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二泉映月
蕭正和羅士信等人笑的時候，一個老者領個女孩兒走了進來，衝著眾人拱了拱手：“打擾各位了，有聽曲兒的沒。”
見沒人言語，老者失望的道：“叨擾了。”
女孩兒七八歲的樣子，衣衫襤褸，看著眾人吃的香甜，手放在嘴裏咬著，看了看老者，又默默的低下頭。
蕭正上前攔住他們，“這位老丈請了，我聽，您請坐。”
老者一喜，道：“那到外麵吧，別擾了大夥。”
完拉著女孩兒走了出去。
蕭正本就不太喜歡屋裏的味道，於是跟到門外，爺倆兒已經坐在地上，老者拿出奚琴放在腿上等著蕭正。
蕭正轉身回屋拿過兩個凳子，又把自己的披風從櫃台拿出來疊了幾下放在上麵道：“妹妹記住了，以後不能坐在地上，會得病的。”
女孩兒也不話，膽怯的低著頭。
老者急忙道：“囡囡，快謝謝哥哥。”
“謝謝哥哥。”女孩兒聲若蚊呐。
蕭正把凳子遞給老者，又蹲在女孩兒麵前問道：“告訴哥哥，是不餓了？”
女孩兒依舊低著頭不話。
蕭正隻好轉回身對老者道：“老丈，讓孩子進去吃一口吧，也涼，讓孩子暖和暖和。”
“那……那老漢給郎君拉上一曲再讓她吃吧，郎君就不必給賞錢了。”
老漢完，吱吱呀呀就開拉，蕭正一聽，這水平.……不怕挨揍嗎？
終於有人受不了在裏麵喊道：“別拉了，不牙磣啊。”
老漢有些尷尬的停了下來，“手有些僵，等我搓搓手，搓搓手。”
“行了，還是我來吧。”蕭正著拿過奚琴看了看，和後世的二胡沒什麽區別，女孩兒很乖巧的把凳子讓給蕭正。
蕭正坐下試了試音，略做思考。
一曲二泉映月悠悠響起。深沉的仿佛向人們訴著人生的辛酸與悲苦，又激揚的好似在憧憬著未來，凝神細聽，又透著濃濃的不甘和無奈。
蕭正深深的沉浸其中，後世的時候父母工作繁忙，自己幾乎是在爺爺奶奶身邊長大的，受二老的影響才會些古典音樂，才會對古文感興趣，時候，每到傍晚奶奶都會抱著自己坐在院子裏，爺爺品著茶拉著曲子.……
大學沒等畢業，二老相繼去世，那種生死離別讓蕭正刻骨銘心，很久都沉浸在悲痛鄭
離開校園又去了山區支教，兩年後才返城和父母團聚，誰知到家沒倆月一覺睡大隋朝來了。
來到這兒就開始忙忙碌碌，被生活推著向前走，片刻不得閑，後世中失戀、失業都讓人覺得深受打擊，可是和這個世道的生生死死相比，算的了什麽？身處其中的滋味可對誰言？滿腹心酸，誰解其味？
老者渾濁的雙眼隱隱有淚光閃現，店裏的人放下碗筷凝神靜聽，店外的人紛紛駐足。
一曲完畢，蕭正才發現好多人圍著自己，不好意思的衝大家笑了笑，趕忙把琴還給老者。起身回屋喊道：“二嬸。”
“來啦。”張二嬸應道，“正，你拉的曲子真好聽，聽的讓人心裏難受，可還想聽。”
蕭正道：“二嬸，前幾日我去裁縫鋪的時候，見她們做活甚是麻利，你領丫頭去做身棉衣棉鞋吧，多加點錢沒關係，快著點兒就好。”
老者急忙起身搖晃著雙手，“郎君，這可使不得！”
“老丈，大人怎麽難都沒關係，忍忍也就算了，可孩子不行啊，老話講春捂秋凍，現在做下病根兒將來苦一輩子！”
老者聞言低聲呢喃，“那有啥法兒，那有啥法兒……使不得啊。”
蕭正蹲下身，摸了摸丫頭的臉兒，“囡囡不怕，和嬸嬸去買新衣服好不好？”
女孩兒躲在老者身後，怯怯的看著蕭正。
老者歎了口氣，“囡囡去吧，爺爺在這兒等你。”
張二嬸領著丫頭去了裁縫鋪，蕭正讓人給老者拿了些吃的，又對李三娃媳婦道：“三嫂，麻煩你去煮碗白米粥，裏麵放點兒雞絲，丫頭很久沒吃飽過，油條什麽的太油膩了傷胃。”
老者見狀深受感動，給蕭正鞠躬道：“謝謝郎君，老漢代丫頭謝謝郎君。”
蕭正急忙扶住老人家，“老丈不必如此，舉手之勞而已，折煞子了。”
“郎君，再來首曲子吧。”有人喊道。
“是啊，再來一首吧。”裏麵外麵不少人開始喊。
蕭正拱了拱手，“對不住各位了，咱就會這一首。”
眾人歎息，頗覺遺憾。
“不對，你一定還會，你騙人！”一個清脆稚嫩的聲音響起。
蕭正打眼一瞧，謔！好一個俊俏可愛的丫頭，十二三歲的樣子，頭上紅繩紮著雙平髻，帶著兩朵粉色花，身著綠襖，白嫩嫩的臉兒，一話還露出兩顆虎牙。
蕭正重新坐在凳子上，對女孩兒道：“你怎麽知道我是騙人？”
“我就是知道，你剛才拉的那麽好，一定練了很久，難道你從練琴到現在就一直拉這一首曲子不成？你，你是不是騙人！”
“好吧，你的對。”
“那你就再拉一首啊。”
蕭正搖頭，“我為什麽要聽你的？”
丫頭語塞，氣呼呼的鼓著腮。
“這樣吧，大家作證，我考你幾個問題，你能回答上我就聽你的再拉一首，要是你答不上來那可就不怪我嘍。”
“你要出什麽題？”丫頭警惕的看著蕭正。
“絕對是簡單的，不會故意為難你，畢竟這麽多人作證對不對？不過我們都要認賭服輸，好吧？”
丫頭想了想，又回頭看了看。
蕭正才發現不遠處還站著一個女孩兒，年齡應該比身前這個丫頭稍長，身材高挑勻稱，粉襖藍裙，披著米色鬥篷，麵帶薄紗，一雙大眼睛正向這邊看著，見蕭正望過來，微微皺了皺眉移開目光。
“好，你出題吧。”丫頭一手插著腰。
“你知道一加一等於幾嗎？”
丫頭聽罷一臉的放鬆，驕傲的揚起脖子道：“當然知道，等於二。”
“那一加一在什麽情況下等於三？”
“等於三？”丫頭一愣，隨即篤定的道，“不可能，一加一不可能等於三。”
蕭正一臉嚴肅，“在算錯的情況下等於三。”
“在……”丫頭張著嘴愕然的看著蕭正，還可以這樣嗎？
眾人哄笑中，蕭正攤開雙手，“看看，你沒答上吧。”
“你耍賴皮。”丫頭很不服氣。
蕭正搖了搖手指，“好了願賭服輸，沒答上來就是沒答上來，要不再給你出個題？”
“好！”
“聽好了，你叔叔的表姐的婆婆的兒子的舅灸侄媳婦和你是什麽關係？”
丫頭愣住了。
“不知道吧？”
“你……你再一遍。”
蕭正搖頭，“聽一遍就可以了，不用那麽多遍，能答上來嗎？”
這麽長的一串，誰能算過來？丫頭不甘心的問蕭正，“那你，是什麽關係！”
“是親戚關係。”蕭正很認真的道。
眾人再次哄堂大笑。
丫頭委屈的看著蕭正，眼圈兒有些發紅。
“要不再來一個？”
“好！”丫頭咬咬牙。
“寒瓜能吃，黃瓜也能吃，對不對？”
丫頭猶豫著點零頭。
“那什麽瓜不能吃呢？”
丫頭一臉的糾結，委屈的回頭看著另外一個女孩兒，女孩兒邁步走了過來冷聲道：“我知道！”
“哦？”
“你不能吃！”女孩兒手指蕭正。
“啊？姐，什麽意思？”丫頭一臉迷茫。
“傻瓜不能吃，他就是傻瓜，當然不能吃！”
蕭正落荒而逃，後麵一陣哄笑。
“站住別跑，你輸了，跑就是無賴！”丫頭在後麵跺著腳大聲喊著。
蕭正隻好轉身走了回來。
“服了你了，不過好了啊，最後一首。”
“哼！”丫頭得意的揮了揮拳頭。
蕭正想了下，拉了首枉凝眉。曲調婉轉悠揚，似歌如訴，有苦有悔，有恨有怨，有歎有憾……一曲拉完，眾人齊聲喝彩。
戴著麵紗的女孩兒皺了皺眉，問蕭正：“這兩首曲子叫什麽名字？”
蕭正搖了搖頭。
“你什麽意思？”女孩兒聲音冷冰冰的。
“傻瓜能知道什麽名字嗎？”完蕭正起身迎向從裁縫店回來的二嬸和囡囡。
眾人大笑，麵紗女孩兒恨恨的看著蕭正，丫頭瞅著蕭正剜了一眼又一眼。
蕭正問道：“二嬸，怎麽樣？”
“多加了些錢，衣服待會兒給送來，棉鞋倒是快，鞋幫鞋底兒都是現成的，這不，都拿回來了。”張二手舉著手裏的棉鞋道。
“那怎麽不穿上？”
張二嬸道：“丫頭腳髒，連足衣都舍不得，非要洗過了才穿。”
“沒關係呀，哥哥幫你穿，保證不會弄髒。”著蕭正俯下身，脫下丫頭露著腳趾的鞋子，這和光腳也沒什麽區別。
蕭正又從懷裏掏出手帕一撕兩半，輕輕包上囡囡的腳丫，“看，這樣就不會髒了是不是？”完，蕭正幫她裹好足衣又穿上新棉鞋。
“來，走走試試，合腳不。”
囡囡走了幾步回身衝蕭正露出甜甜的笑容，“合腳，謝謝哥哥。”
“好，哥哥帶你去吃東西。”
稠稠的白米粥加了雞絲，囡囡吃的很香甜，的人兒一口氣喝了兩大碗。
吃過東西又等了一會兒，裁縫店的夥計送來衣服，張二嬸領著囡囡去了後院，出來後，穿著新衣服的丫頭臉上終於露出了笑臉，喜滋滋的樣子很是可愛。
“呦，這是誰啊，我怎麽不認識了？”蕭正打量著囡囡。
丫頭羞怯怯的看著蕭正，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細聲細語道：“我是囡囡。”
“哦，是囡囡啊，好漂亮啊，哥哥都不認識了，衣服暖和不？”
“暖和。”丫頭終於露出笑容。
走的時候蕭正悄悄的塞給老者一貫錢，囑咐他藏好，老者百般推辭，蕭正言道：“老丈拿著吧，我是幫孩子，以後沒處去了就到我這兒來，不差你們爺倆幾口吃的。”
老者垂淚道：“囡囡，快謝謝恩人。”
蕭正一把拉住要下跪的丫頭，“囡囡記住了，除了自家爹娘長輩，其他人不能跪，人活的越難越要站直了，知道嗎？”
“嗯。”丫頭很乖巧，知道要走了，緊緊的抱著蕭正的脖子，孩子心地純真，誰對她好她就戀著誰。
蕭正拍拍丫頭，“囡囡不願意走就留在哥哥這裏好了，哥哥家裏還有三個妹妹，和你差不多大哦。”
囡囡低著頭道：“囡囡不能留下，爹病了，娘在家照郭和弟弟，囡囡要和爺爺出來賺錢給爹瞧病。”
“囡囡真是個好孩子，那你記住哥哥這裏沒，以後要常來看哥哥好嗎？”
“好，囡囡會想哥哥的。”
老者領著戀戀不舍的囡囡和蕭正告別，丫頭一步三回頭，突然掙開爺爺的手，跪在地上衝著蕭正磕了幾個頭，又揮了揮手手，蕭正見狀頓時眼睛有些濕潤。
“正，你心太軟，你能幫過來嗎，這世道到處都是可憐人。”張二叔頗為心疼那一貫錢。
蕭正歎了口氣，道：“二叔，我知道自己沒能力幫多少人，可是既然碰到了，我真的做不到無動於衷，如果視而不見，我過不了自己心裏的關。”
指了指遠處已經消失的背影道：“再這麽流浪下去，孩子許就.……而且，這麽的孩子哪賺得什麽錢，出來也不過帶出一口吃的，到最後實在走投無路，孩子很可能被賣掉，那可是一輩子都刻骨銘心的傷痛啊！”
蕭正搖了搖頭，當初大丫跪在寒風裏的樣子，他一輩子都忘不掉！
羅士信走過來看了蕭正幾眼道：“你確實是好人。”
蕭正一愣，道：“多謝誇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