道你是少將軍了,然後把自己故意輸給了你。】
桑意:「……」
【此人目前對你的好感度為:95,是否開啟更替攻略對象的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