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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三十章

  離島的志願者基地大門外圍了一圈鐵柵欄,柵欄上面插滿了各國國旗, 旗幟迎風飄揚, 隔很遠就能看的到。


  和安在月色下騎著車, 從拐角的地方就看到在基地大門裡來回徘徊的貝芷意。


  她習慣在吃完了晚飯之後洗澡, 所以此刻的頭髮蓬鬆的披在腦後, 身上穿了一條月白色的及膝連衣裙。


  仍然是中規中矩的款式,中高領,中袖, 不收腰。


  她低著頭,把基地大門口的土包當成了假想敵, 來來回回使勁用腳夯實, 裙擺隨著她的動作上下晃動, 長發飛揚, 讓她整個人看起來生機勃勃。


  和安騎著自行車就這樣笑了出來, 加快了速度,月光下飛一樣的衝進了基地大門。


  那個等著他回家的女人聽到聲響后瞪大了眼睛站在原地,等看清楚他的臉之後, 瞪大的眼睛慢慢的彎了,嘴角飛快的揚起,小兔子一樣的露出了兩顆虎牙。


  「你回來了?」她聲音軟軟糯糯的, 有他平安歸來後放下心頭大石的欣喜。


  和安一身正裝又恢復到早上的流氓樣子, 袖子擼得老高, 幾顆扣子被他扯得東倒西歪。


  頭髮被海風吹得凌亂, 再也沒有她白天看到的精英的樣子。


  他在她面前剎車, 長腿蹬地,兩手懸空把她舉起來抱到了山地車前面的三腳架上。


  這一次親吻來的猝不及防,他的嘴裡還有微弱的酒意,動作有些急切,嘴唇卻仍然柔軟。


  「合同簽成了。」他貼著她的嘴唇,聲音輕的像在夢囈。


  貝芷意就這樣被他困在自行車上,在夜色下細細的觀察他的表情。


  他很開心,也很惆悵。


  她摸摸他的臉,伸直了手臂,抱住了他的腰。


  她不善言辭,所以抱住了他之後,她又拍了拍他的背。


  辛苦了,每一件事,他都辛苦了。


  「今天怎麼……那麼乖?」和安覺得受寵若驚,他剛和貝芷意在一起的時候,從來沒奢望過這個害羞的姑娘會主動。


  可貝芷意每次總能在他最需要的時候,給他一個擁抱或者一個微笑。


  她的主動都不明顯,但是每一次都能非常神奇的恰到好處。


  貝芷意在他懷裡仰起頭,微微抬起上身,嘴唇親了下他的下巴。


  「你喝酒了?」她沒回答他的問題,親完之後,問出來的問題非常自然。


  ……


  和安低頭。


  月光下的貝芷意還是那樣婉約內斂的五官,他去南面島嶼的時候,他的女朋友並沒有被調包。


  「喝了一點。」他回答她,懷疑她是不是也偷偷的喝了酒。


  主動的太自然了,他有點摸不清楚她的心理活動。


  「我剛才給我媽媽打過電話了。」她幫他揭曉謎底,「我問我媽媽,她會不會同意我找一個外國的男朋友。」


  「……」和安有點窒息,「你也喝酒了?」


  怎麼老鼠膽子突然就變異了。


  貝芷意笑了,比了一個小拇指:「我也喝了一點點。」


  「……你媽媽怎麼說?」微醺的貝芷意很誘人,但是他現在更擔心的是她的情緒。


  她看起來倒是沒有什麼不開心,大眼睛撲閃撲閃的,眉眼都是笑意。


  難道就這樣同意了?

  她家那麼傳統的家庭,一個電話就搞定了?

  貝芷意又笑了,繼續搖頭:「沒有,我媽媽直接掛了我的電話。」


  「……」和安擰眉。


  貝芷意跟著擰眉。


  兩人大眼瞪小眼的,身邊都是青蛙的叫聲。


  「然後我又打過去了。」她學了一會他的表情,然後快樂的宣布。


  「……說話不要大喘氣,好好斷句。」他被她弄得七上八下的。


  「哦。」貝芷意點了點頭,乖乖的,「我媽媽不同意,後來把電話換給了我爸爸,我爸爸也不同意,然後又把電話給了我隔壁二叔二嬸,他們也都不同意。」


  「……」和安早就忘記自己剛才意氣風發籤好的合同,他在想他姑娘是不是嚇傻了,才會把這事說的那麼喜氣洋洋。


  「這種事情以前也發生過一次。」貝芷意低下頭,然後兩手重新抱住了和安的腰,「我高考的時候的志願一開始並不是公共關係,我那時候的英語很好,很想繼續學下去。」


  「但是我家裡的人都不同意,他們說我這樣的個性如果再繼續埋頭讀書,以後出社會會很吃虧。」


  「我家的長輩,對晚輩都很關心,他們有很多社會經驗,然後會把這些經驗強加到我們頭上,希望我們可以少走彎路。」


  「所以我高考的志願和我的喜好無關,我沒有反抗,老老實實的去了大學,然後慢慢喜歡上了這個專業。」


  「我媽媽常常拿這件事情教育我,她說我其實沒有主心骨,他們給我選的路才是最好的。」


  貝芷意說到這裡停住,兩手摟緊和安的腰,咕噥了一句。


  「什麼?」和安沒聽清。


  「很硬……」因為酒精加上亢奮徹底放飛自我的貝芷意大聲了一點,手指頭戳了戳和安的後背。


  「……」和安決定繼續閉嘴。


  「我以前覺得我媽媽說的是對的,我從小沒有明確的喜好,小時候寫長大后要做什麼,我都是亂寫的,科學家軍人老師,覺得什麼東西高尚就寫什麼,其實我自己知道,我根本不知道我長大以後想做什麼。」


  貝芷意絮絮叨叨的繼續說下去。


  向來話很少的她,在月光下嘰嘰喳喳的,聲音軟而細,和安坐在自行車座位上任憑她摟著,姿勢並不舒服。


  可他知道,他之前因為遇到熟人的惆悵,在這樣有些抓不住重點的、漫無目的的談話中,淡了。


  她沒有問他為什麼和投資人那麼熟悉,也沒有問他為什麼不把投資人帶到志願者基地。


  她在基地里等他回來,喝了點酒,闖了個禍。


  摟著他的腰,在他懷裡撒嬌一樣的黏黏糊糊。


  心裡有些一直壓著的東西,突然就痛了。


  那些為了活下去一直刻意麻木的感覺,在貝芷意細聲細氣的嘮叨中,慢慢蘇醒。


  很痛,卻,並不是完全不能忍。


  「我以前一直不敢反駁我爸媽,是因為我覺得他們應該都是對的。」她還在說,說著說著,終於慢慢的說到了重點。


  「但是這一次,不一樣了。」她抬頭,眼底有星光。


  「他們反對的每一個理由,都是不對的。」


  每一個理由,她都能找到反駁的話,都能證明他們是錯的。


  這大概是和安認識貝芷意以來,她用詞最堅決的一次。


  她像是迷路了很久突然找到了指路牌的旅人,那一瞬間整個人的脊椎都直了。


  所以她才那麼開心,哪怕她的話被家裡人全盤否定了。


  「我覺得我可以堅持下去了。」貝芷意說出了她今天晚上特別亢奮的原因,「我和你在一起這件事情,是對的。」


  是不管父母親戚怎麼勸,都不會讓她動搖的那種對的。


  「哪怕你不能和我一起回去,我也不怕了。」她想到的,最最主動的事情,就是幫和安解決掉她覺得最麻煩的問題。


  她父母的問題。


  和安太忙了,他的世界太大,因為她的原因引來的那些麻煩,不應該讓和安去解決。


  她應該自己搞定。


  哪怕這一次,她喝了一整瓶紅酒才鼓足了勇氣。


  但是第一步跨出去之後,她發現,其實也沒那麼難。


  她對和安的感情,和夢想不一樣,夢想這件事她從小到大都很模糊,她所有的能力都很平均值,所有喜歡的東西開始喜歡的原因都是因為她覺得這件事她能做好。


  可是和安不一樣。


  和安,是如果最終他們沒有走到一起,她可能會孤獨終老的那種不一樣。


  再也找不到這樣的人了,完全懂她,理解她,包容她的人。


  她覺得酒精讓她清醒。


  她早就應該主動的,像現在這樣主動告訴父母,主動的抱住和安,主動的親他。


  雖然她還沒用勇氣去親他的嘴角,但是下巴,也夠了。


  她可以一步步來。


  ***

  和安覺得有些好笑。


  也有些感動。


  他和她像是極與極,她從小被妥帖的保護成了家長最滿意的模樣,她人生中最最大的麻煩就是父母不同意,她的生活在他這樣的人眼裡,簡單到一眼見底。


  他本來應該覺得無趣的。


  可實際上並沒有。


  貝芷意絮叨的她的過去她的生活,那些聽起來不大的煩惱,很容易解決的困難,被她那樣一半憂傷一半傾訴的說出來,就變成了細密的葯。


  覆蓋在他的那些真正殘忍的事情上。


  讓他慢慢的開始痛,從麻木到清醒。


  「要不要去海邊?」他問她,把自行車轉了個方向,「去看看晚上的大海。」


  貝芷意抬頭。


  「去不去?」和安吻了下她的額頭,「我帶你去夜遊,會有水母。」


  「……我們都喝了酒。」貝芷意擰眉,想了想喝了酒能不能開船,算不算酒駕。


  和安終於被她逗笑。


  她就像是沒有任何保護色的小動物,鑽出來耀武揚威了幾分鐘,就迅速的縮回到窩裡。


  這種情況下,她還能想到酒駕問題,還想的很認真。


  「只是騎車,這邊有片沙灘能看到水母。」他又吻她。


  「基地里電燈泡太多了。」他意有所指的皺眉,「我想跟你聊聊。」


  聊聊未來。


  過去,他還沒有準備好,但是未來,他突然覺得,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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