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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七章

  男女之間的肌膚之親, 其實是完全基於本能的。


  貝芷意是個很細緻的人, 所以和安吻上來的時候, 她閉上眼睛,努力的想要記住她人生中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和異性之間的肌膚之親。


  和安身上有水的味道, 長期潛水撿垃圾和游泳池游泳, 他身上有非常乾燥的海水的味道, 像是大太陽下面泛著藍色波紋的大海。


  他的嘴唇看起來很薄, 接近中國人面相里刻薄嚴厲的薄度,但是出乎意料的柔軟, 微涼的, 貼上了她的嘴唇后, 他很輕的嘆息了一聲。


  扣住她後腦勺的手微微用了點力,手心的溫度滾燙——他並沒有打算跟她吻得清水。


  他說的忍不住, 是真的忍不住。


  短暫的嘴唇碰觸后, 他閉上了眼睛,之後的吻,讓貝芷意本來還有一絲清明的大腦瞬間進入了混沌。


  她甚至都不記得他們到底是怎麼結束的。


  結束的時候, 和安非常快速的脫下他自己的T恤,用近乎粗魯的動作套到了貝芷意的頭上。


  「穿好。」他粗聲粗氣,帶著喘,「我去一趟洗手間。」


  ……


  她的初吻, 開始的十分浪漫, 結束的……十分成人。


  她都不知道她自己襯衫的扣子到底是什麼時候被扯開的, 但是和安有些狼狽的逃離, 到底還是讓她的女性第六感明白了些什麼。


  她套著和安的T恤,頭藏在T恤里,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因為太害羞,所以暫時不想把頭伸出去面對世界。


  她的襯衫被扯開了,五個扣子,每一個都不知所蹤,她藏在T恤里顫顫巍巍的,咬著嘴唇,低著頭看自己的內衣。


  ……


  灰色的純棉內衣,沒有任何花紋,因為不大,所以款式看起來像是跑步用的運動內衣。


  沒有鋼圈,沒有聚攏效果,甚至沒什麼形狀。


  和性感甚至和女性都沒有太大關係。


  ……


  和安有沒有看到……


  貝芷意懊惱的咬住了嘴唇。


  他剛才似乎一直是閉著眼睛的……


  她跟著閉著眼睛摸了下自己的內衣,然後因為自己的行為舉止太過驚世駭俗,再一次僵在原地。


  她開始思考人生。


  因為性格原因,她看了很多心理方面的書,書里說,她這樣環境下長大的孩子,一旦叛逆,通常都是天翻地覆的。


  她之前是不信的。


  但是她現在看了看自己徹底被扯破的襯衫。


  ……


  她失業了,跑到了異國他鄉的離島,主動勾引了一個外國人,被撕開襯衫之後,她第一個擔心的問題是美觀度和手感問題。


  ……


  「啊……」她埋在T恤里,很小很小的叫了一聲。


  「你……不打算出來了么。」在邊上看了很久的和安終於忍不住出聲。


  她現在的表現就像是那天在房間里發現了蛇,把自己用衣物徹底的隔離起來,外人根本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麼。


  等他一出聲,她震了一下,然後就縮在那一件可以當她連衣裙的T恤里一動不動了。


  鼓鼓囊囊的一坨。


  和安搓了搓臉,雖然剛才的情況差點失控,但是他還是能知道貝芷意應該是沒有生氣的。


  她只是害羞。


  雖然害羞的方式讓他有些無法招架。


  他走進,先把貝芷意那顆冒著熱氣的粉紅色的腦袋從T恤領子裡面撈出來。


  她盤好的鬆散的髮髻徹底亂了,被和安笨手笨腳的捋到腦後。


  她臉很紅,眼睛水汪汪的,嘴唇的顏色嬌艷動人。


  和安沒忍住,彎著腰湊上去又親了下。


  這次只是蜻蜓點水,他剛剛洗過臉,湊近的時候,臉上有潮濕的水汽。


  貝芷意顯然被他的臨時起意嚇了一條,低喘了一聲,一雙水潤的眼睛蒙上了霧。


  和安笑了,刀削一樣立體的五官被他笑出了柔和的線條,他又揉了揉她的頭。


  「不『那個』。」他強調,「在你父母答應之前,我可以去洗手間。」


  「……」貝芷意又想鑽到T恤裡面了。


  「我還要賠你一件襯衫。」他手裡還拽著兩顆她襯衫上的扣子,珍珠白的,在燈光下光芒柔和。


  「……」羞澀過了頭,就開始漸漸地有了些惱意,貝芷意的一雙眼睛微微瞪圓。


  「我還想親。」被貝芷意生動的表情誘惑,和安眯著眼睛再一次想要遵循本能。


  「……」徹底惱羞成怒的貝芷意飛快的把手從袖子里伸了出來,跳下椅子,悶著頭躥進自己的房間。


  「我換衣服。」她惱得鼻尖都有點紅,關門的時候氣乎乎的瞪了和安一眼。


  把笑容滿面的和安關在門外,貝芷意貼著門又輕輕的喘了一口氣。


  梳妝台上的鏡子照出了她現在的樣子。


  鮮活的甚至有了一些小櫻的影子。


  和安在外面敲門,語氣仍然帶著笑意:「動作快一點,晚上我們還要和維克多討論你那個方案。」


  忙著害羞的貝芷意怔了一下。


  轉身,把門開了一條縫。


  「討論完就可以開始做,我明天從南面回來之後能空閑好幾天。」他站在門外,穿著剛剛換好的T恤。


  灰色的。


  「……」貝芷意拉了拉身上的T恤,「你明天還是要去么?」


  她以為他接受了她的方案,會改變他自己的計劃。


  「那是兩回事。」和安笑著曲著手指彈了彈貝芷意的腦門,「趕緊去換衣服。」


  穿著他的衣服露出這樣的神情,他又有一種自己在作死的預感了。


  要忍到她父母同意啊……


  他覺得他自己的腎有點痛。


  ***

  貝芷意一直到那天晚上,才徹底搞明白基地里所有人的工作職責。


  依坦是整個基地里唯一一個準時拿薪水的人——他的主要工作就是研究海洋生物,報告瀕危物種的保護情況,因為是獸醫,所以基地里誰有個頭痛腦熱的,也會順便找他。


  只是他最近有些迷戀神秘的東方力量,和安私下裡告訴貝芷意如果感冒什麼的,最好別找他,他配出來的草藥味道跟馬尿差不多。


  善良的貝芷意自然不會追問和安為什麼會知道馬尿的味道。


  維克多是副隊長,也是志願者小隊里管得最多最雜的人,志願者的補給和小隊里的賬務都是他負責。


  因為本身是植物學博士在讀,他在志願者基地有自己的項目,紅樹林樹苗培育算是他項目里的一部分,因為專項科研項目,他其實也算是有固定收入的。


  只有隊長和安,是真的實打實的沒有任何收入進項,他甚至還有很多支出項。


  他們基地的大部分補給品都比其他志願者基地的好,維克多說這些全是和安自己自掏腰包買的。


  「他每個月去幾天麗貝島做潛水教練,那個錢基本都用來給志願者買補給了。」維克多有些無奈。


  小櫻來了之後,他還多買了很多小女孩子愛吃的零食,平時收的志願者餐費大多都是不夠的,維克多作為記賬人,很清楚和安每個月會往裡面貼多少錢。


  「我的錢都用來投資了。」和安看到貝芷意小心翼翼的偷瞄他,覺得有些好笑,「我經濟狀況良好。」


  要不然也不敢說談戀愛就談戀愛。


  「對,他做投資。」維克多拆台拆得很快,「他錢很多,老是投資那種半天看不到盈利的項目,虧了不少。」


  貝芷意又開始偷瞄和安。


  這是她第一次聽說和安除了隊長之外的私事,和安和維克多,看起來並不避諱談到和安的財務問題。


  貝芷意輕輕的抿嘴。


  有些出乎意料。


  她以為她最先知道的,可能是和安在做志願者之前是做什麼的,像依坦和維克多那樣,總是會有一個主業。


  但是和安沒有。


  維克多在同和安交談的時候,從來不提和安的過往,除了財務問題,那個晚上他們再也沒聊過和安的其他私人話題。


  因為話題很快就被轉到了明天的工作上。


  他明天下午要去談的項目,就是維克多嘴裡說的半天看不到盈利的項目,和安這幾年一直在做的生態小島項目。


  離島這樣的小島,一整個島的原住民只有兩百多號人,小島面積不大,很適合用來做一島一酒店的生態旅遊。


  和安這幾年的主要投資都在這上面,而且還靠著他自己之前的人脈拉了不少資本方入場。


  一島一酒店的生態管理,環保投入和旅遊收入之間如何收支平衡,這些都是和安這幾年一直在做的事情。


  他的環保理念並不激進,他一直認為一件事情需要可持續發展,是需要非常大的資本支撐的。


  而資本支撐,不能只有付出沒有收穫。


  就像他跟貝芷意談合作的時候一樣,這種時候的和安,看起來更像是在鋼筋水泥里混跡打滾出來的精英。


  精明並且理智。


  「上次病毒信的事情讓南面的島民對我們的敵意變得更重,建酒店的土地雖然是之前就已經談好的,但是他們那塊的居民區仍然需要拆遷,我們需要原住民的配合。」


  「這個島上的居民總共就只有七十幾戶,去掉一些在外島打工打算搬出島的,剩下的勞動力應該都能靠酒店消耗掉。」


  「酒店建起來之後,這些人擔心的貧窮問題能解決掉大部分,生態型酒店不存在過度開發過度消耗的問題,離島這個地點周圍有一個鯊魚保護區,還有一個珊瑚礁生態保護區待審批,這個地理位置建生態酒店,對周邊的環保作用會非常積極。」


  「所以這個項目我必須要親自去,我不能保證在這樣的節骨眼上去南面一定不會發生衝突,但是這次投資商村長海上巡警都在,哪怕有衝突也絕對是小範圍的,不會鬧大。」


  和安這次說話的方式和之前幾次都不一樣,貝芷意覺得,他有些真誠。


  不再是前面幾次那樣,你們都別管,有事我一個人扛著的死硬態度,他這次把利弊分析的都很透徹。


  和貝芷意有同樣感覺的人,還有維克多,和安說明天要去南面的時候,他沒有發飆,他手裡拿著一大疊資料,包括這次生態酒店的,還有貝芷意下午剛給和安的那個保護鯊魚的暫時性方案。


  他對和安短期內突然就變得十分合作這件事持保留態度,所以他抿著嘴,等著和安把話說完。


  「維克多和依坦明天守著基地,偷獵船的那幫人並不希望我們和南面和好,病毒信件讓他們被關進去幾個人,以他們喪心病狂的做事風格,我擔心他們會伺機報復。」


  「志願者基地有聯合國保護,他們肯定是不敢直接進來的,所以明天你們幾個人盡量都不要出基地,不要單獨行動。」


  他說的很嚴肅,貝芷意下意識的點點頭。


  「明天是很關鍵的一天,這個投資計劃如果能夠成功,我們在這個小島上的環保任務就完成了一半,剩下的只要解決完鯊魚問題,這邊的開荒任務就基本完成了。」


  他看著維克多,笑了笑:「你也可以圓滿了。」


  他們兩個人,在這片荒蕪又美麗的海域上奮鬥了四年,失望過絕望過也很累過,他終於可以告訴維克多,他們可能可以看到曙光了。


  維克多沉默了一會,在依坦有些警告的眼神壓迫下,仍然開了口,他對著和安,用他難得字正腔圓的英文說:「我仍然沒有開始信任你。」


  和安的臉木了一下。


  「除非你能讓我把話說出來,當著Miss貝的面。」維克多挑釁的看著和安,兩個塊頭差不多的男人,隔著會議桌劍拔弩張。


  說完之後,他沒有等和安點頭或者搖頭,直接看向了貝芷意。


  「基地現在的情況,並沒有和安說的那麼平和,我一直在阻止和安做的事還有你來的第二天,我跟你單獨聊的那些話,都是有原因的,這些原因,你現在要不要聽?」他說的很快,盯著貝芷意,等著她搖頭或點頭。


  貝芷意飛快的點了點頭。


  她能明顯的感覺到她身邊的和安身體僵了一下。


  她不敢看他,怕看了就沒有了點頭的勇氣,所以只能伸手,過去像和安慣常做的那樣,拽住了他的手。


  她想聽。


  想知道一直以來,維克多都在阻止和安做的事。


  「和安被黑市通緝人頭的事情,你是知道的吧。」維克多單刀直入,「依坦跟我說,他都告訴你了。」


  ……


  依坦的椅子往後縮了縮,貝芷意使勁拽住了和安的手,這次顧不得害羞,直接就十指緊扣。


  她還是不敢去看和安,不看,就可以勇氣十足。


  她又點了點頭。


  「生態酒店的事情,和安做了很多年,用了很多人脈投入了很多錢,這件事,我一直相信是一定可以成功的,所以剛才和安關於生態酒店的那些話,都是真的,我相信他。」維克多因為激動,臉變得有點紅。


  「我不相信的,是他關於鯊魚的那些事情。」


  「這個地方的鯊魚保護區之所以能建成,是因為我們犧牲了一名志願者。」


  「當時也是大青鯊群遷徙回歸,那名志願者在看到大規模屠殺鯊魚的偷獵船的時候,已經來不及通知海上巡警,所以他自己開著快艇,直接撞上了那艘偷獵船。」


  「他在事前錄了像,然後自殺式的沖向了偷獵船,他死了,新聞鬧的很大,這個鯊魚保護區,是用他的名字命名的。」


  「他用一條命,換取了這片海域將近四年的安穩時間,四年後,偷獵船又重新回來了。」


  「據我所知,和安一直是打算效仿那名犧牲的志願者的。」


  「瀕危動物的命沒有辦法喚醒人類的良知,但是同類的性命,可以換來足夠衝擊的新聞,一條人命,可以讓這裡再安穩起碼三年以上。」


  「和安在這個時候談妥了生態旅遊酒店,用你的方案暫時性的解決了這一次的捕撈問題,然後他下一步會把精力都放在生態酒店上,等生態酒店運行達到一定規模,他會選擇效仿那位志願者,給鯊魚群再贏得三年時間,三年後,生態酒店對於環境保護區的影響一定會變得正面,我們這些忘不了這個傢伙的人,也一定會想辦法繼續解決偷獵問題,他想用自己來給生態酒店和我們爭取時間。」


  匪夷所思的,貝芷意從來沒有想到過的,用人命環保。


  維克多說完了之後,整個大廳就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和安從頭到尾沒有說話,她拽著他十指緊扣的手,一動不動。


  她甚至都不用問和安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和安的沉默,他向來不看重自己的身體,還有那些勞模一樣,恨不得做到死的事情,都在告訴她,和安曾經沒打算活著。


  維克多不相信和安會因為她放棄他想好的計劃,在這一刻,貝芷意自己都有些不想相信。


  哪怕這個男人在一個小時前剛剛吻過她,哪怕他們戀愛的這十幾天裡面,每一天都過得蜜裡調油。


  她和他那麼契合,所以她連問的勇氣都沒有了。


  和安,或許是真的想和她天長地久的,但是如果,他們最終沒有找到對付偷獵船的方法,和安,也仍然是會選擇維克多說的那個方法的。


  那個他不動聲色的,計劃好了的可怕的計劃。


  依坦說的和安需要被救贖,原來不是比喻,就只是字面意思。


  ***

  他們一直都沒有再說話,和安也沒有再像一開始那樣,向他們保證他不會出事。


  維克多挑開了那塊遮在她同和安之間的神秘面紗,揭開之後,不只是貝芷意,連和安都有些找不到能說的話題。


  貝芷意的反應已經說明了一切。


  他向來都知道她和他之間有些說不清楚的默契,現在這個默契告訴貝芷意,維克多說的都是真的。


  她就是一個這麼安靜的姑娘,她甚至不會回頭問他,他為什麼會那麼決絕。


  維克多和依坦最終還是回了房,大廳里只剩下了他們兩個,貝芷意拽著他的手縮了回去,他們兩個坐得很近。


  他在等貝芷意開口。


  他沒有任何可以辯解的東西,他心裡十分清楚,如果他看到了大規模捕殺鯊魚的畫面,他會衝過去。


  認識貝芷意,和貝芷意戀愛,只是讓他變得更加積極,更加迫切的想要找到對付偷獵船的方法。


  他也想要幸福,但是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他可能唯一能保證的是,貝芷意會沒事,他能給她衣食無憂,能讓她這麼羞怯內向的個性不要有任何改變的過上安穩的生活。


  他太了解失去親人的切膚之痛,他也知道,再痛都會過去。


  貝芷意那麼平和安靜的人,時間會是她最好的良藥。


  他當然希望能夠成功,但是如果他拼盡全力仍然做不到,那麼他會覺得,鯊魚的命,確實比他重要。


  他那麼孤孤單單的一條命而已,本來就應該死了的命而已。


  「你什麼時候,才會把你以前的事情都告訴我。」貝芷意低著頭,沉默到和安以為兩人可能會一直在這裡坐到天亮的時候,突然開口。


  她語氣聽起來和平時沒有什麼不同。


  和安沒說話,他甚至不敢再腆著臉拽著貝芷意的手。


  維克多雖然多事,但是真的把凌遲他的時間提前了,或許不見得是壞事。


  他想。


  在他們感情更深之前,讓貝芷意知道這件事其實是對的。


  是更負責任的。


  起碼要讓她知道,最壞會壞到什麼程度。


  「我……」貝芷意終於抬頭,她飛快的看了和安一眼,眼角瞥向他的手。


  這是他們兩個人戀愛以來第一次,和安把手規規矩矩的放在他的身側,一動不動。


  「你是不是覺得,我們在一起以後,你一個人把我所有的後顧之憂都解決了,然後你去撞船送死,我就會覺得你死得其所?」


  溫柔的貝芷意。


  從來不口出惡言的貝芷意。


  在初吻后的幾個小時后,瞪著她這輩子唯一愛上的男人,生平第一次,主動挑起了戰事。


  男人……都是大豬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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