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牛秀出征
時間就在這悲悲喜喜中悄然而逝,春風拂麵的時候,老柳村的村民再次走入田間侍弄莊稼,盼望著好的收成。
牛秀到了老柳村,又拉著蕭正到了程家莊。
酒宴上才道明來意,他要上戰場了,牛家莊屬於東平郡,太守吐萬緒給楊廣上了奏折,自請為先鋒,楊廣讚賞有加,封其為左屯衛大將軍。
吐萬緒在東平郡招攬人才,牛秀祖上官宦出身,父親病逝後牛秀就帶著親眷回到老家雷澤,這兩年牛秀組織民壯護衛鄉裏抗擊土匪,頗有名聲,自是在吐萬緒招攬之列,親自考教後大為滿意,許為親衛騎兵隊正。
牛秀性格忠厚耿直,一直秉承著學會文武藝貨賣帝王家,對能有機會上場殺敵建功立業還是很期待的,覺得這次正是他一展抱負的大好機會。
蕭正聽罷卻是眉頭緊皺。
“兄弟,怎麽了?”程咬金不解的問道。
“程大哥,你覺得這次征討高句麗,會是個什麽局麵?”
程咬金抿了口酒,咂麽咂麽嘴,搖搖頭道:“這我還真沒想過,不過啊,嘿嘿,咱老程才不去呢,這朝廷忒操蛋,老程才不去賣命呢!”
牛秀皺眉看著程咬金,縱橫沙場乃武將之責,大丈夫功名但在馬上取,這廝話著實粗鄙不堪。
蕭正沉吟了下道:“牛大哥,我告訴你,這次征討高句麗,結局就是兩個字:慘敗,作為兄弟,隻能告訴你,最好別去!”
牛秀大搖其頭,“絕不可能,你知道咱多少兵馬,高句麗多少兵馬?”
“知道啊,雄兵百萬!”
“對啊,這麽多人吐口吐沫都淹死他,還慘敗,怎麽可能!”
“好吧,你不信我也沒辦法,你萬事心就是!”蕭正囑咐道。
程咬金看著蕭正,“兄弟,你根據啥咱會打敗仗?”
蕭正沉吟了下,道:“話呢,哪哪了,出了屋子可別亂,我這也是瞎分析。”
“你廢話,誰缺心眼啊,出去瞎嘚嘚。”老程一瞪眼。
“第一呢,大隋朝立國時間尚短,根基還不算穩固,與其是皇上的下,不如是皇帝與世家門閥共下,而且皇上與世家門閥之間,世家門閥自己之間,明爭暗鬥就沒消停過,總之就是,根基不穩心不齊。”
“第二點,外部不穩,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別看現在突厥、吐穀渾這些異族都臣服於朝廷,可那不過是懾於大隋兵威的表象而已,邊境的衝突挑釁就從沒間斷過,而這次大隋幾乎傾巢而出,異族會不會有異動?暗中會不會掣肘?我想,那些異族的一些野心之輩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尤其遼東一帶那些連名字都叫不上的部落,更是牆頭草一般,信奉強者為尊,毫無信用可言!”
牛秀聽到這,感覺蕭正的還真有道理,不是毫無根據的聳人之言,不由得漸漸嚴肅起來。
老程略帶詫異的看了看蕭正,沒言語。
蕭正喝了口酒,接著道,“第三,後勤壓力過大,翻遍史書你也找不到這麽打仗的,一百多萬軍隊需要多少糧草,多少物資?隻能一句,不計其數!輔兵呢,民夫呢?直接和間接動用的人數幾乎達到五百萬,兩位哥哥,不覺得嚇人嗎?”
“這必然造成行軍遲緩,越遲緩需要的物資越多,需要的越多就越遲緩,這是個惡性循環啊!”
“遼東酷寒,九月份就開始下雪,高句麗又兼具海洋和遊牧雙重氣候特點,陰冷潮濕,咱大隋的兵將能適應嗎?”
“第四,句不敬的話,咱這位皇上好大喜功又不喜納諫。他要是在打仗的時候指手畫腳,嘿嘿,等於給每個指揮將領栓了根兒繩子,指揮將領縮手縮腳的怎麽打仗?戰場上瞬息萬變,哪還來得及請示匯報,等報上去,命令下來,黃花菜都涼了。”
牛秀腦袋搖的和撥浪鼓一樣:“不會,怎麽會,絕對不會,聖上也領過兵打過仗,絕不會如茨,絕不會!”
“切,是他帶兵不假,可仗不是他打的吧,滅南陳的時候,總攬全軍的是高熲,前麵領軍的是韓擒虎和賀若弼,平江南的時候,指揮大軍的是楊素。”
“嘿嘿,那會兒老皇上還在,太子還是楊勇,咱這位聖上當時怎麽敢指手畫腳染指軍權?領軍將領不都讚其謙恭謹慎禮賢下士嗎?現在呢?登基之後是不是換了個人一樣?”
老程點點頭,“是啊,咱這位聖上現在幹出啥事兒都不稀奇!”
“所以啊,牛大哥,領兵在外,多加謹慎。”蕭正道,“如果可能的話,弟真希望你能推掉此事。”
牛秀點點頭,默然不語,思考著蕭正的話,有沒有道理?有!可就因為這些,就會打敗仗?還是慘敗?牛秀還是難以相信,畢竟雙方兵力相差太懸殊了。
程咬金豎起大拇指,“行,兄弟,看來這段時間書沒白看,還真漲見識啊!”
蕭正笑笑,謙虛道:“瞎琢磨,不值一曬。”
吃飽喝足,牛秀臨走告訴二人,他的家眷都已經安置到鄄城,牛家莊交給了老仆牛忠,以後有什麽事就去找他,都交代過了,不會有差錯。新收的一些護衛都會帶走,留下的都是莊上老人,一切盡管放心。
送走牛秀,蕭正也沒耽擱,直接回了老柳村。
楊文昌收到師兄劉豐的書信才得知恩師劉焯已於去歲冬日病逝,想起恩師昔日對自己的諄諄教誨,不由悲從中來,一時難以自已,思之再三決定北上祭拜。
蕭正這才得知楊文昌向老師舉薦了自己,心中頗為感激,對他的決定也很理解,畢竟現在的文人都講究個尊師重道,而且看楊文昌的意思,和他的老師感情很是至厚。
劉焯家在信都郡武邑縣,離東阿六百餘裏,蕭正派了兩名隊員隨行,又拿了幾個銀豆子作為盤纏,楊文昌百般推辭,蕭正堅持,窮家富路還是多帶點錢以備不時之需,知道蕭正向來慷慨大方,楊文昌隻好收下。
兩名隊員陪著楊文昌,三人輕裝簡行,十幾的時間來到武邑縣劉焯家鄭
劉豐見楊文昌跋涉數百裏來祭拜父親,頗為感動。
兩人略作寒暄,楊文昌便到恩師墓前祭拜,都恩師貪財吝嗇,卻不知道他把錢財都花到了很多窮困的弟子身上,像楊文昌自己,本就是個窮子,當初慕名而來,劉焯不但悉心教導,還提供衣食住處,念及老師往日之恩,楊文昌痛哭不止。
見師弟過於悲傷,劉豐百般勸慰。
在武邑盤桓幾日,楊文昌和其他師兄弟蓋文達等人也聚一番,眾人談起師叔劉炫向朝廷為恩師請賜諡號,居然無一人擁護,都是憤恨不已。
文人總有著憂國憂民的情懷,對目前的局勢都唉聲歎氣,不知道當今聖上究竟還要怎麽折騰,此次征討高句麗勝不論勝敗,對老百姓都是災難,畢竟這些年實在是役民過度。
得知師叔劉炫境況也不好,楊文昌便從武邑出發去河間景城看望師叔。
劉炫一代大儒,現如今日子過的頗為艱難。
大兒子劉崇禮英年早逝,留下年幼的孩子還不到六歲。
老妻身體羸弱,常年臥床,家中隻有兒子劉崇義抄書糊口。
當初朝廷購求逸書,劉炫為生計所迫,便運用自己的才華造假書騙賞,結果被人揭發,去官罷職險些丟了性命,成為下笑柄。
如今劉炫引以為戒,再不願失了文饒風骨,對弟子好友的幫助都拜謝不敏,日子便更加艱難。
楊文昌對沒能在恩師身邊侍奉一二頗感遺憾,如今師叔如此清苦自己怎能視而不見?留下些許財物隻能解一時之困,思索再三便想將師叔接到老柳村,但那畢竟是蕭正的地盤,自己怎麽也得打聲招呼。
於是楊文昌寫了書信交給一個護衛隊員。
蕭正收到書信後沒有絲毫猶豫,決定親自去河間相請。
實話,蕭正對“二劉”並不熟悉。柴詠和許仲林頗為詫異,下讀書人還有不知道這二位的?
一經兩人介紹,蕭正不由赧顏汗下,原來這兩位都是當世大儒,名滿下的經學大家,連孔穎達都是他們的弟子。
楊文昌對蕭正能親自前來大感意外,心中無比感激。
自打到了老柳村,蕭正從來沒把他們之間當做雇傭關係看待,反倒一直禮敬有加,三人在老柳村待的頗為舒心。
劉炫老頭子半世浮沉,曆盡滄桑,早已心如止水,如今見到素昧平生的蕭正單憑一封書信便親自前來,也是頗為感動。
但是無功不受祿,自己怎好寄人籬下?雖然蕭正是請他前去做學堂先生,可劉炫不願意揣著明白裝糊塗。
蕭正再三邀請,老人家不為所動。
楊文昌跪倒在地,師叔若不答應便跪死眼前。
劉炫見兩人完全出於至誠,不好再推辭,隻好點頭應允。
蕭正二人大喜。
劉炫半生清苦,室如懸磬,除了兩箱子書,別的破破爛爛也不值幾個錢,幹脆就都不要了。
蕭正買了兩輛馬車,一眾熱啟程返回東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