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東阿縣城
遠遠的見到城門,蕭正有些力竭,不由暗罵:“娘的,四十多裏路,牛車馬車驢車一個車也沒蹭著,真是倒了黴!”
充饑都是稀粥,哦不,今早連稀粥都沒喝上,剩下一點點米熬了粥,蕭正都留給了三個丫頭,連米湯都沒舍得喝。
交通呢,基本靠走.……唉,這時代還真是操蛋!
搓了搓有些僵硬的臉,蕭正向城門走去。
這是個普通的縣城,灰突突的城牆並不高大,三四米的樣子,城門上大大的兩個字:東阿。倒有些古樸的氣息。
蕭正無暇他顧匆匆進了城,頓時覺得到了另外一個世界,叫好聲叫賣聲夾雜著各種喧囂頗為熱鬧,確實和斑鳩店不能同日而語。
一路打聽,到了城中最大的趙記木器坊。蕭正站在門口仔細打量,門臉很大,進進出出的顧客不少,買賣似乎挺興隆,蕭正邁步而入,夥計很熱情的迎了上來,“這位郎君請了,您是買成品還是定做?”
蕭正拱了拱手道:“我找你們掌櫃的有要事相商,煩請通稟一聲。”
夥計急忙還禮,“請問您是?”
“我姓蕭,和你們掌櫃的並不相識,但確實有要事,有勞哥了!”
夥計猶豫了下,但見蕭正雖然年紀不大,卻有些器宇軒昂,還帶著一股書卷氣,料其所言非虛。
“好吧,郎君少待。”罷,夥計轉身上了樓。
片刻後,夥計從樓上下來,言道掌櫃的請蕭正上去。
跟隨夥計上了樓,在一間屋子門口停了下來,夥計敲了敲門,裏麵傳來一個男子略帶矜持的聲音:“進來吧。”
“郎君,您請。”夥計推開門做了個請的手勢。
蕭正進了屋,一股熱浪撲麵而來,一張矮幾後麵跪坐著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一身綾羅長衫,方臉短須麵色和善,雖然端著架子,倒不像奸詐之人,蕭正心中稍定。
男子揮了揮手,“柱子,你下去吧。”
旋又抬眼打量了蕭正幾眼,道:“這位郎君請坐,不知找孫某何事?”
蕭正拱了拱手道:“冒昧打擾還請見諒,某設計了幾種桌椅木器,想請您掌掌眼,如果您覺得可以,就賣與孫掌櫃的。”完,蕭正從懷中掏出幾張紙雙手遞上。
“哦?”孫掌櫃疑惑的接過來,一邊翻看一邊問道,“這是胡凳?不對,長腳胡凳?也不對!”
“您看,這是椅子,這是圈椅,這是躺椅,這是床頭櫃,這是轉桌……”蕭正走上前一一解釋,從名稱、樣式、用途甚至做法都不厭其煩,的甚為仔細。
孫掌櫃聽的連連點頭,好半晌才放下圖紙問道:“郎君所設計的木器確實精妙,但不知想賣多少錢?”
“十貫錢。”
“不可能,幾張紙怎值得十貫錢,郎君笑了!”孫掌櫃大搖其頭。
“那您看?”
“這.……某得問問東家,不過肯定值不得十貫錢,畢竟這東西雖然精妙卻並不複雜,很容易被人模仿。”孫掌櫃道,“還請郎君相信孫某,待某去曆城稟了東家再回複於你可好?”
“唉!”蕭正歎了口氣,道,“孫掌櫃如此決定蕭某自當應允,不過這對你對我而言,卻都不妥,尤其對您而言,更是大大的不妥!”
“哦?”孫掌櫃流露出一絲冷笑,這些讀書人最愛故弄玄虛,想糊弄我?倒是打的好主意。
蕭正渾不在意,道:“不瞞您,蕭某家中遭難,正等錢用,而您去曆城一來一回起碼也要三五日,因此對我而言,不妥。”
孫掌櫃一愣,沒想到蕭正會如此坦誠和直爽,心中便有些好感,臉色稍霽,不緊不慢的放下茶杯問道:“那對孫某有何不妥?”
蕭正試探著問道:“敢問孫掌櫃,您一定和東家沾親帶故吧?”
“嗯。”孫掌櫃微微點頭。
“您被派到此處做掌櫃,應該是你們東家想讓閣下曆練曆練,日後好能獨當一麵,我的可對?”
孫掌櫃微微有些驚訝。
看了看他的麵色,蕭正接著道:“您起碼該給我五貫錢。”
“這是為何?”孫掌櫃更加驚訝。
“貴東家買賣做的不,當是個比較有魄力的人,既然他想培養你,自然不希望你瞻前顧後的錯失良機,五貫錢您都不敢做主,東家對你豈能滿意?”
孫掌櫃略作沉吟,微微點頭,若是五貫錢確實不值當跑一趟曆城,而且這東西若是被別的木器坊得到,對自家也是頗為不利。
“這是第一點不妥。再第二點,您不該某設計的東西容易被模仿,尤其不能對你們東家。”
“這是為何?恕孫某直言,郎君設計的木器並不複雜。”
蕭正還以冷笑,“孫掌櫃,您看遍下,有獨一份兒的買賣嗎?漫是你們東家,即便是當世豪族有幾個敢做獨一份的營生?那是福嗎?是禍!做買賣競爭可以,但最忌諱的就是吃獨食,你要是有這想法,你們東家永遠不可能放你去獨當一麵!”
孫掌櫃手撚短須,麵帶沉思不住的點頭,“有理有理,孫某受教了!”
“豈敢,孫掌櫃客氣了。”
“春桃,上茶!”孫掌櫃衝外麵喊了一聲,“這丫頭越來越懶了,客人來了都不知道招呼。”
蕭正心中暗笑,這貨一看就生疏的很,言談舉止很是有些做作,倘若和東家沒點兒關係,絕不會放這裏讓他當掌櫃的。
丫鬟敲門進來奉上茶湯。
孫掌櫃多了幾分熱情,手端茶杯遙遙相讓:“郎君,請!”
“請!”蕭正喝了口茶湯艱難的咽下去,接著道,“其實,經商最不怕的就是被模仿,重要的是要引領潮流。”
孫掌櫃顯然第一次聽到這個詞,疑惑道:“引領潮流?”
“對,引領潮流!”蕭正點頭,“趙記木器坊做出第一把椅子,第一張轉桌,第一張躺椅.……眾多木器坊競相模仿,而後趙記木器坊又變廢為寶,用邊角餘料做出第一幅衣掛,第一幅衣架,第一輛嬰兒推車,第一套幼兒益智積木.……”
“等等,郎君所的衣掛衣架還有什麽積木.……”
“哦?圖紙上沒有嗎?”
拿過筆紙,蕭正邊畫邊,“孫掌櫃請看,這便是衣掛、衣架,這東西隻用邊角料即可,簡單實用,無論是官宦富豪,還是平民百姓都能用得起,當大有市場。”
“這嬰兒推車可不得了,孩子放在裏麵輕輕一推就好,實在是婦人出遊的必備良品。”
“再看這個幼兒益智積木,不但可以拚成房屋、城牆、動物等等圖案,還可以在上麵刻上字,地玄黃,宇宙洪荒……正所謂十年樹木百年樹人,此物雖,卻能讓趙記木器坊好評如潮,甚至名載史冊,千古流芳。”
孫掌櫃終於動容,不由讚道:“郎君大才,如此奇思妙想著實讓人佩服!”
“些許道,蕭某不敢當佩服二字,孫掌櫃覺得這些值不值十貫錢?我現在隻要你五貫如何?既顯得您會砍價,又當機立斷沒錯過好機會,相信你們東家一定會滿意的吧!”
“好,就依郎君,我們這就立契!”孫掌櫃終於做了決定。
蕭正大喜卻麵不更色,隻拱手道謝。
“郎君,某估計三五日便回,若是東家允了另外五貫錢,你再來取便可。”
哦?還有這等好事兒?心中感歎孫掌櫃的厚道,若是在後世,該是比熊貓還珍貴吧?
“孫掌櫃,倘若東家應了另外五貫,你就代某謝東家賞!”
孫掌櫃道:“你也別孫掌櫃孫掌櫃的了,我叫孫家林,癡長幾歲,若不嫌棄就叫我一聲孫大哥或者林哥都校”
蕭正笑道:“好,那弟便不客氣了。”
“來,兄弟,和愚兄,為何要我代你謝東家賞,這裏麵是不是也有道。”孫家林盤膝而坐。
蕭正見狀也不再跪坐著受罪,有樣學樣的也盤膝而坐,二人相視一笑,頓覺親近不少,端著架子都覺著累,這樣隨意些都覺得舒服。
蕭正道:“第一,既然你把價砍到五貫,那麽不論東家再拿多少錢出來,決定權都是東家的,而不是你的,所以即便東家認可了十貫錢,你也要維護東家的權威,當下屬就要有這個覺悟,哪怕東家是你的親戚,但規矩就是規矩。”
孫家林急忙點頭,“對對對,有理!”
“第二,你能代我謝東家賞,明雖然價砍了一半,砍的挺狠,但關係並沒有交惡,經商講究的就是和氣生財,東家一定會認可你的辦事能力!”
孫掌櫃一拍大腿,“對,太對了!”
“兄弟,不瞞你,東家就是我姐夫。我是真不喜歡當這個掌櫃的,以前我是押運木材的,那南海北的才有意思呢,可我娘我姐還有我媳婦兒都不喜歡我總是東奔西跑的,所以才把我安排到這兒。”
蕭正點點頭,這才明白孫家林為何少了些許圓滑,卻帶有一股江湖氣。
見他個沒完,蕭正心中有些焦急,卻也不好拿錢就走,隻得耐著性子陪著他聊了一會兒,既然他不喜歡經商這一套,蕭正便南海北的一頓神侃,孫家林聽的一愣一愣的,對蕭正的敬佩有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再沒了掌櫃的一本正經的模樣,而是原形畢露,手舞足蹈吐沫星子亂飛.……
告別的時候,孫家林已經和蕭正攜手攬腕,“兄弟,以後來東阿可到這兒啊,不然哥哥我可不答應。”
“一定一定!”蕭正又轉回身道,“孫大哥,你要把今的事兒都告訴東家,實話實,不能隱瞞!”
“啊?”孫家林頓時有些驚訝。
“東家現在注重的不是你的能力,而是你的品性!”完,蕭正揮了揮手揚長而去。
孫家林撓了撓頭,“到底是能力還是品性?他的哪句是真的?我得捋捋……”
背著破口袋,聽著裏麵銅錢嘩楞嘩楞的響聲,蕭正感歎著自己總算沒白忽悠,心裏感到從未有過的踏實,似乎上輩子也沒有過這樣的感覺。
這不是夢,自己也無可逃避,至少,在三個年幼的妹妹眼裏,自己是真實存在的,即便自己如何的不情願,都已經屬於這個時代的一份子了!
陣陣冷風不再讓人感到那麽刺骨,居然有些濕濕的,真的要春暖花開了嗎?
蕭正雇了驢車,開始了大采購,米麵油,雞鴨魚肉,蔥薑調料,還有新的被褥,想起家中隻有一個破了沿兒的陶鍋,蕭正便去了鐵匠鋪。
到了鐵匠鋪才知道當下極少有用鐵鍋的,有錢人家用的也是銅鍋而已,蕭正隻能交錢定做,然後坐上車向家的方向駛去,不知不覺的,心裏居然有了種歸屬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