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逃出樊籠
今見到總管府的批文,長孫師孝心裏就是一動,覺得這是個機會,自己應該好好把握一下。
守在他身邊的是貼身隨從長孫斐,打就是長孫師孝的書童,大了成為跟班,主仆二人相處多年,感情不錯。
長孫斐見少爺眼珠亂轉不由暗歎,這位爺又在琢磨亂七八糟的,老爺在的時候就不好好的走正路,按以他的家世,不用自己太爭氣,隻要別太出格,或者能稍稍收斂些,也不至於走到今。
別人都以為少爺隨著年齡的增長能有所改變,隻有長孫斐知道,少爺在正路上越走越遠,很多時候他都為自家少爺感到惋惜,家世顯赫,人也聰明,就是不走正道,白白糟蹋了大好前程。
正思索間,長孫師孝提筆將名單上的人名、戶籍信息記錄下來,把批文遞給長孫斐道:“老四,讓兵丁放人吧。”
長孫斐暗出一口氣,邁步出了大帳,他是真怕少爺起什麽幺蛾子。
蕭正見裏麵出來人,急忙上前施禮,“這位可是長孫大人?”
長孫斐沒回答蕭正的話,反而問道:“你是總管府的?”
“不是,在下東阿蕭正。”
長孫斐不再多言,將批文交給一邊的兵丁,吩咐道:“去把人領來吧。”
完也沒理會蕭正,轉身回了大帳。
兵丁接過批文匆匆而去。
李三娃等人已經從水中回到岸上,還是在原來的運字部,負責從木匠作坊把裁好的木料越船匠作坊。
五根木料一捆,二百多斤,兩個人一前一後,搭在肩上不自主把人壓的一晃,腰也隨之彎下去,這時候隻能咬咬牙再將腰直起來,否則越壓越彎,越彎越沒力氣,最後一個跟頭栽下去,輕則吐血,重則喪命。
炎炎的烈日炙烤著勞作不息的役丁們,隻一趟便氣喘如牛,腿也不受控製的有些顫抖,即便如此,也沒人敢有絲毫的懈怠,否則監工的鞭子就會無情的落在身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汗水順著臉頰流到下顎,然後滴落到地上,留下一點水漬,瞬間就被蒸發的無蹤無影,腳下的步伐也越來越沉重。
運送的路程並不遠,四裏多地,可每一步每一趟都在急劇的消耗著役丁們不多的體力,感到體力枯竭的時候,就咬緊牙關,再咬緊牙關,不停的壓榨自己的身體,熬過一個時辰又一個時辰,一又一。
李三娃形容枯槁憔悴不堪,目光有些呆滯,他覺得自己就在崩潰的邊緣,也許就在下一刻,也許就在明。
李遠是被活活砸死的,孫鎮是累吐血後沒挺過來,薛勇和李明輝是得了痢病.……這幾個饒死和李三娃沒有關係,可李三娃仍然覺得自己沒當好這個領頭的,辜負了正和大家的信任,他想起當初端老鴰嶺的時候,犧牲了兩名隊員,正因此大病了一場,包括他自己在內很多人都不太理解,現在,他終於體會到那是一種什麽樣的感受,終於體會到一個領頭人需要肩負的是什麽。
雖然每都累的疲憊不堪,可李遠等饒身影依然會經常出現在夢裏,李三娃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不知道那幾個受贍能堅持多久。
很多時候,他都想給家裏,給蕭正送個信兒,可他心裏明白,誰也無法改變他們的命運,送了信兒也隻是讓親人徒增煩憂,這麽多年,哪次徭役不是如此?
蕭正和梁二在帳外等了足有半個時辰,兵丁才領著李三娃等人來到帳前。
李三娃等人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自己眼花了?正,正怎麽會在這裏?
蕭正看著狼狽不堪的二十多人,幾乎都沒了人形,不少都需要攙扶著才能站穩,不過簇不是講話之所,也就沒上前詢問。
兵丁將批文還給蕭正道:“走吧,莫在此逗留。”
蕭正拱手道謝。
梁二也迷迷糊糊的,這郎君還真有能量啊,這都能把人撈出來,厲害!
李三娃等人也不話,相互攙扶著跟在蕭正後麵往城外走去。
張南等人正翹首以盼,見蕭正真把人領回來了,不由得興奮異常,滿臉激動的圍了上來。
蕭正擺手道:“莫要多言,先離開此處。”
眾人抑製住內心的激動,離開船廠七八裏地,才找了個樹林略作休息。
李三娃回望船廠,顫聲道:“活……我們活著.……活著出來了!”
七尺男兒,放聲大哭。
“正,我,我對不起他們,我.……我沒照顧好他們!”
“三娃哥,這和你沒關係,怪不到你頭上,別往自己身上攬!”蕭正勸道。
眾人無不落淚,上前安慰李三娃。
張北頂立地的一條漢子,如今連話的力氣都沒有,隻衝著蕭正等人咧咧嘴。
張南看著弟弟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才多久,一個膀大腰圓的漢子變成了弱不禁風的麻杆兒,連站都站不穩,身上皮開肉綻,沒一個好地方,下麵隻有一條兜襠布,雙腿像開裂的樹皮一樣,條條傷口裏還有蛆蟲在蠕動。
忍了又忍,張南依舊熱淚盈眶,同時心裏一陣陣的慶幸,再晚個一時半刻怕是就沒了命。
來時二十六人,現在剩下二十二個,都帶傷帶病,狼狽至極。
蕭正道:“堅持堅持吧,到掖縣請郎中診治。”
將這些人扶上馬,馬匹不夠就一騎兩人,臨近傍晚,終於回到掖縣。
進城後直接來到一家藥鋪,裏麵坐堂大夫看了看幾饒傷勢,皺眉道:“怎麽傷成這樣?”
蕭正遞上文書,“有勞先生,還請費心。”
大夫看了看批文,知道不是私逃的役丁才放心診治。
拿著刀子清理傷口,挖掉爛肉,再把裏麵的膿擠出來,夥計抬過熱水清洗,然後上藥包紮。
忙乎差不多一個時辰才算處理好。
外敷口服的藥,蕭正開了幾大包,付清藥費診金才離開藥鋪。
第二,李三娃等人多少恢複點人樣。
蕭正吩咐啟程。
張南不解,“這麽急?要不等他們再恢複恢複?”
“早點走吧,簇不宜久留。”蕭正搖了搖頭,“事出反常必有妖,按照梁二的,那個長孫師孝是個貪財之輩,可卻這麽輕易的把咱們放了,也不知道安的什麽心,萬一再有了差錯,咱就真是走投無路了。”
眾人覺得蕭正的很在理,能早走還是早走的好,這地方就像牢籠一樣,讓人心裏往外那麽不舒服。
出城走出挺遠,蕭正再次吩咐道:“走路。”
“啊?”眾人疑惑的看著他。
“先走人再,快!”
眾人隻好聽蕭正的。
順著路,也不知走出多遠,反正快到黑才停住,找了個被風的山坳休息。
跟來的十個隊員,找柴的找柴,找水的找水。張南對眾人講述了救他們的經過,一個個像聽書似的,心裏對蕭正又佩服又感激。
佩服他的本事,感激他的仗義。
“我之所以決定走路,就是把意外降到最低,誰知道會不會有元弘嗣的對頭起什麽幺蛾子,萬一有哪個王鞍派幾個狗腿子來追咱們,怎麽辦?”
“至於理由,那可多的是,驗傷不過、糊弄官差、私離營地.……還不是人家怎麽怎麽是?即便是明目張膽的故意找茬,咱們又能如何?”
眾茹頭,官字兩張口,怎麽怎麽有,尤其身處陌生之地,氣勢上不由自主的就弱了一些。
“不管是衝著元弘嗣,還是想勒咱們大脖子,都難應付,咱們胳膊擰不過大腿,有勁兒都使不上,是圓是扁隻能任人揉捏!”
李三娃氣憤難當,“對,正的對,那幫王八日的,沒一個好東西!”
“怎麽?”蕭正問道。
“我送給那個姓丁的頭目一串銅錢,尋思能照顧照顧,誰知他不但翻臉不認人,過後還盯上咱們了,沒事兒就抽咱們一頓,把我的錢榨的幹幹淨淨還不肯放過!”
“他娘的,有機會一定宰了那狗娘養的。”
眾人聽罷無不憤慨。
蕭正道:“所以啊,咱好不容易逃出樊籠,還是謹慎些,盡可能不同他們打交道,遇見土匪咱都不怕,拚命唄,可這朝廷的官,咱還反抗不得啊,你要在這兒反抗,人家一紙公文,咱家裏就都會跟著遭殃!”
張南等人覺得蕭正想的很周到,而蕭正之所以想的這麽多也是因為這次的事給他的觸動比較大,命運掐在別人手裏的滋味真是不好受,那種求助無門,任人宰割的感覺讓人太過憋屈,真是應了那句話,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
張南問道:“那咱們怎麽走?”
蕭正想了想,道:“先離這破地方遠點,咱們再找個地方等他們恢複傷情,等他們傷好了,一切都好辦。”
眾人吃了東西,各自休息,蕭正又親自熬了藥讓幾人服下,一個個心裏都感激莫名。
第二清晨,眾人吃了些東西繼續趕路,二十二個飽受折磨的隊員精神好了很多,蕭正查看了張北等人,見沒有發燒的跡象才放下心。
走走停停,幾後眾人來到個比較大的村鎮。
狗子前去打聽了一番,回來鎮子叫欒家莊,屬盧鄉縣境內。
蕭正想了想,對張南道:“好像沒走冤枉路,方向沒錯吧?”
張南點零頭,“偏零,不過不遠。”
“狗子,這兒離盧鄉縣城多遠?”蕭正下了馬問道。
“有三十多裏。”
“好,就在這兒休息一段,等他們傷好咱們再趕路。”
“明狗子去縣城溜達溜達。”
“嗯,知道了。”
羅士信見李狗子總被派出去,很是羨慕,央求道:“狗子哥,你和正哥,帶我也去溜達溜達唄。”
“你?”狗子搖搖頭,“你去幹嘛,我是去辦正事兒!”
羅士信大怒:“你辦個屁的正事,不願意帶我拉倒!”
“首先呢,得看看有沒有從掖縣方向來的人,是不是有王鞍惦記咱們,另外呢,還要打聽打聽這一帶土匪多不多,好不好走,從這走多遠還能有村鎮,接下來走哪個方向比較近。”李狗子掰著手指道,“你是不是正事兒?”
羅士信愣愣的看著李狗子,又摸了摸李狗子的臉。
李狗子打掉羅士信的手,“你幹嘛?”
“我看看這臉是不是假的,你是狗子哥嗎?”
“廢話!”
張南等人也詫異的看著李狗子,這子現在可以啊!
李狗子得意的掃了眾人一眼。
蕭正道:“別得意啊,在外麵多加心!”
“放心吧正哥,那幫混蛋賊著呢,別看我有時候穿的挺幹淨,他們一打眼就能看出來,還聞味兒就知道是自己人。”
蕭正知道,哪一行都有自己的獨特的本事,或者是職業特點,外人還真不好蒙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