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柴詠東進
遼東的慘敗讓整個天下為之震動。
都以為大隋將士會以雷霆萬鈞之勢踏平高句麗,誰也沒想到會敗,更沒想到會敗的如此慘烈、如此徹底,算上水師,折損人馬四十餘萬,如果從準備東征開始算起,加上民夫、工匠前前後後損失的人數接近百萬,大隋朝真正的傷筋動骨了。
河南、河北、江南等地無數人家慟哭舉哀,當然也有的不願意相信親人已戰死他鄉,望眼欲穿的苦苦等待,明知沒有希望,可心裏就是不願意接受。
各地義軍卻興奮難耐,這是上天賜予他們的機會,原先是為了活命,不得不舉旗造反,但是遼東百萬雄師有如懸在頭上的利劍,誰心裏都沒底,不知道什麽時候大軍凱旋就把他們拍成齏粉。
因此都有一天沒一天的混著,可現在不一樣了,大好的機會就在眼前,古人不是也說了嗎,“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不趁此機會幹一番大事,更待何時?
知世郎王薄意氣風發,怎麽樣,我說我是知世郎吧,我說去遼東就是送死吧,信不信?信不信?信不信?重要的話問三遍,就問你信不信!
信!很多人回答了他,杜伏威、輔公祏、孟讓等人紛紛響應,以前還在觀望的一些小股土匪、義軍也紛紛加入王薄或者其他義軍隊伍。
老百姓已經被天災人禍逼的沒有了活路,義軍的出現讓他們仿若在黑暗中見到了一縷光明,日後不論如何,起碼現在跟著義軍就不必再向官府繳納租賦,也不用再服勞役兵役。
不少讀過書的寒門士子也被王薄等義軍首領半強迫半勸說的掠到軍中,當然,一直心不甘情不願的,但是現在,他們的態度也發生了變化。
這些讀書人的加入,讓義軍的隊伍有了明顯的變化,紀律也變得相對嚴明,不再隨意殺戮劫掠百姓,也不再和曆城的官軍死磕。
在幾名謀士的建議下,王薄率領義軍從華山後撤,沿雞山附近南下亭山,進入亭山境內後又兵分兩路,一路圍困亭山縣城,一路開始掃蕩亭山境內村鎮,打出的旗號是劫富濟貧,很多老百姓夾道歡迎。
可義軍的組成終究是複雜的,流民、土匪、逃卒都有,沒有絲毫的紀律性可言,做起事來往往毫無底線,甚至還不如官兵,好歹官兵有將領的約束,尤其是在城鎮還不敢太過分。
這所謂的義軍就不同了,一旦少了約束,破壞力極其驚人,亭山境內一片狼藉,不單是富紳地主遭殃,普通的老百姓也沒得好,上上下下紛紛咒罵義軍毫無人性,還不如土匪,很多人聽見義軍動靜就舉家逃走。
王薄也曾嚴厲約束部下,可當麵答應的好好的,轉頭就忘,按照謀士的建議是決不輕饒,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沒了規矩怎能成事?
王薄覺得在理,抓住幾個刺頭當眾抽了一頓鞭子,甚至還砍了幾個,誰知接下來幾天,不少歸順的土匪不告而別,拿著搶來的金銀財寶,帶著手下兄弟重又回山上做了逍遙大王。
按照手下謀士的意見,這些人走了也不可惜,走了更好,免得破壞了隊伍的紀律,也敗壞了義軍的名聲,可王薄有自己的想法,他覺得自己手下的兵和官兵沒法比,三個都打不過人家一個,就靠人多呢,都走光了怎麽辦,尤其那些有廝殺經驗的土匪,他還打算培養成主力。
於是施行了沒幾天的紀律成了擺設,義軍有如蝗蟲一般,所過之處寸草不留,什麽都搶,金銀銅錢自不必說,還有吃的穿的女人通通不放過,總之,見什麽搶什麽。
齊郡郡丞張須陀把新招募的鄉勇經過訓練後和官兵混編在一起,以老帶新,春耕一結束便開始率兵掃蕩曆城附近,大大小小的綹子被清理的一幹二淨,一時間曆城方圓五十裏內成了世外桃源。
張須陀也聲名漸起,得到本地富紳門閥和老百姓的認可,現在夏收在即,老百姓忍饑挨餓大半年了,如今好不容易有個收成,都紅了眼睛,一些府兵郡兵,還有鄉勇都想回去收莊稼。
張須陀左右為難,齊魯之地極其缺乏勞動力,很多土地都已經荒蕪,天災人禍,種個莊稼真的不容易,眼下能阻止這些士兵回去嗎?錯過了夏收冬天吃什麽?還要出現多少流民災民?最後一咬牙,張須陀讓士兵們回家夏收,義軍則趁此南下去了亭山。
或許是受了流言蜚語的影響,或許是因為濟北郡太窮了,尤其東阿一帶屢受水災,大野澤的裴長才、石子河率領隊伍從西南方向的梁山進入壽張境內,劫掠後沒有北上,而是選擇了南下進入東平郡。
東平郡駐守的兵力本就不多,太守吐萬緒為了拍馬屁征召了不少鄉勇,甚至還挑選了不少經驗豐富的郡兵,匯同鷹揚府去了遼東,現如今留守鄆城的也才一千多的郡兵,郡丞王之岐和郡尉韓允愁眉不展,心裏埋怨太守吐萬緒,隻顧自己前程卻坑了大夥,後來想想,吐萬緒就是在,估計也是沒轍。
齊郡的張須陀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自行招募鄉勇,魯郡的鄭善果在當地大閥的支持下也敢,可他們不敢!想來想去也沒好辦法,隻好匯同一些富紳的鄉團宗團緊守城池,隻要縣城、郡城不被攻破,上麵就不會怪罪,至於鄉間的百姓,就隻能自求多福了。
王薄的軍隊什麽都搶,但很少殺人,裴長才和石子河的隊伍不同,幾乎都是土匪組成,不但搶掠,還殺人,做事全憑自己心情,後來一些膽大的村民就提出來,“隻要不殺我,給我把刀,和你們一起幹!”
裴長才與石子河猛然醒悟,這是個擴充隊伍的好辦法,早知如此何必在大野澤裏和那些綹子糾纏,於是二人不再遮遮掩掩,正式打出義軍的旗號,沿途裹挾民眾,加入的就是自己弟兄,大夥一塊兒搶,不答應的就是敵人,對敵人當然就不能留情。
很多老百姓被迫加入到裴、石的隊伍,兩人實力迅速壯大,在東平郡內縱橫往來,好不威風。
蕭正這半年來真是心驚膽戰,北麵的王薄,背後武陽郡的張金稱,外加南麵的裴長才,說不上什麽時候就殺了過來,想轉移還不是時候,不轉移還太危險。
有時蕭正真想逃到大城市裏,可這樣的念頭也僅僅在腦子裏一閃而過,躲避也隻是一時,躲不了一世,終究還是要麵對。
柴詠去過黑鬆山,對那裏的地形、位置很滿意,雖然偏僻了些,窮苦了些,但越這樣反而越安全。
去年冬天,黑鬆山下林家村裏不少人家斷頓挨餓,李三娃拿出糧食周濟了不少,兩方本來就心照不宣,如此一來關係也就更進一步,甭管土匪不土匪,能給口吃的就是恩人,不少村民幹脆加入到了李三娃的隊伍,將家人也接到了山上,這年頭能找個飯轍太不容易,何況李三娃的隊伍名聲不錯,對普通老百姓秋毫無犯,還時不常的接濟一二。
春節前後,黑鬆山的隊伍擴充到了將近二百人,可天氣轉暖的時候,很多人扭扭捏捏的提出了想回去種地,尤其是其中的一些流民,有不少人家裏還有老婆孩子,都很惦念。
李三娃氣憤難耐,這也太不講究,太沒良心了吧,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當這裏是什麽了?當初賭咒發誓都是放屁嗎?
答應吧,心有不甘,怕隊伍散花,不答應吧,強扭的瓜不甜。
正為難之際,柴詠趕到,李三娃大喜,將情況和柴詠說了。
柴詠根本沒當回事兒,將要走的人召集到一起,當著所有人的麵劃去姓名,大家好聚好散,但是,今天走了以後就不要再回來,黑鬆山的大門永遠不會再向這些離去的人敞開!
很多人心裏開始打鼓,走還是不走?
柴詠告訴大夥,“想不明白的話,給你們一天的時間慢慢想!”
第二天,有反悔不想走的,重新回到隊伍,臉上還有些尷尬,還有的向李三娃請假,回去接老婆孩子,保證再返回來。
半個多月的時間,隊伍才徹底穩定下來,柴詠交代李三娃開始搭建屋舍草棚,並且幫助他做了些規劃和調整,李三娃大喜,心裏開始盼望和家人團聚。
在山上又待了半個多月,柴詠才啟程返回東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