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355不講究
回首的刹那間,就像醉醒的烙印,封承衍已經來到她身前,還是過分貴氣的黑金華服,雍容清冷。
封承衍看著她,目光不曾移過,麵上沒有任何情緒可言,抓在掌中的錦帕慢慢朝她麵頰上擦拭。
冰涼的指腹時而觸碰在她臉頰上,凍得溫柔似火,封承衍擦拭的動作很輕,指尖淡淡的清香縈繞在鼻息間。
那一刻,她竟不知該說什麽,該告訴他什麽,那種突然間想分享很多很多的喜悅全然堵住了嘴,封住喉。
不知如何開口,她不知該如何分享出來…
把她弄濕的是他,為她擦拭的還是他。
生氣的是他,下意識溫柔的還是他。
不講究。
封承衍看著眼前的女人,灰色的道袍上麵是隱約可見的雨漬,墨發用一抹白色發帶隨意紮起一縷,風起,發尾輕梢揚起,便將那不食人間煙火的絕色襯在風中。
是他沒見過的美,幹淨清明像畫一樣安靜。
“怎麽,不敢答?”他低聲質問。
“你問的什麽話。”司卿予垂眸,將果子擦了擦往嘴裏咬著。
很平靜地咬著,酸爽衝喉情不自禁的過癮。
封承衍凝視她,涼薄的眼底似沒有絲毫情緒波動般:“你不記得今天是第二十五日,是沒想過我會回來?”
記得…司卿予沒說,又怎會不記得,隻是沒想過他真的做到。
是分毫不差的二十五日,出現在她麵前。
“為什麽總是不聽話,說了不要出府還出,說了不要管你還管,司卿予———我是要他命的,他的江山我也要的。”
封承衍說這句話時聲音越來越低,總讓人感覺來了股冷風鑽進皮骨。
他是笑的,卻涼薄了幾分。
司卿予隻是“嗯”,沒有實質性的回答。
江山能給,命不行。
即使一個‘嗯’,封承衍儼然看穿她,抿了抿唇,“別逼我,你真的玩不起。”
別逼我…
何為逼?
“今日的風可真冷。”司卿予轉身走去另一顆青梅樹。
封承衍看著她的背影,她墊起腳尖就一定要摘順眼的那顆青梅子,近在她手邊唾手可得的就是不碰。
難得的發現她漂亮的手指沒有染上丹蔻,也難得的發現她喜歡這些亂七八糟的野東西。
司卿予頭也不回道:“裴雲霄自始自終是闕雲宗的人,隻要他活著他就是,不管犯了什麽錯,他依舊是,闕雲宗的人誰都不能動,並不因為他叫裴雲霄,這是我的原則。”
於封承衍是情愛,於裴雲霄是師門。
她想做一個很好的娘親,當肚子裏的小東西長大了問起娘親是怎樣的人呢。
她可以告訴肚子裏的小東西———
娘親想護的人,犯了天大的死罪都護。
娘親不想護的人,即便是承受道德倫常的流言蜚語,也決不護。
不必感同深受,隻願憑心而走。
“封承衍,我是真心要與你共度餘生,可以為你亂性動心觸及七情六欲,但是原則永不丟棄。”
司卿予說句話的時候,還是沒看向他。
她說愛他是真心…封承衍靜靜地聽著,心似是能感同深受的顫動,因為那裏麵全是她皆是她…
可她說、原則永不丟棄。
這也就是她,在他心中依舊有著不為人知的動人之處,他迷戀這樣的她,可他做不到她用在旁的男子身上。
做不到。
燕家滅門之時,他默默跟在她身後決定成全她。
但現在是裴雲霄,要他如何去成全?
他不喜歡任何人靠近他的女人,他不喜歡他的女人看任何男子一眼,一眼都不行。
“卿予,你還欠我一個要求。”
司卿予回頭:“你說。”
確實欠過他一個要求,是因為陸玟之…
“回去吧小師妹,天要落大雨了。”
然而,一道慵懶又隨意的話胡亂插入,打斷兩個人的對峙。
隻見裴雲霄靠在一旁的樹下,手臂裏挽著一個竹籃子,裏麵盛滿許多飽滿誘人的青梅。
聞言,封承衍一如往常氣度沉穩,說這句話的時候偏是隻盯著司卿予才說:“沒你說話的份。”
話是在警告裴雲霄。
極具壓迫感的聲音涼颼颼地淌過每個人的耳膜。
那一刻,氣氛陷入詭異的寂靜,也不知是不是風雨欲來前的沉悶,直教人透不過氣。
裴雲霄:“……”
封承衍的目光不曾移過半分,忽然摻夾了各種情緒,黑得如同望進無底的深淵之中,冷笑道:“小、師、妹?”
好一個小師妹。
一起下山摘果子,好大的樂趣!
司卿予看著他,隻覺得胸口有些發悶:“你不用介意,我同他隻是一個師門,你定然都查過的。”
不介意?
封承衍步步緊逼,笑了。
司卿予被封承衍看不得心口便名地緊縮起來,想邁開步子,隻覺得頭暈目眩得緊,喉嚨不忍作嘔的感覺差點強壓不住,她咬牙忍了下去,不動聲色…
說來,她今日未曾進食過,又餓又想作嘔。
封承衍閃過一絲異樣,“怎麽?”
司卿予將手中的青梅子塞入口中,看著他,短促的笑了聲,還在強忍著身體上的不適,“你想知道什麽。”
封承衍低聲道:“你說。”
這會兒已是烏雲密布,裴雲霄低低的聲音打斷這種僵持:“有人不能淋雨的…”
裴雲霄話尚未落完,那道淡漠涼薄的目光朝他射來,即使沒有任何情緒波瀾,足以能把裴雲霄渾身剝了一層皮。
裴雲霄飛速拉著士閔的衣領走去一旁,躲著就是了,不想同封承衍硬著來…
直到裴雲霄離去,這雨說來就來,鋪天蓋地而來。
司卿予在那一刻卻沒有想要走,那種頭暈目眩的感覺並未消散,仿佛雙腳被焊在地上,直教她動也不想動,林間四周除了青梅樹便還是青梅樹,來不及離開,是走哪也躲不了這雨的。
雨滴突然打在臉,傾刻間,她第一次如此無措,並不是害怕淋雨,她害怕著了風寒,她在害怕…她害怕傷了肚子裏的小東西一星半點。
與此同時,封承衍站在原地慢慢伸手,林間便落下一名黑衣暗衛將油紙傘遞給他。
封承衍轉間將傘撐在她頭頂,沒有再讓她淋半點雨,即使是氣頭上也舍不得她淋半點雨。
雨來是從來都不需要躲,他也能護全她。
封承衍看著她,她卻驀然蹲了下來,雙手抱膝,瘦小的身子蠟縮在一起瑟瑟發抖,不知道在捂著懷裏什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