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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所謂真相

  政府派的人只有幾名斷案的巡警跟著方公館的人來,本來以為沒什麼事,所謂斷案斷冤,必然是制服了對方后才斷的,但此情此景沒什麼制服不制服。


  領頭的巡警姓徐,他聽聞此事有些難辦,從桂西來的人後頭有人指使,這事不簡單。但方公館的女主人方太太是黎家的外甥,黎參事特意喊了人,方家又來報官,必然要來人的。


  方家的下人說得自信滿滿、底氣十足,他還以為方公館有多少人,結果一來,人不多,方太太倒是出來說話了。


  這麼個大美人站在外頭,離那些粗鄙的鬧事刁民這樣近,他都要為她揪心。


  但奇怪的是,這些據說後頭有人的、特意來鬧事的刁民們,這會兒乖得很,彷彿把這位美麗的方太太當做了活菩薩!


  而且方太太說著說著,倒是把官府扯出來了!

  關玉兒特意往徐巡警的方向看了一眼,徐巡警尷尬笑了笑,不得不站了出來。


  關玉兒立刻給他吹捧起來:「這位巡警大人可是咱們平陽有名的斷案高手,不少大案都在他手上破了,堪稱咱們平陽城最年輕有為的巡警之一,立刻要晉陞警長了!據說沒有他破不了的案子,特別擅長這樣的命案,王老伯!您儘管把冤屈證據都說出來!咱們必然要為您討回公道的!」


  關玉兒壓根不認識這人,就知道他是個巡警,瞎編的。但是這人官職不大,又像個老油條,如果不吹捧,無論是鬧事者還是巡警都不會重視。


  徐巡警臉色僵了僵,這位方太太可真厲害,趕鴨子上架、轉移目光的本事真是了得,他就是靠關係當了公務員,從來沒有破過案!更別說什麼「馬上要晉陞了」!

  但關玉兒說得更是真的似的,那口吻還帶著崇拜,一旁的幾名巡警都面面相覷,甚至真的有點兒相信他馬上要晉陞了。


  至於什麼破案,幾人心知肚明,大案子他們可破不了,特別這這樣的富商權貴手裡頭沾了人命的案子。


  不過這位方太太著實很有魄力,他聽聞方公館確實不乾不淨,但這位方太太一副坦蕩的模樣,甚至還正義感滿滿,還要為人討回公道。


  在場的只單看她說的話、做的事、臉上的表情,就開始搖擺不定,方公館的女主人如此坦蕩,方公館真的出過人命嗎?

  平陽的老百姓也有人來圍觀,許多人都聽說過關玉兒,今日這一見,著實驚艷,人人都將關注點放到她身上、聽著她說話。


  王老頭愣了一瞬間,他的確是死了女兒,但是他女兒並沒有親自說過他來方公館謀生,屍體也不是他親自發現的。王小花自幼跟著她遠親表兄謀生,離家其實已久,王老頭也多年未見她,不知道她在幹些什麼,只知道她有錢。


  來方公館當下人這樣有錢嗎?

  方先生才來平陽多久?王小花卻有錢很久了,她這樣有錢,怎麼要來方公館當下人?


  王老頭第一次想這個問題,她在做什麼、怎麼死的、在哪裡謀生都是他遠方外甥劉立告訴他的,然後指使他來方公館鬧事,說鬧了事,必然有錢,如果方公館倒了,就分大筆的錢財給他!


  王老頭看著關玉兒一副勢必要為她討回公道的樣子,突然覺得他女兒八成不是死在方公館的,但他又捨不得錢財,他咬了咬牙,還沒下定決心怎麼鬧,旁邊就有人替他說話了。


  說話的是他遠房外甥派來的人,那人一張大黑臉,身體十分壯實,瞧著關玉兒語氣有些微的輕浮:「方太太!這您可就不知道了,您清點下人沒看見,那是因為王小花死在了您嫁過來的頭一天晚上!」


  這個時候關玉兒應該問下人有沒有人見過有什麼王小花,她沒嫁過來,下人總知道的,關玉兒還在鐵門裡頭的時候就開始問了下人也沒有這號人,下人都說沒有。


  但他既然這樣說了,就必然有把握,指不定說方公館的下人都在包庇主子,而且關玉兒特意看清楚外頭是些什麼人,有人帶著個年輕女人,那女人關玉兒認得,是府里的一個丫鬟,不知道犯了什麼錯,被方金河趕了出去。


  他們早有準備,關玉兒看得清楚,自然是不跳陷阱的。


  「小花姑娘的屍體是什麼時候發現的?」關玉兒對著王老頭說。


  王老頭其實也不知道,他只知道前天他外甥找他,說是發現了他女兒的屍體。他這會兒不再狀態,老實的按知道的回答:「前天。」


  「在哪裡發現了?」徐巡警問。


  「在…….平陽的城西東區的亂葬崗…..」向來是民怕官,王老頭畢竟是平常的老百姓,徐巡警一問,他也跟著答。


  關玉兒眼皮子掀了一下,越發地有耐心:「前天發現的,今日是六月二十了,也就是六月十八發現的,我出嫁那日剛好是五月初九,那位大哥說小花姑娘是我出嫁的前一日遇害的,也就是五月初八,這剛好四十日,驗屍的仵作這樣精準呀?可否問一下是哪位仵作?」她瞥了眼徐巡警,「大人,這可是命案啊,咱們得把仵作找來問清楚!」


  黑臉男人頓了一下,他沒有想到這位方太太並不是什麼省油的燈,他手裡的人都沒法發揮,突然就被她的話語帶到了仵作身上了!他冷盯著她:「太太,仵作是桂西的仵作!時間早就斷清楚了!」


  關玉兒冷笑一聲,瞥了眼巡警們,又看了看圍觀的平陽百姓,她不緊不慢,聲音卻大了點:「咱們平陽的命案,哪裡是輪到桂西管的?既然在平陽發現的屍體,怎麼就被不聲不響得帶去了桂西?」她眼尾微微上挑,冷冷盯著他,「說是方公館害了人的是你們,不聲不響捂著屍體運回去的是你們,驗屍的也是你們,斷定兇手的也是你們!莫不是我們平陽的人好欺負,桂西的說我們殺了人我們就殺了人?你們瞧瞧,還帶著棍棒,這是要做什麼?既然說我們殺了人,這裡有官府,你們桂西也有官府,怎麼就沒有官府出面?」


  平陽看熱鬧的百姓也看不下去了,一聽關玉兒這樣一說,這事情疑點重重,他們桂西的無憑無據,就指名道姓的說方公館殺了人!還帶著棍棒來鬧事!官府的人還是方公館請的。可是如果方公館出了人命,他們怎麼還會理直氣壯的請官府的人?


  「怎麼著?平陽的老百姓好欺負啊?」


  「我說啊,你們肯定是來要錢的!看著方公館這樣大,想狠狠敲一筆!」


  「案子是官府的事,你們連報官也不敢!肯定有貓膩!」


  「都說死了人,我是方公館附近的,方公館的下人經常上街買東西,我怎麼不知道有個叫王小花的在方公館當下人?」


  「是呀是呀!那日方公館招人,我也去了,只是沒選上,我看了選上的人的名單,哪裡有什麼王小花啊?你栽贓也得看清楚,方先生才來多久,他府上的下人都是街上的,不是賣身,都是雇傭,人人都認識,我可沒聽說有什麼桂西的人來當差!」


  「指不定沒什麼過世的姑娘,都是編的!說不定是你們誰殺了人,栽贓到我們平陽人身上了!」


  「我們可不好欺負!」


  王老頭冷汗直流,鬧事者也有點兒怵,因為看熱鬧的平陽人越來越多,仔細聽聽,都在為方公館打抱不平!

  平時也沒人喜歡出頭,今日是怎麼?


  一個地域像個圈,幾個圈的人本來相安無事,但一旦挑起事端,自然是抱住自己圈裡的人,圈裡的人受了其他地域人的欺負,多多少少有點不舒服,只有有人出聲,接二連三就會有更多人出聲。


  關玉兒早就做好了準備,教了人台詞,讓人幫著喊,她還特意挑撥,結果還不錯。


  鬧事者已經生了愜意,那黑臉男人冷冷盯著關玉兒,突然就伸手過來抓她!


  關玉兒誇張地驚叫一聲,立刻往後躲開,穿馬甲的男人一雙眼睛如狼一樣,他往前跨了一大步擋在關玉兒前頭,還沒看清他什麼動作,黑臉男人就已經被掐住了喉嚨!

  徐巡警這才反應過來,幾個巡警押住那黑臉男人。


  關玉兒在丫鬟婆子的簇擁下,拿著手絹掩面掉淚:「我就說了些疑點,沒想到就有人惱羞成怒,彷彿生怕我說出什麼真相似的!」


  關玉兒一掉淚,可真是我見猶憐,當下立馬有人為她打抱不平——


  「我看殺人的是這個人吧!這樣凶,方太太一個弱女子都這樣狠心下手,若不是方公館有能人,也不知道方太太怎麼樣了!」


  「是啊!恐怕是怕我們平陽查出了真相吧!」


  「方先生也是一表人才斯斯文文,方公館待人也和善,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定然是你們貪圖錢財!指不定是賊喊捉賊!人是你們殺的!」


  關玉兒抹了抹眼角,突然又喊了一聲:「呀!那不是我們方公館前幾日犯了錯被解僱了的丫鬟曉唐嗎?她怎麼和桂西的人在一邊了?」


  阿香在旁邊配合,指著曉唐:「就是她!」


  徐巡警好歹是過來人,立刻反應過來,幾個巡警馬上就抓了曉唐。


  他已經看出了方太太的本事了,這個叫曉唐的女人他也注意到,指不定是鬧事的做的準備來陷害人的,但是方太太偏偏就不上當,帶著節奏把人唬得一愣一愣的。


  現在人在他手上,這人便沒了作用,他已經猜到方太太要倒打他們一把了。


  可關玉兒卻不說話,她就像還未平復情緒,躲在丫鬟婆子的簇擁里就是不出聲。


  徐巡警自然得開口,他做巡警凶慣了,又是沒什麼威脅的女人,便更加有底氣:「你是平陽的人!怎麼在他們之中?莫不是與他們一幫的?!」


  這曉唐就是那日嚼舌根被方金河趕出去的丫鬟,她向來看不慣關玉兒,若此時是關玉兒問,她必然要栽贓陷害,但徐巡警這樣問,她卻怕得要命:「大人!我是被他們脅迫的!我是平陽人!又恰好是從方公館出來的丫鬟!他們就找上了我!」


  「找你做什麼?」


  「他們讓我說、說,讓我說是我親眼看見是方先生殺了的!」她驚慌極了,嗓門很大,「我抵死不從!沒有的事我從來不說的!咱們方公館也沒有什麼王小花!」


  圍觀者終於看到了「真相」,原來是這樣!原來這些人早有準備,特意來陷害方公館的!

  鬧事的人一瞬間有些恐慌,主事的被人抓住,還被平陽的百姓圍住了,恐慌和焦躁在其中蔓延,他們手中拿著武器。


  關玉兒眼眸動了動,她就像總算平息了害怕,臉上依舊是單純又心善的模樣,她走到王老頭面前,聲音溫和:「王伯父,您也看到了,我猜呀,你是被這個人騙了!」她指了指那黑臉男人,又說,「我瞧您忠厚老實,必然不是這樣的惡人,我們平陽人都十分熱心且善良,您女兒剛過世,心裡傷痛,指不定被什麼人糊弄了,您瞧瞧如今真相已經大白!您可不能讓您女兒蒙冤啊!」她溫和地笑了一下,「平陽的百姓只厭惡惡人,他們都是為正義打抱不平,自然不會為難您的,哎?這些都是您親戚么?您親戚肯定也不是惡人…….」


  「對!我是王大爺的侄子!」


  「我是他外甥!」


  「我是他堂弟!」


  「……」


  關玉兒笑了起來:「既然大家都不是惡人,咱們平陽的百姓是非分明,自然不會為難大家的!」


  徐巡警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位漂亮的的方太太一套一套地說話,那些鬧得凶的人跟著王老頭身後,棍棒也不要了,彷彿生怕平陽人一人一個石頭將他們砸死,都灰溜溜地出了城。


  他可是得了消息,這些都是凶人。


  徐巡警獨自細思了片刻,突然驚出一身冷汗,要是剛才這些人被圍著,沒有出路,手裡又拿著武器,指不定會幹出什麼事!


  這樣多的手無寸鐵的百姓在這裡,若是出事嗎,那可不得了!


  可方太太偏偏一臉溫和的將人放走了!給了人台階下!


  他又瞧了一眼方太太,心裡不禁佩服,這位方太太可真有手段。


  幾乎沒有任何人受傷,也沒有大規模的打架,不僅將人趕跑了,還洗清了方公館的殺人嫌疑,甚至還逮到了疑是主事者的人,更有了鬧事者蓄意誣陷的證人曉唐!


  關玉兒對著徐巡警笑了一下:「大人,人是您逮住的,人證也是您逮住的,您可又斷了一件大案!哪天晉陞了,可要恭喜啊!」


  徐巡警笑笑:「哪裡,是太太您出的力,得嘞!我這就將人帶走好好審問!還方公館一個公道!」


  他已經預感到了機會來了,指不定真的能晉陞警長!這位太太可真是大福星啊!

  徐巡警押著人回去,關玉兒有命人處理了瑣事,看熱鬧的百姓也散了。關玉兒立刻讓司機開車。


  關玉兒看著那馬甲男人問:「方金河可是雇傭了你們?雇傭的多久?」


  那人愣了一下,彷彿在思考什麼,片刻后才答道:「有那麼些天,一日兩日、一月兩月,說不準,太太,您是要我們做什麼嗎?」


  「你叫什麼名字?」


  「小的程棠,聽候太太差遣。」


  關玉兒笑了一下:「我瞧你身手不錯,你再挑幾個好身手的人。」她頓了頓,眼尾微微挑了起來,「咱們去接一下方金河,聽說他隻身被請去了桂西的司令府!」


  「路途還有些遠,我這個做太太的,怎麼著也得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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