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報警電話多少
水杉木林盡頭處豁然開朗,橫亘的柏油路邊建了一排帶著獨立小院的現代別墅。
每棟別墅之間都有百十米的間距,綠化帶作隔斷,中間是鬱鬱蔥蔥的森植古木,風格迥異,不盡相同。
「第一棟就是,停在台階可以了。」徐風適時出聲提醒。
別墅建在綠草茵茵的石基上,立體斜插設計,一二樓是透亮的落地窗。
後方有一處雪白的山牆,立面光滑無比,簡潔大氣,一方波光粼粼的長方形泳池與小院毗鄰。
徐風解開安全帶,下車的時候回頭道謝:「小姑娘,辛苦你了,回去好好休息。」
他的話裡帶著恰到好處的柔和,不遠不近,叫人聽了很舒服。
這可真算得上一句漂亮話了,配上徐風淺淺的笑意,挺溫情的。
梁春雨不太會說漂亮話,她看著徐風,點一點頭:「好的,徐總監。」
徐風聽她這麼一說倒是又笑了:「這回怎麼不叫我徐老闆了?」
「嗯……我是聽人事說的。」
「難怪。」徐風點一點頭,走上台階。
梁春雨調轉車頭,原路行駛回去。
出了杉木林,開回公路的時候,對面來了一輛藍色的跑車,兩輛車子各佔據一邊錯開。
梁春雨往左看了一眼,這輛車好像是剛才路上跟在她後面的那輛。
只是未及看清,兩輛車已經擦身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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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睡了五個鐘頭,早上樑春雨頭昏腦漲硬扛著起了床。
她剛坐上車準備去接鄭淼,鄭淼家的傭人就打電話過來,意思是昨天鬧騰得太晚,鄭少爺今天要睡覺,不去公司了。
梁春雨就在車座上多睡了半小時,掐到最後二十分鐘,開車去公司。
今天太陽大,她把車子開進地下車庫,轉了一圈找車位,終於在C區找到一個,正想倒進去,對面來了一輛黑色轎車。
她認得那個車牌號,是徐風的車,顯然他也看中了這個車位。
兩人從擋風玻璃前對視了一眼,梁春雲剛想退出,徐風一手探出車窗向她做了個手勢,意思是讓她留下,自己倒車開到後面的一個區去了。
梁春雨也沒客氣,車子穩穩倒進去,拔了車鑰匙下車。
徐風停好車,去乘電梯,發現梁春雨站在電梯里,一隻腳踩著門開合處不讓電梯門合上,顯然是在等人。
他愣了下,走進去:「你在等我嗎?」
梁春雨收回腳,按了關門鍵:「嗯,我看到你快停好了。」
徐風看她一眼,小姑娘心倒蠻細的嘛。
電梯上行,依舊是一片沉默,到了四樓電梯門打開后,梁春雨也還是那句話:「徐總監,我先走了。」
徐風也照舊「嗯」了一句,不過這次看著她,帶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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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鄭淼的司機天天熬夜,不僅傷神,而且傷腎。周末梁春雨睡了一上午。
剛起床,蔡繼成打電話給她,問她有時間沒有,有時間再去修車行幫幫忙。
剛走進巷子,就見車行外圍了一群人,正攏成個圈子圍著台車爭執不休。
蔡繼成自從梁春雨走後另外帶了幾個小夥子,最近修車行里比較忙亂,他帶著的幾個小夥子以前也是干這行的,雖然不是精通,但是平時處理點車子的小問題還是可以的。
前幾月修車行拉回了了一輛車,蔡繼成看著沒多大問題,就交給了其中一個小徒弟修理。結果無德的小徒弟看上人進口豪車的零件,定損前把電腦板和感測器給偷偷換了舊件。
要說那小徒弟也是,心懷不軌不說,作案手法還不行,螺絲印子都沒扳回原位。
人家後來去4S店,有經驗的師傅一眼看出來哪些地方動過手腳。
這下惹出事情來了。
人家也不是個吃素的,法治社會,哪有被人打碎了牙還往肚裡咽的道理?當即帶著一幫朋友趕上門,手機一掏,要報警。
蔡繼成原本還不信,看對方半大一群小夥子,頭髮染得跟彩帶似地,以為是來挑事兒的。
他行端坐正一直男老爺們兒,身正不怕影子斜,梗著脖子和對方爭論。
爭得臉紅脖子粗,轉眼看見那個修車小弟臉色煞白一副不打自招的苦相,看著他連話也說不出來了,簡直打臉。
蔡繼成腦子也活絡,立刻明白過來事情是怎麼回事了,腦袋跟撞了鍾一樣鐺鐺響,差點吐出一口老血。
他脾氣上來了一巴掌扇在小徒弟肩上,將其扇趴在地:「想坑死老子是伐?!小赤佬這種鬼缺德事也幹得出來!找死啊?!」
修車小弟干這事也是個新手,河邊沒常走,第一遭就濕鞋了。
他嚇得要死,不停求饒,一骨碌跑去屋裡把換下來的零件給送了出來。
蔡繼成自認倒霉,只能拉下臉點頭哈腰向對方道歉,保證兩天內將所有原裝零件換過來,要賠償也行,價錢對方定。
他是靠修車廠吃飯的人,沒貓膩不怕查,但這會兒人贓並獲,真把警察弄了來,先別說是誰捅出的簍子誰扛,修車行的名聲算是壞了,以後誰還敢來這裡修車?
高高大大的糙漢子,此時不為三斗米不折腰也不行,低聲下氣地,差點給人跪下。
對方是個衣著光鮮亮麗學生,一身的名牌加起來夠買一堆感測器零件了。看這架勢,不是富二代就是拆二代。
有錢的人不在乎錢,找上門來純屬氣不過這種黑心的勾當。
血氣方剛的男孩子,掏出手機非要報警為民除害。
蔡繼成那個苦和氣啊,辛辛苦苦幹了幾年才做出點名堂的招牌,眼看就要砸了,到時候老婆孩子誰養?老娘誰養?吃什麼?喝什麼?
男孩把手機拿在手中,轉過頭去問同伴:「報警電話11幾來著?」
他的同伴們全體一愣:「好像是119。」
又有一個同伴:「120吧。」
這是一幫辜負了祖國殷切期待的學生。
蔡繼成眼疾手快,伸手捂住男孩的手機屏幕想再周旋一會兒,那男孩反應快,猛地揚手往上一甩躲開,誰知手機沒拿穩,甩了出去。
正好朝著梁春雨的方向去了。
梁春雨忙快走幾步,接住了手機握在手中。
那年輕的男孩兒走出人群,到了梁春雨面前要手機。
「春雨!」蔡繼成趕在後頭,面上急迫萬分。
梁春雨抬頭看了那男孩一眼,意外發現他竟是那晚在街道上追著她比車的那個男孩,對方顯然也認出她來了,驚訝地挑了一下眉。
他來回看了一下樑春雨與蔡繼成,問梁春雨:「跟他們一夥兒的?」
梁春雨沒點頭也沒搖頭:「能不能別報警?」
那男孩聽她這麼說,皺了一下眉頭,十分厭惡與不耐煩,伸手就要拿手機。
梁春雨看了看蔡繼成焦急的眼神,把手機遞到男孩手中:「你能不能給個機會將功補過?我們不會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你要是報了警,整個車行的人都要跟著倒霉了。」
那男孩看了看梁春雨懇切的眼神,撇嘴嘟囔道:「誰知道你們以前害了多少人?」
梁春雨往車行內外看了看,指著放在門外修好的三台車子問蔡繼成:「那三輛車xxx(缺德小工)沒碰過吧?」
蔡繼成:「沒,都是我修的。」
梁春雨又轉向那男孩:「那三台車子都是剛修好的,中間那輛比你的車檔位還高,只要他們不是二手車經手,沒有非法改裝過,我們保證裡面換掉的每一個零件,記錄單上都有,除此之外,肯定是原裝。」
「說得好聽,」那男孩哼了一聲,「我又不是修車的,怎麼可能檢查得出來。」
「這一片有很多修車行和4S店,你隨便找一個有經驗的師傅來驗都可以。或者這修車行里任何一台車,都可以驗一驗。」梁春雨說得很誠懇,很認真。
那男孩聽了,盯了她半晌,皺了眉頭說道:「照你這麼說,還算是我倒霉了?」
蔡繼成緊跟了過來,放軟語氣求這男孩:「小夥子,我知道你不差錢,可是我這個修車行辦起來沒幾年,招牌剛剛打響,本兒才收回來,油都沒偷過一滴,怎麼可能為了幾千塊錢干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兒?偷你零件這小子我是不會留了,我保證,一天時間,把他給你卸下來的零件都裝上去。到時你再找個人驗貨,不是原裝的我關了這店鋪自己去警察局交代罪行!」
那男孩在缺德小工,蔡繼成以及梁春雨三人間來回打量了一番,最後揚了揚下巴盯著梁春雨:「不報警也行。」
周圍人剛鬆了口氣,那男孩緊接著說了後半句話。
「上次不是讓你跟我去跑一圈嘛,我看你開得不錯,三環已外有個黟山開發區,沒人,場地大,怎麼樣,跟我去跑一圈?」
梁春雨聽到這話,皺眉,過了一會兒,她才抬頭:「這個不行,我不想飆車。」
男孩:「怎麼不想去,怕了?」
「我不想飆車,而且我還有事要做。」
「什麼事兒?修車?你修一下午車多少錢,我給你雙倍!」男孩豪氣地說。
梁春雨搖頭:「我不想去。」
「5000!」男孩兒加價了。
梁春雨沒吭聲,轉身往修車鋪走去。
「10000!」再加。
還是沒回應。
男孩轉身掏出手機:「我還是報警吧。」
這下蔡繼成急眼了,快步走過去捅了捅梁春雨的背,小聲慫恿:「妹子,得去,得去呀!小子太膘了,我看就欠削。你好好給他捯飭捯飭,讓他知道什麼叫欠!」
男孩手掌握著手機伸到梁春雨面前。
界面上端端正正3個數字:120。
他十分有底氣地笑道:「怎麼樣,去,還是不去,給個準兒。」
梁春雨張了張嘴,看著那幾個數字,又看了看那男孩,欲言又止的樣子。
男孩身後的幾個同伴查了度娘,舉著手機吆喝道:「徐辰!搞錯了,報警電話110!120是急救電話!」
男孩面色菊花般一緊一放,匆匆回身修改了輸入的數字。
再次理直氣壯地將手機舉到梁春雨面前以作要挾。
他瞪著眼:「說,去不去!」
梁春雨看著男孩兒。
我去。她說。
「還治不了你了我,」 男孩手持手機,得意地笑了兩聲,「看小爺我等下不把你飆到流鼻血。」
他隨即想起了什麼,正色道:「你是個女生,我得先跟你說清楚,輸了不準哭鼻子,我只負責贏,不負責哄你啊。」
「好。」梁春雨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