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途中
先行其言，而後從之。
*
九月一日當天，孔雲依舊選擇了提前一小時達到國王十字車站。
十點鐘的國王十字車站人潮洶湧，在進出入口的時候，他稍微等了一會兒，等入口處擁擠的人群稍微退卻了些，才走了進去。
距離十一點發車時間還有四十分鐘，孔雲在車站內部找了找，不出意料的發現，並沒有所謂的「九又四分之三站台」存在，第九站台與第十站台之間空空如已，什麼都沒有。他試著詢問車站的工作人員，但他們告訴他，這裡沒有任何一個列車是十一點發車的。
在經過前不久在對角巷購物的經歷后，孔雲不難猜出，真正的霍格沃茲特快應該不在這裡——或者更準確的說，通向霍格沃茲車站的入口，就在這裡的某個普通人所難以發現的地方。
想通了這一點，孔雲沒有再急著尋找站台。
他的目光停留在了第九站台和第十站台之間的檢票口上，從位置上來說，它的確處於「四分之三」的地方，不同的是，那裡橫亘著一列欄杆，沒有什麼看上去像是入口的地方。
是這裡嗎？
雖然對英國魔法界不太熟，但孔雲這會兒已經基本能肯定，霍格沃茲特快的入口了。類似的障眼法在華夏也不少見，況且符合「四分之三」定義的，也只有這個看似最不像入口的地方了。
十點三十分，孔雲在一輛標著「霍格沃茲特快」的列車前站定。
僅僅一個欄杆之隔，這裡卻是與外面截然不同的世界。
停靠在站台附近的是一輛深紅色的蒸汽機車，也許是因為他來得較早，這會兒車站裡的人還不算多，大多車廂都空無一人，只有最前面的幾個車廂坐在幾個明顯年齡稍大的乘客，還有幾個有家長接送的新生，正拿著行李往上搬。
此外，孔雲還注意到，霍格沃茲似乎並不限制學生帶寵物，這裡的大多數學生都帶著寵物，而這其中，又以貓頭鷹與貓為最。也許是感受到了「同類」的氣息，團團也從他的背包里鑽了出來，睜著黑亮的眼睛，好奇的盯著來往的寵物貓瞧。
既然列車不限制寵物，孔雲也就沒有再藏著掩著，他把團團放到地上，一人一寵朝著車廂上走去。
孔雲行李中的東西不算多，大多數較重的書籍，一些不便讓其他人看到的東西，都被他放到了空間戒指里——這東西在華夏魔法界還算稀罕，但孔家畢竟家底豐厚，宗家核心子弟人手一個還是沒問題的。
輕鬆的將行李搬上車廂，孔雲選擇了一個更靠近中間的位置，等他把行李放好，轉過頭的時候，發現團團已經很愉快的和一隻橘貓鬧成一團了。
和「玩」貓頭鷹那次不同，小奶貓倒沒有對這隻橘貓做什麼，一大一小兩個糰子蹭在一起抓尾巴的遊戲，你敲我一下我抓你一下的，孔雲剛想提醒團團注意力道，結果下一秒鐘，小奶貓就「啪」的一下，將橘貓拍到了一邊。
尷尬的是，就在團團動手的同一時刻，另一個金髮男孩提著厚重的行李，恰好爬了上來。
孔云：「……」
「你……」進來的金髮男孩也瞪大了眼睛，他震驚的看了看地上的小奶貓，又看了看孔云：「它……」
「我很抱歉……」孔雲尷尬的輕咳一聲：「我家團團比較頑皮……這是你的貓嗎？實在很抱歉。」
頑皮到把我家貓拍到牆上嗎？孔雲真擔心這位不知名的校友這麼追問。好在對方在發現自己貓抖了抖身體，很快生龍活虎后就沒有再計較這件事——這在很大程度歸功於孔雲的樣貌：無論如何，在面對一位相貌出眾，氣質乖巧恭順的少年時，人們總會更寬容一些，更不會有多少戒心。
正因如此，在莫名其妙（以貌取人）的相信了眼前的少年後，金髮男孩的注意力此時完全被這隻不同尋常的「貓」給吸引了。
「途安途安？這是它的名字嗎？」他試圖念出這個名字，然而很快就宣告失敗了：「我得說，這個名字可真夠難念的。」他最後這樣沮喪的說道。
「呃……」孔雲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來回復他，不得不說，絕大部分中文名字對其他國家的人來說，都是比較拗口難記的。
「你好，我是厄尼-麥克米蘭，是霍格沃茲今年的新生。」厄尼沒有再糾結貓的事情了，看起來他這會兒的注意力已經回到了孔雲身上，那雙瞧過來的眼睛里顯露出明顯的好奇神情：「對不起——我的意思是說，你看起來不像是英國人？」
「麥克米蘭，你好。我是雲-孔，也是今年的新生。」孔雲有些不太習慣的說出自己的名字，他始終不太習慣英國人的在姓名上的順序：「我來自華夏。」
「孔？」厄尼重複了一遍他的名字，這一次他念得順利多了，「說起來，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來自東方的巫師呢。」他好奇的看著孔雲，目光卻是友善而熱情的：「歡迎你來到霍格沃茲——全英國最好的魔法學校。」他驕傲的說著，友好的對孔雲伸出了手。
孔雲也伸出手，和他握了握。「謝謝。」他說，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
不得不說，笑容在哪裡都是最容易拉近人與人之間距離的東西，尤其是它出現在一個容貌不俗的人身上時。
孔雲本就長著一張乖巧的臉蛋——看起來就特別好騙的那種，笑起來的時候也給人一種明理溫順的感覺，加上這會兒在外人面前，一向無法無天的團團也自覺變成了真-小奶貓，隨便窩在地板上露出軟噠噠的肚皮，懵懂的看你一眼，軟軟的喵嗚一聲，秒秒鐘造成秒殺效果！
很難說厄尼-麥克米蘭到底抱有一個怎樣神奇的邏輯……總之，作為一個準赫奇帕奇，他堅定的認為，既然主人這麼可愛，但寵物肯定也不會太凶，同理，既然寵物這麼可愛，那麼主人肯定也不會是壞人。
於是，在接下來等待霍格沃茲特快發車的時間裡，他們聊的非常愉快。
厄尼-麥克米蘭是一個非常友善的人，在得知孔雲是第一次來英國后，他熱情的向他介紹了一些英國魔法界特有的東西：從好吃有趣的零食，到奇奇怪怪魔法生物。他還談到了魁地奇——一種聽起來和蹴鞠很像的運動。
孔雲對此很感興趣，畢竟他挺喜歡蹴鞠的。厄尼還和他約定好，有機會一起玩。
中間又有一個陌生的男孩拉開了車廂的大門，出於好意，孔雲和厄尼一起幫助他將厚重的行李箱搬了上來，為此，這個有著黑色捲髮的男孩一連說了好幾聲謝謝。
「我是賈斯廷-芬列里。」他自我介紹道：「很高興認識你們。」
接下來，一直到列車行駛起來，都沒有人再進來。倒是有一個隔壁車廂的男孩哭哭啼啼的過來，問他們是否有看見自己的蟾蜍，在厄尼遺憾的告訴他沒有后，又吸了吸鼻子，失魂落魄的走開了。
在得知蟾蜍其實也是魔法寵物的一種時，孔雲還有些吃驚——在封神學堂的教科書《本草綱目》中也有提到這種動物，但很少會有人拿它當寵物，即使飼養，也是藥用。孔雲很少接觸到這種動物，倒是醫家為了製藥，有專門的人負責養殖供給。
只不過……
想到方才那男孩失魂落魄的樣子，他想了想，還是站起了身。
「孔？」
「我想看看車上是否有什麼飲料。」孔雲推開車廂的門，一邊回頭看他們，語氣自然的問道：「有什麼需要我帶回來的嗎？」
一分鐘后，帶著厄尼和賈斯廷的請求，孔雲站在了隔間外的走道上。
他當然不是真的想要買什麼飲料——雖然素不相識，但對他來說，尋找一個只蟾蜍完全是舉手之勞的事情，順手幫人一把也未嘗不可。
走道里仍有三兩個學生來來去去，孔雲也不在意，他站在靠近窗邊的一角，緩緩閉上了雙眼。他的聲音低而清澈，彷彿是在輕吟一首優美的歌謠：
「雲對雨，雪對風，晚照對晴空。」
疾馳而過的列車外，長風席捲著漫天的白雲向後淌去，晴空萬里下的無際田野在他的「視野」驟然清晰起來，緊接著又迅速向著整個霍格沃茨特快收攏——
他看見了走道里低聲安慰蟾蜍失主的棕捲髮少女，再往前一點的車廂里，戴眼鏡的黑髮男孩正將一塊南瓜餡餅塞進嘴裡，和善的售貨人推著她的小推車，推開一個個隔間的門……
「來鴻對去燕，宿鳥對鳴蟲。」
彷彿黑白的畫卷多了繽紛的色彩，世界也開始變得嘈雜，鴻燕與鳴蟲的低語清亮得如在耳畔，又漸漸遠去——
「我們可以分頭找找看，也許你的蟾蜍只是跑到了其它的隔間里……」
「……我一點兒也不知道巫師或者我的父母的情況，以及伏地魔的事……」
應接不暇的畫面和聲音飛一般自他的腦海閃過，只有很少的語言和畫面能夠留在記憶中留下痕迹，但要用來尋找蟾蜍的話，還是綽綽有餘的。
術法的持續時間非常有限，並沒有給孔雲更多的時間去確定蟾蜍的位置。隨著「蟲」字音落，感知的音像效果也隨之消失，然而就在這個術法徹底結束的前一秒，隔著不計其數的列車車廂，他對上了一雙灰色的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就在兩人對視的同一瞬間，孔雲精準的從這位陌生的少年眼中，捕捉到了一絲一閃而過的驚愕。
然而很快，那一點驚愕就被對方隱藏得乾乾淨淨，取而代之的，是與他本人氣質完全一致的冷淡與戒備。
這種冷淡無關高傲，厭惡等其他情緒，也並不像是針對任何人而起，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話，那就是沉沉夜色下的一彎死水，漠然不動，亦波瀾不驚。
直到後來的很久以後，孔雲才意識到，他在第一次遇見德拉科-馬爾福的時候，那種說不出的不安究竟從何而來——
那根本就不是一個孩子該有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