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
「什麼時候回學校？」齊圳手裡拿著根冰棍，和夏微忱站在馬路邊等紅燈。
「明天吧。」
今天剛殺青, 東西夏微忱早就收拾好了。
齊圳一口咬了半根冰棍, 嚼了兩下吞進肚子里。紅燈轉綠，他又兩口解決掉剩下的冰棍, 拿出紙巾抹了抹嘴。
「走吧。」
齊圳不動聲色地牽起了夏微忱的手, 軟軟的, 肉乎乎的。
夏微忱低著頭, 跟著他走過了斑馬線，剛過了馬路，手就被人鬆開了。
「我去買包煙, 你先回去吧。」齊圳指了指旁邊的便利店, 「明天什麼時候走, 我讓人送你。」
「不用, 我朋友來接我。」夏微忱徑直走進了酒店，等電梯的時候瞟見旁邊的衛生間。盯著此刻還在十六樓的電梯，她轉身進了衛生間，用洗手液搓了兩遍手才烘乾出門。
第二天一早, 夏微忱拎著兩個行李箱下樓, 拖到地鐵站, 好不容易找到了殘疾人電梯通道, 沒想到電梯維修。
她盯著樓梯發獃, 嘗試著拎了一個箱子起來, 為了讓重心平衡, 又拎起了另外一個。
一手一隻行李箱, 夏微忱小心翼翼地下樓。
重量壓在兩手，她覺得自己這趟得活生生被壓矮兩厘米。
那個昨天吃完雪糕沒擦手就牽她，牽完以後屁都沒放一個的人此刻估計正抱著他的劇本睡得正香流著口水打呼嚕呢。
心裡憋著一口氣兒到了學校，出地鐵的時候夏微忱難得硬氣地對殘疾人通道視而不見，硬是自己拎著行李箱爬樓梯。
到五樓宿舍的時候，夏微忱彎下腰換鞋，拿拖鞋的手微微顫抖。
「小微啊，大明星，你回來了我的寶貝！」舍友從窗帘里探出頭來，看見兩隻大行李箱，激動得不行。
「嗯，回來了，她們倆上課去了？」
夏微忱看了眼宿舍，就方瑤一個人在。
「我來給你收拾床！」方瑤從床上下來，第一件事情就是把陽台的窗帘拉上了，「拉嚴實，以免對面樓有人覬覦我們小微的美貌。」
夏微忱坐在凳子上，盯著自己書桌上的那一盆仙人掌，「還活著呢？」
她從小到大養死了無數盆仙人掌，這盆應該是活得最久的一盆了。
「對啊，這是我們三個辛辛苦苦用愛澆灌的，我們見不著你就睹物思人，每天我們睡覺前都要跟它嘮半個小時磕，就像你還在我們身邊一樣。」
方瑤將夏微忱床上的東西收拾下來，然後用雞毛撣子撣灰，「床簾和床單都在柜子里，你自己去拿出來。」
「暑假前我們摘下來帶回家洗的，老三帶了你的床單，老二帶了你的被罩，小幺帶的是你的床簾。」
「那你呢？」夏微忱將床單抖開鋪上床。
「我？我懷裡抱著你的小青龍，手裡托著你的仙人掌回去的。」
方瑤的爸爸是開花鳥市場的，怪不得兩個月一過，她那盆隱隱發蔫的仙人掌重新散發著生命活力。
果然，夏微忱那隻從小抱到大的小青龍，此刻正端坐在柜子里，被一隻透明塑料袋罩著。
「跟我們家小烏雲搭戲感覺怎麼樣？」方瑤問道。
「挺好的。」
活潑純良，對演戲充滿熱情。
「那你也沒想著跟他……」方瑤做了一個手勢，「他大你三四歲，挺合適的啊。」
夏微忱利索地拉上枕套的拉鏈，然後掏出手機打開某視頻APP，「我喜歡這樣的。」
視頻APP的開屏海報上，是某脫口秀演員，夏微忱理想的男朋友形象。
方瑤雙手舉過頭頂，「我還以為你在帥哥堆里呆了兩三個月，能忘了你的白月光。」
「不，我對他的愛越發深沉了。」
「對了，我把課表發給你，之前選修課我就直接幫你選了跟我一樣的……」
夏微忱打開微信，看了眼課程安排，「電影鑒賞？這是什麼東西？」
「就是電影鑒賞啊，我想著你拍完戲回來，那肯定對這個比較了解嘛。而且據我所知，這課就是看兩節課電影，說一節課觀后感，再看兩節課電影。多輕鬆，多有趣。」
夏微忱嘴角僵了僵，到時候要是被老師點名起來說觀后感，結結巴巴說不出來……她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
殺青的當天下午，齊圳戴著個棒球帽，坐在後期旁邊看他剪輯。
「齊導，您是有什麼事兒嗎？」剪輯小哥被他盯得渾身發毛，顫顫巍巍地拉開抽屜，「喝飲料嗎？」
「喝。」
剪輯小哥從抽屜里拿了聽可樂出來，遞給齊圳。
齊圳抬手推開，然後指著抽屜里側的綠色易拉罐，「雪碧。」
「雪碧？」剪輯小哥低頭看了一眼，「齊導，那是青島純生，我這兒沒有雪碧。」
齊圳凝神一看，那確實是啤酒。
「不喝了，你繼續剪吧。」
拿過剪輯小哥手裡的可樂放回抽屜里，齊圳輕輕將抽屜推上，翹著二郎腿盯著電腦屏幕上的女一號。
剪輯小哥咽了咽口水，齊圳不喝，他也不敢自己喝獨食。努力地幻想了一會兒楊梅，試圖分泌出一點口水來緩解乾渴。
透過電腦後面的一面小鏡子，剪輯小哥發現身後的大佬似乎是相思病犯了。
一看見巫筠就皺眉，一看見女一號就溫柔得不行。
一看見女一號和巫筠同框……
剪輯小哥：想家，想媽媽。
齊圳這段時間多了個毛病，看見安全通道就要進去。
晚上八點多，他正坐在安全通道里思考人生，把剛回家爬樓梯上樓的巫筠嚇得不輕。
「齊哥，你幹嘛呢？」巫筠一手撐在牆上，兩腿發顫。
這樓梯間黑漆馬虎的，突然看見轉角處坐著個人可夠嚇人的。
齊圳抬起頭看清了來人，拿了一隻易拉罐遞給巫筠，「來一罐？」
巫筠在他旁邊坐下，打開了易拉罐，只當他是靈感閉塞，需要效仿一下詩仙李白，尋找靈感。
沒想到喝了一口，甜的。
巫筠摸出了手機，打開手電筒一看，「雪碧，透心涼心飛揚……」
大半夜坐這兒裝文藝青年，喝雪碧？
「齊哥，你沒事兒吧？」
齊圳突然抬起頭，「幫我個忙。」
一個小時后，齊圳收到了來自巫筠的微信。
那是一張課表，和夏微忱手機里的那張一樣。
夏微忱的第一堂電影鑒賞課在周三在上午八點，她七點被方瑤叫醒，然後睡眼惺忪地拿了個口罩就出門了。
只抹了一層防晒霜的她實在是不知道怎麼見人。
在劇組習慣了每天有專業的化妝師化妝，離了劇組以後的她還是看見粉底液就煩，每天護膚后抹不需要特別卸妝的防晒已經用光了夏微忱的耐心。
方瑤托著夏微忱找到了教室，兩個人坐到了最後一排。屏幕夠大，最後一排也可以看得清。
八點整，一個白髮老爺爺走進教室。
「我是戲文系的，我叫齊揚。」齊教授慢悠悠地打開電腦，放下了投影屏。
底下有學生問他需不需要幫助，齊教授只是擺擺手，嘴角的笑容里還帶些許傲嬌，「我會弄。」
很快，電腦屏幕出現在投影屏上。
「昨天我發了個投票，投票數最高的是《人間》，我們這學期就先從這個開始看。」
齊揚點了播放，然後走到第一排最邊上的位置坐了下來。
坐下來之前，他推了推眼鏡，在班上環視了一周。
不知道是不是夏微忱的錯覺，總覺得他盯著最後一排看了好久。
「我說了吧，往前坐別坐最後一排，我們倆說不定被老師列入黑名單了……」夏微忱小聲地貼在方瑤耳邊說道。
電影開始，純黑的底色上出現兩個大字「人間」。
停頓了五秒鐘，開始一個一個閃主創人員的名字。
夏微忱看見齊圳二字的時候突然懵了一下。
「齊圳？」她小聲地自言自語。
「對啊，你不知道嗎？這片子前幾年多火啊。」
方瑤還以為她早就看過這電影了，畢竟是相處了兩個多月的導演，起碼也在進組之前看一眼別人的代表作吧。
「忙著高考呀……」夏微忱坐直了身子。
「嘖，還真是乖。」
方瑤小心翼翼地掏出書包里的麵包，「要不要啃一口？」
她料到夏微忱早晨一定來不及吃早飯，特地備著的。
「不用。」夏微忱雙眼死死盯著屏幕，眨都不帶眨的。
方瑤見她已經看入了迷，也不打擾她，默默將麵包又塞回了包里，也專心看了起來。
一百二十分鐘的大課，看一部一百分鐘的片子足夠。
中間除了個別人跑去廁所以外，全程都很安靜。
片尾的演員表滾動的時候，夏微忱心裡悶悶的。
沒等她回味完，齊揚已經走上了講台，「好，其實我今天還給大家叫來了你們的學長，畢業好多年了，讓他進來給你們講講這部電影怎麼樣？」
「好……」下面的同學稀稀拉拉的回應著，還夾雜著個別哭點低的女生擤鼻涕的聲音。
齊揚站到了講台側邊，低頭髮了個微信。
沒幾分鐘，一個帶鴨舌帽的男人推門進來。
白色衛衣，黑色休閑褲，齊圳雙手插在兜里走到講台站定。
他抬頭看了一圈教室，才摘了帽子。
「我是齊圳。」
教室里開始騷動，齊揚連忙維持秩序，「大家別聲張，別拍照。要是被其他的同學知道了，咱們這課下回可請不來其他大腕兒了。」
同學們都笑了，將手機收回包里，靜靜地等著齊圳開嗓。
齊圳靠在講台上，隨意地講了幾句關於電影的事情。
「我還挺好奇的，現在怎麼還有人選這個……電影鑒賞課？這不就是個大型的電影觀后感分享嗎，還得寫夠一千五百字，寫得不合老師心意說不定還給你掛科。」
夏微忱一聽，側頭瞪著方瑤，小聲驚呼，「一千五百字？」
方瑤低著頭，討好地拽了拽夏微忱的胳膊，「不就一千五百字嘛……你當時寫主持稿的時候就寫了三個小時啊。」
「那能一樣嗎！根據大綱擴寫和憑空變大綱並且擴寫能一樣嘛！」
夏微忱氣得靠在椅背上，盯著空白的筆記本發獃。
教室里歡聲笑語不斷，台上那人倒是跟誰都能聊得來，把前排幾個小姑娘逗得前俯後仰的。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課，夏微忱打開群一看，差點兒心梗。
【通知：請同學們回去后每人寫一篇不少於兩千字的觀后感，一個月後交到郵箱（/cdn-cgi/l/email-protection#c69e9e9e9e9e86b7b7e8a5a9ab
[email protected]）。請大家認真對待，不得借鑒和過度引用，算期中成績。】
夏微忱心如死灰地從後門出去，迎面就撞上了那個到處撩的著名導演。
方瑤知道他們認識，將手裡的麵包往夏微忱手裡一塞，「小微，那，那我先走了。你記得吃早飯。」
方瑤抓住空子就趕緊跑了，此時不跑，等夏微忱回過神來，她怕是就得寫上兩篇兩千字的觀后感。
「齊導。」夏微忱揪著書包帶子，盯著他胸前的logo。
「找個人少的地方吧。」
畢竟是教室外的走廊，學生人來人往難免會認出二人。
夏微忱帶他去了這棟樓最偏僻的一處安全通道，一進門，她靠在樓梯扶手上，「齊導有事兒嗎……」
齊圳舔了舔下嘴唇，躊躇著開口，「你看我和XXX像嗎？」
XXX，中國著名脫口秀演員。才高八斗，學富五車，是夏微忱的男神。就是長得稍微有點兒磕磣。
「啊？」
「你的觀后感需要找槍手代筆嗎？」
「啊？」
「槍手是電影導演的那種……」
「啊？」
「你缺男朋友嗎？」
「……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