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362我他嗎不是什麽好人的
可是,她是不會讓他掉到泥裏的。
不會的。
他封承衍應該站在最高處,滿身傲氣不沾人間半分塵埃,那是她最開始認識的他、見到的他。
隻是遇見她,他染的塵埃何曾少過。
隻是遇見她,高高在上的他甘願俯首稱臣。
她不想再看到那樣的他,不想…
馬車在行駛,還是那麽平穩,封承衍即使壓身上,也沒有把重力放在小腹上。
他睡得很安靜,似是累了很久很久…
司卿予慢慢挪身子起身坐著,讓他靠在她的腿上。
也不知方才是不是被他撩撥所熱,全身上下又熱又軟,司卿予揭開車窗的錦簾透了一下風。
乍涼的風從四麵八方拂進來,吹散她無處安放的浮沉。
隨行馬車護送的是夙王府一眾黑衣暗衛,見她揭開錦簾,付尋騎著馬靠過來。
“皇後娘娘,您不休息?”
司卿予搖頭,看著付尋,再想著身側睡沉的男子,司卿予下了馬車步行。
走在黑暗之中,所有暗衛便也都下馬跟著她。
她有太多話問向付尋,一路行駛便慢了幾分。
付尋能懂,牽著馬匹跟在她身側,“皇後娘娘,您問吧。”
司卿予垂眸走著,“他多久沒有休息了?”
付尋捉馬繩的手慢慢收緊,語氣略低:“屬下算不上來了,皇上到闕雲宗的日子就不曾睡過,後廚與金麟殿兩地跑,學不會也硬要學。”
司卿予麵上沒有任何情緒波瀾,全隱藏於心,“他在昭啟呢。”
付尋訥訥道:“皇後娘娘的金簪掉了,隻因經了四個人的手才回到他手中,然後…”
司卿予輕笑一聲,似在笑自己,“然後都被罰了?”
付尋默了默,低著眉眼,不知在想什麽,隔了一會,抬頭對她鄭重說:“是皇宮上下無一例外,碰的沒碰的,看的沒看的全都被罰。”
無一例外…
然而,司卿予嘴裏的‘都’是四個人,卻忘了封承衍的性子,發起瘋來六親不認。
司卿予踢了下地上的碎石子,淡淡道,“他向來挑剔愛占有,不喜歡任何人碰他的所有物。”
蒼老的夜空,偶然掠過幾隻螢火之墓,飛過掠去…落在叢生的雜草上。
司卿予靜靜地看著那幾隻黑暗裏的螢火,仿佛透過她的眼睛,能看見那些不為人知的深淵。
有人黑暗,有人光明。
有人帶著光闖來,隻為點亮你的黑暗。
付尋繼續娓娓道來:“說來…在昭啟的時候,皇上總是時不時都去有藍楹樹的地方,就看著又討厭,一說要不要移去皇宮他就生氣。”
說來,她以前還是相府嫡女的時候,喜歡繡有紫白相間藍楹的錦裙。
司卿予沒有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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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兩夜的趕程終是回到京城,北部城鎮一事,被攔在朝堂之外封得死死的。
封承衍進宮暗中調用國庫吩咐人繼續押送去北部城鎮。
得知司景在醉宵樓喝得爛醉如泥,司卿予去了醉宵樓。
司卿予手搭在收銀台前輕敲著,盯著鳳掌櫃手中的算盤,“全記他帳上,讓自己來還。”
鳳三娘極為風情萬千的“哎———”了聲,事事順著,從不反駁。
毫不猶豫把酒錢記在司景賬上。
司卿予目光移向喝得酩酊大醉的男子,冷了幾分,“給他上酒窖家底,要最烈最燒喉讓他瘋個夠才好…”
鳳三娘還是笑著道:“好,就要最烈的。”
司卿予這才問向主事,“北部城鎮的事是何人?”
鳳三娘道:“是顧憐,我們已經派人去找她了,但她藏得極隱,景公子他他…”
知道是顧憐,司卿予也沒有那麽意想不到,也沒有任何怒意可言,自始自終冷然平靜,長長的一聲。
“哦———”
就是哦而已,堵住鳳三娘接下來的話。
“嗯嗯。”鳳三娘連忙放下算盤,端著溫水遞給司卿予,“喝水潤潤喉,主子想吃什麽,三娘去下廚。”
當時,鳳三娘收到自家主子懷了小龍種的消息,知道的那一刻,可以說她比封承衍還要欣喜若狂,那種感覺是不得了的上九霄,當日免了醉宵樓所有客人的酒水錢,還親自掏腰包請所有客人大醉一場。
眾人不知為何,隻知道那日的鳳掌櫃眉眼不離笑,嘴不離‘老娘開心,你管?’
這時,司卿予拿過碳筆畫畫寫寫在賬本上,嘴裏念叨著:“麋鹿尾燒麅肉、煨鹿筋、斫魚羹、燕窩八仙湯、燒赤貝、雪花蝦卷、一壺獅峰龍井。”
路過的客人:“……”
這是人吃的嗎,養得起?哦,那是當今皇後。
“草民拜見皇後———”
司卿予看也沒看,隨便來兩個字:“免禮。”
一個時辰後,這些菜品便上了。
司卿予坐在司景對麵。
司景還在瘋狂飲酒,用迷迷糊糊的眼神眯著她,“小妹?”
司卿予沒應聲,接過小廝處理好的玉筷對好,慢條斯理地吃菜,低著頭。
真就食不言,寢不語。
司景也不知是不是酒勁兒上了頭,喃喃回憶口不遮攔道:“我都舍不得碰她,她竟然爬上北涼皇帝的床!”
“她就非要逼我選,逼我去選擇。”
“那夜,我冒雨護送賑災糧銀去北部的小鎮,途徑膺川關,膺川關難民多安治難民之時,我看到一個身影同她相似的女子被暴徒欺負,我前去營救…以為是她卻又不是她,她沒有給我看到,我將糧銀快速送去知府手中,什麽也不管不顧的原路返回尋她,我…我總是一而再再二三為她做錯事,次次在那一條道上翻跟頭,卻次次不悔改,為她負傷中箭,為她浴血殺敵,為她觸逆律製,因她放棄守城主將的位置,她還想要我怎麽樣!”
司卿予不作聲,慢慢夾了塊蝦卷送入唇齒之間,掌心微微托著,蝦卷入口酥脆鮮美。
滿身的平靜寧和,仿佛所有喧囂的一切隔絕開來。
司景繼續倒酒,仰天澀澀的笑著,“七座城鎮的百姓因我餓了整整數月,我有罪,屬實罪該萬死了…”
司景又是自責了半響,一邊罵自己一邊用酒灌喉穿腸。
期間,司卿予吃得挺撐的,接過小廝遞來的濕帕輕擦嘴角,這才開口,“你不怪她?”
司景醉醺醺的,打著酒嗝,“為何要怪她,都是我的錯,是我的失誤。”
什麽為何要怪?
司卿予白淨的臉,在陰霾裏笑:“我他媽不是什麽好人的…”
司卿予探手端起茶盞碰向司景手中的酒壺,極有力的清脆碰撞聲響起———
“兄長不要恨我才好。”
她以茶代酒一飲而盡,茶杯陡然倒扣。
“我就喜歡怪別人,可怎麽辦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