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新婚燕爾
方金河看見關玉兒的睫毛顫了顫,在橙黃的燭光下像是蝴蝶渡了層金粉,面容如頂級的能工巧匠細細雕琢而成,一對美目辨不清是杏眼還是桃花眼,濃施淡抹的妝讓她的眉眼精巧深刻了三分,殷紅的唇顯得嬌媚無比,臉蛋又似霜雪般純真鮮潔。
方金河的眼一瞬間迷離了一下,關玉兒實在長得漂亮,紅蓋頭掀開的一剎那他的心臟幾乎停頓了一下,像是有什麼給他填實了,他有點兒高興,又很滿足,宛如多年的願望得了現實。
「陪喝酒的大把,我當然得陪我的媳婦兒~」
他嗓音很低,聲音很輕,末尾還打了個旋,慢悠悠地,像是在嚇唬人,又像是有點兒輕佻,令人品出不一般的的意味。
關玉兒出嫁前得了太太的提點與教導,也看過書,知道洞房得做什麼,當時就嚇了一遭,如今大約是要來真得了,她內心七上八下,再有被阿香嚇了一遭,更是緊張,她緊緊的握住拳頭,手心裡都是細汗。
她接不上話。
方金河感覺貓爪子在他胸口揉了又揉,瞧著她這不知所措的模樣簡直可愛死了,回想起她在家裡嬌嬌氣氣趾高氣昂的模樣,想逗她又想弄哭她。
他突然就板起了臉,利劍似的眼睛盯著她,聲音沉了沉:「你什麼意思?還不理我?往後我便是你夫君、你先生、你老爺,如今你也成了方太太。」他眼睛微微垂了垂,「知道怎麼伺候自己夫君的嗎?」
關玉兒一下子心涼了半截,這才新婚洞房呢,就讓她伺候人了,口氣還這麼的凶,往後還了得?
「怎麼?不會啊?」他眼睛眯了眯帶著點兒笑意,又板著臉,「乖乖的聽話老爺我就教你,不過你得用心學著,要不然你將來得和姨太太爭寵嘍!」
他尾調又打了個旋,像是用棉花釣魚般,帶著餌又吊著胃口,等待著漂亮的魚兒上鉤。
關玉兒這會兒很乖,她判斷了會形勢,應著話答,聲音小小的,宛如奶貓兒喉嚨里擠出來的細聲:「我乖乖的,我不和姨太太爭寵,你放心。」
方金河愣了一下,他仔細品了品這句話,心裡頭並不是什麼滋味,又瞧見她可憐兮兮的模樣,再次問了一句,他盯著他:「姨太太可是要和你搶夫君的!」
關玉兒弱弱濡濡地說:「我搶不過……」
方金河這一刻被氣了一下,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悶氣浮了上來,心裡想著你都不搶,怎麼就搶不過了?又瞧著她那理所當然的模樣,彷彿未來必然有個姨太太出現在這家裡,她能坦然接受並且面不改色!
這跟他在上元、在京城所見所聞都不一樣,那些太太們為自己的男人爭風吃醋,使出了渾身解數,恨不得把姨太太打入冷宮、擠到了天邊!
「你怎麼就搶不過了?」方金河深吸了口氣,他不裝模作樣了,就很生氣,盯著她袖子里握得緊緊的手,沒好氣地開口,「還握著拳頭幹什麼,想打你老爺啊!」
他說著又想著,你有本事打我一下唄,那小拳頭白白的像棉花似的,打起人了定然軟軟的,最好是打在我胸口,像貓抓的肉墊一樣踩來踩去,肯定一點也不疼。
「沒有,我就是緊張……」關玉兒小聲地說。
方金河的耳朵動了動,蚊子似的聲音他也聽見了,軟軟濡濡的聽著像是要哭了,他坐在旁邊,離她近了點兒,細細的香味一點一點的滲進了他的鼻腔,他氣不知怎麼就消了,他裝模作樣地咳了一聲,面不改色地說:「那把手拿過來我瞧瞧。」
關玉兒猶豫了一下,她向來吃軟又吃硬,這會兒已經被方金河鎮住了,自然很乖,她就縮了一下,接著聽話地把手伸了過去。
喲,這麼乖啊?
方金河內心裡哼著小曲,只覺得差不多鎮住了自己的媳婦,往後的日子必然能讓她服服帖帖。
然後他過去碰了碰他的手,他頓了一下。
她的手冷得像臘月天的瓷瓶,像是下一刻就能結冰,他伸手過去一把就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又細又小,都能包在他的手心裡,他手心裡灼熱的溫度一瞬間侵染了過去,他將他另一隻手抓住,不經意地搓了一下,攤開她的手心,滿是細汗。
方金河的心微微抽了一下。
她看起來是被嚇著了,收起來翹起的尾巴,縮著一團把自己包住,指不定心裡頭怎麼害怕。
又有昨晚他這院子里死了個人,關玉兒那丫鬟是他故意放回去嚇唬人了,她從小就嬌嬌氣氣經不得嚇,這一天心裡頭肯定忐忑。
方金河走去門外頭朝人招了招手,不一會兒下人端了碗雞湯燉肉粥過來,這是他早就讓人備下了吃食。
「過來。」他招了招手。
關玉兒認得這個動作,像是她召喚小狗一樣,她瞧了他片刻,眼睛睜得很大,但此時此刻這不是個好放肆的地方,又還沒馬到方金河的弱點,只能乖乖巧巧的聽話。
關玉兒一步一步地走了過去,她走起路來好看,是個端莊優雅的貴族小姐。
但好看則是好看,方金河看她走了幾步,怕她不小心摔了,就過去撈她過來了。
他瞧見她精神不怎麼好,得趕緊吃點東西,這一天著實是繁事太多,她必然是昨夜才吃了東西,這都一整天,都不知道餓成什麼樣了。
關玉兒摸了摸瓷碗的邊緣,溫熱的溫度像剛才方金河的手一樣,她身體好受了點兒,方金河再給她下達了指令,讓她吃。
新娘子在成婚這日一般少有吃東西,但若是夫家來了,得陪著吃。
肉粥是香,但關玉兒已經不知道自己餓不餓了,這會兒吃著也沒什麼味道,但溫暖的食物下了肚,身體一瞬間回了暖。
她大約吃了五六口就放下了勺子,她眼皮一眨一眨地,身體很累。
「得吃完!」方金河像個兇惡的大兵,一陣一陣地給人下指令。
關玉兒吃了幾口熱食,這會兒他口吻更凶,但她不再那麼害怕,她漸漸地開始提要求:「我想躺一下。」
若是在關家,她想怎麼著就怎麼著,但是新婚洞房裡,夫家的意見很重要,太太這樣教她的。
「那先再吃幾口。」方金河的口吻軟了點。
關玉兒又吃了幾口,然後她坐了一下,有些昏昏沉沉的站了起來,但還沒走兩步,就突然往前邊撲了一下,正巧撲進了方金河的懷裡。
方金河屏住呼吸,關玉兒身上的香氣好聞極了,她的頭髮軟軟地挨著他的下巴,他氣息有些不穩:「怎、怎麼了?不怕了?這、這麼主動了?」
關玉兒眼皮子很沉,她靠在方金河的胸口,溫暖的體溫讓她好受了些,她打了個寒顫,也沒聽清楚他的話,她腦子像絞著漿糊,忘卻了太太教的規矩,開始露出點本性,開始使喚人。
「我走不動了…….抱我去床上躺著……」
方金河指尖動了一下,他的心跳了起來,懷裡的小媳婦又軟又香,聲音濡濡地像是在朝他撒嬌,又猜著大約是他的「策略」起了作用,小媳婦知道了自己本分,這會兒在使出渾身解數勾引他。
還說什麼「走不動了」!後頭還加一句「抱我去床上」!沒想到這麼一副不諳世事、嬌氣巴拉的模樣,還是懂得怎麼套人的嘛。
方金河內心甜滋滋的,心裡想著這寶貝兒可就是他的了,他一面板著臉還想裝模作樣一會兒,但他壓不住自己上揚的嘴角:「這麼嬌氣啊,叫聲夫君就抱你!」
不過他的手已經抑制不住自己動了起來,碰著她的膝蓋彎,一把就打橫抱了起來。
關玉兒閉上了眼,縮在他的胸膛,方金河彎著眼睛輕輕笑了起來:「你這會兒還給我害羞?得了,老爺抱你過去。」
方金河用手掂量了一下,他覺得關玉兒實在是太輕了,在他懷裡像只軟乎乎的小貓似的,重量都是衣裳的,她臉蛋還蹭在他胸膛,他心癢得不行。他抱著人在房裡神經病似的走了兩大圈,然後又慢條斯理地走向床邊,接著她輕輕地將她放在床上,枕頭好生墊著。
關玉兒閉著眼睛,看起來像是睡著了。
方金河站了一會兒,又蹲著看著她,企圖瞧出她裝睡的把柄,但是他等了好一會兒,也沒抓到把柄。
他往她胳膊彎撓了一下,見人確實沒動靜,才發現她真的睡了。
「新婚燕爾的,居然就睡了,怎麼伺候你夫君的?」他過去摸住她的手,感覺到還是冰冰涼涼地,他將那雙纖白細膩的手放在手心捂了捂,感覺到捂熱了,又出去讓人打了盆熱水。
他一點一點地給她擦了妝容,好生地擦了乾淨,再把金貴的頭飾首飾給她卸下,髮髻散開。
露出了她本來的面容。
少了一分妖冶,多了一分嬌媚清純,臉上沒了妝容的關玉兒看起來很稚嫩柔軟,方金河呆了一瞬,很想揉揉抱抱她。
燭光照得屋子裡很暖,方金河的手伸了過去,一碰就輕輕地碰到了她的下巴。
接著他探了探她的額頭,另一隻手立刻在她纖細的脖子邊探了一下。
他心裡一抽,滾燙的溫度刺到了他的皮膚,她渾身是細細的冷汗,打出在脖頸的裡衣不知哪個時候就濕透了。
一片冰涼濕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