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爭執

  「你以為你跪下來我就會原諒你們?」葉清冷笑了一聲:「之前說了那麼多效忠於我的話, 看來也不過只是口頭上說說, 這種背主的刀劍我可要不起。」


  「我們並沒有背叛主君。」壓切長谷部咬住牙, 抑制住聲音的顫抖, 盡量平穩地道:「我們絕對不會傷害主君。」


  「你們覺得只要不傷害我的身體就不算傷害嗎?」葉清挑了下眉, 他似乎已經平靜了下來,剛才的怒火彷彿只是轉瞬即逝。


  但這樣的他卻讓壓切長谷部感到惶恐,就好像即將失去什麼重要的東西。他跪著向前幾步,跪在葉清腳下, 額頭抵住他的腳背:「我並沒有這麼想。」


  「你們準備將我囚禁在十年後。」葉清道:「你們擔心我回去后依舊會拋棄你們,乾脆先下手為強,將我困在十年後。」


  他停頓了一瞬,微微眯起眼:「你們是神靈, 不會衰老,只要有靈力就可以永遠存活, 不用擔心俠客所說的問題。甚至就算我切斷了對你們靈力的供應, 在這十年裡你們也找到了其他的靈力供應來源。」


  「你們不再需要我的供養,所以起了囚禁我, 甚至神隱我的念頭。」葉清說到這,垂眸盯著壓切長谷部,笑意漸冷:「是這樣嗎?」


  「我……」壓切長谷部咽了咽唾沫。


  下一刻,他被人一腳踹出去, 後背撞在門板上, 發出一聲巨響, 那門板甚至都搖搖欲墜, 馬上就要掉下去似的。


  他被踹在肩膀上,只覺得那部分已經失去了知覺,嗓間甚至已經聞到了血腥味。


  ——壓切長谷部,輕傷!

  就算最開始他被暗墮控制,去刺殺葉清,也沒有被打成輕傷。不管理由是什麼,葉清對他們一直很溫柔,就算揍人也只是感覺疼痛,實際上造成任何傷害。


  對於壓切長谷部就更溫柔了,幾乎沒有打過他,甚至很多事情都交由他去做,可以說是本丸里最受寵的刀劍。就算是可愛的五虎退也沒有得到過這種殊榮。


  所以當他倒在地上的時候,除了疼痛,便是慌亂。


  「主君……」他沒有管自己身上的傷勢,從地上爬起來便向葉清那面跪著挪去:「我知道錯了。」


  葉清冷眼看他,眼裡除了冷漠還有失望。


  「你們回本丸吧。」他道:「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


  壓切長谷部愣了愣,從這句話中聽出了更加深刻的含義。葉清不單單放棄了他,甚至放棄了十年前的自己。


  他頓時陷入了更大的惶恐,以至於大腦一片空白,只能一下子抓住葉清的褲腳,竟是一句乞求的話都說不出來。


  絕對不能如此。他的腦海中只剩下這一個念頭。


  「主君。」髭切突然打開房間的門,看到眼前這一幕,眼底閃過一絲瞭然。


  他和膝丸察覺到了葉清這面傳來的憤怒,雖然只是一閃即逝,可他明白一定發生了什麼——葉清很少有如此劇烈的感情波動,甚至說他的感情波動一直很淡,不論是愉悅還是憤怒亦或是動情,都下意識的控制在了不被察覺的範圍內。


  如今竟然如此震怒,肯定是他們的事被察覺了。至於是誰泄漏的……除了俠客在葉清身邊不厭其煩的說他們壞話,還可能是壓切長谷部。


  如果不是同為葉清的結契刀劍,他們做什麼都瞞不過對方 ,髭切絕對不會讓他也加入這個計劃。壓切長谷部將蘇祝看的太重要了,重要到甚至已經要遺忘如何欺騙對方,希望將自己完全坦白在葉清面前。


  果然,葉清對壓切長谷部下了狠手,對他也沒什麼好臉色。


  「你來了正好,省的我一個個去說。」他冷哼了一聲,「你們回去,在本丸里待著,說不定十年後的我會良心發現,會回去看你們。」


  「主君是不要我們了嗎?」膝丸睜大眼睛,就連一向有幾分遲鈍的他也能聽出葉清的意思。


  葉清冷眼掃了他一眼,並未出聲。


  髭切笑容淡了一些,琥珀色的眸子里暗潮湧動,聲音卻依舊平靜得很:「如果我現在跪下認錯,並保證以後再也不會發生這種事,主君會原諒我們嗎?」


  「不會。」葉清冷淡地道。


  髭切抿了抿唇,就在膝丸以為他要襲擊葉清,準備拉人的時候,他卻突然跪了下來,還將膝丸也一起拉住跪下。


  在葉清的目光下,他彎下腰,額頭貼在地面。靜候片刻才重新站起來,向外走去。


  膝丸一頭霧水的跟著他做完了一整套動作,看他往外走,連忙跟上去,卻是想拉住髭切。


  「阿尼甲,我們就這麼走了嗎?」膝丸拉住他的袖子,低聲道:「主君還沒有原諒我們呢。」


  「主君不會原諒我們了。」髭切輕聲道。


  他臉上罕見的沒有笑容,柔軟的金髮貼在臉頰兩邊,微微低下的頭只露出半截線條優美的下巴和緊抿的唇。


  膝丸吃了一驚,正驚慌的想要問怎麼辦,又聽髭切輕聲輕語的道:「我不甘心。」


  「阿尼甲……」他喃喃了一句。


  髭切驟然停下腳步,轉頭看著他:「弟弟丸應該也不甘心就這麼被拋棄吧。」


  膝丸這時候完全沒有心情糾正髭切的錯誤,他咬著牙點了點頭,又有些猶豫:「可的確是我們先……」


  「我們不像壓切長谷部,」髭切了他的話:「他可以全心全意的相信主君,聽從主君,不相信主君會拋棄他,所以主君也給予了更多的信任。可我不行。」


  他將手按在胸口處,目光晦澀:「從愛上主君開始,我的心裡就住進一隻惡鬼。」


  「阿尼甲!」膝丸喊了一聲,髭切卻並沒有停下,而是繼續說道:


  「弟弟丸也是如此吧?想要獨佔主君,有時候甚至想要將所有霸佔主君的存在消滅,讓主君只疼愛自己。」


  膝丸抿住唇,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是的,他嫉妒受主君信任的壓切長谷部,嫉妒受主君寵愛的五虎退,他想讓主君那雙漂亮的如同寶石一般的眼睛里只有他的存在。


  可道德與忠誠束縛著他,他不敢去想那些不好的事,擔心只要稍微想象一番,他就會墮落成惡鬼。


  「主君看上去對什麼都不在意,可早就看透了我們每一個人。」髭切嘴角彎起一個諷刺的弧度:「所以他從未全心全意的信任我們,也不可能完全信任我們。」


  「但他信任長谷部,正因為太過信任,才會如此憤怒。」髭切道,他抬不動嘴角,便面無表情地說完這番話:「主君會原諒他,卻不會原諒我們。」


  膝丸猛地捏緊了拳。


  髭切將目光移到遠方,孤寂清冷的景象就如同他此刻的內心。


  「阿尼甲,我不想被主君拋棄。」膝丸突然開口道:「我甚至想象不出主君真正屬於別人的模樣。」


  「那就讓主君屬於我們。」髭切眼裡閃過一絲凌厲:「這段時間就是我們最後的機會!」


  「你想要神隱……」膝丸驚呼道,但立刻在髭切的瞪視下將剩下的話咽了回去。


  「必須要儘快確定計劃。」髭切道:「壓切長谷部若是全盤托出,我們剩餘的時間不多。」


  他雖然這麼說,但心裡其實早有打算。髭切怎麼可能毫無準備,他對於葉清發現這件事早就有了打算,只是那是最壞的打算罷了。


  髭切和膝丸的離開更加觸怒了葉清,他雖然叫人滾,可那兩人毫無悔改的樣子還是讓他發了很大的脾氣,差點把桌子整個折了。


  壓切長谷部仍舊跪在那。


  葉清盯著他:「你也滾回去!」


  「我不會走的。」壓切長谷部跪在他腳邊,死活都不肯離開:「我知道我犯了大錯,希望主君給我一個改過的機會。」


  「我討厭背叛。」葉清冷聲道:「也從不給叛徒機會。」


  「我沒有背叛主君。」壓切長谷部矢口否認:「我只是希望主君能夠留下來。」


  「囚禁我難道不是背叛嗎?」葉清低下頭看他。


  「主君在五年前便離開了本丸,再也沒有回來過。」壓切長谷部低聲道:「我不相信主君會拋棄我,但主君在五年中從未露面,我一開始以為主君出了事,到處尋找。可主君生命氣息穩定,在尋找中我們漸漸發現,主君你只是在躲著我們。」


  壓切長谷部的聲音顫抖起來:「我再也無法忍受見不到主君的日子,每一日都彷彿有烈火煎熬我的內心。」


  葉清皺了皺眉,目光中的冷意並未消散:「所以呢?」


  「重新見到主君固然開心,但我更加擔憂,主君回到十年前,依舊做出相同的選擇,而我們只能繼續在無望的等待中消磨時光。」壓切長谷部俯下身,額頭貼著手背:「若要我繼續那種生活,主君不如在這親手碎了我。」


  「你在威脅我嗎?」葉清面色驟然沉下。


  「我只是實話實說。」壓切長谷部聲音堅定下來。


  葉清盯著他,然而他只是維持著跪伏在地的動作,沒有絲毫動搖。


  葉清能從他的感情波動中感受出他並沒有撒謊,他已經下定了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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