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不孝兒/鳳凰男（15）一更
藍院長去了外地開會, 知道醫院裡發生了醫鬧，對象還是自己女兒，匆匆忙忙就趕了回來。
上上下下將女兒打量著個遍，確定她平安無事之後，這才放下心來。
「我有點後悔讓你學醫了。」
他已經因為學醫失去了妻子，真的不能再承受失去女兒。
「沒事啦。」
藍雪還是那麼沒心沒肺的笑著, 像極了母親的清秀眉眼間絲毫陰霾也無，「我下次遇見這種情況會跑的, 就算跑不掉，明言也會來保護我的。」
看著女兒眼中的甜蜜, 藍院長沉默幾秒后, 點了點頭, 「讓那小子學點防身術什麼的, 免得以後保護不了你還要被人揍。」
「爸爸你和明言想的一樣誒！他也說要報一個班來好好練習一下。」
藍雪笑的開心極了，「他可好玩了, 現在弄了一個聽書軟體, 平時說要一邊聽醫書一邊運動, 也不嫌累得慌。」
對為了保護自己下苦工練習武力值的男友，她又是甜蜜又是心疼, 說不了兩句就撤退。
「爸爸我先走啦, 明言還在外面等著我呢。」
因為算是因公負傷，衛明言得了幾天假期, 他自覺自己手臂上了葯沒什麼大事, 跟藍雪約好了一起去醫大圖書館學習。
因為藍雪今天受了驚嚇, 對於她挪動假期的事導師們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這些導師都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這次藍雪差點出事，幾人心中都有些自責，也是他們之前沒有說清楚，碰見這種明顯神態不對的病人或者家屬，有多遠躲多遠。
自從隔壁市的一位醫生被醫鬧的家屬捅了一刀后，各個醫院的醫生們都學的精明了，看見神情不對的先打電話叫保安，要是沒被堵住就躲在辦公室或者病房裡不出去。
命只有一條，誰也不知道這些失去親人的家屬們會做出什麼。
現在差點出事，幾位導師趕緊把實習生們集結起來，集體上了一堂課。
總結就是一句話，如果看見有鬧事的，有多遠躲多遠，千萬別上前。
情緒激動的家屬們可不管你是不是主治醫師，甚至不管是護士還是醫生，只要穿著白大褂的，就是他們眼中的仇人，這個時候別想著勸解，躲開就對了。
親眼目睹了藍雪差點被打，幾個實習生都嚇得不輕，他們年紀雖然都不算小，但之前一直都在學校這個象牙塔，雖然多多少少都看過新聞，等到那樣可怖的一幕出現在自己眼前了，才知道到底有多麼可怕。
「之前也是我們疏忽了沒有跟你們說清楚，看見這種情況別抱有僥倖心理，藍雪如果不是明言替她擋了，絕對少不了受罪，她有明言這個男朋友，你們可沒有。」
「下次遇見了，就一個字。」
「跑！」
「趕緊跑！」
「還覺得不放心的可以報個武術班練習一下防身術，我這裡有一個不錯的，現在每天下班了都去練習兩個小時，想去的今天可以和我一起去，還有防身工具，這是鏈接，最好還是買幾個備用。」
看著要麼氣質儒雅，要麼禿頭，要麼啤酒肚的前輩們給他們展示著一個又一個的防身工具，這群年輕的學子們真的覺得有點迷茫了。
「我們不是治病救人的醫生嗎？」
看著還稚嫩的後輩們，幾個老資歷的醫生露出自嘲的笑來，「是啊，我們是醫生。」
「但首先，我們只是一個普通人，挨打了也會疼的，所以，跑！趕緊跑！」
「要是跑不過，就這麼想，你保住自己的一條命，就相當於是保住了日後會被你救回來的那些病人，這麼想想，是不是有動力多了？」
他這句話問的不是這個意思啊……
實習生還想再問，前輩們已經笑呵呵的出去查房了。
反正等他們實習完，會參透的。
不過說起來，明言這小子平時不聲不響的，真出事了還真是個爺們。
這對小情侶也算是共患難過了一回，氣氛一定正好，又都沒有上班，估計正在甜甜蜜蜜的膩在一起吧。
圖書館里，衛明言坐一頭，藍雪坐一頭，兩人都是一臉認真的在本子上寫寫畫畫，只是不同於衛明言的專心，藍雪偶爾還會偷偷瞄一眼自己這個長得巨好看的男友。
不同於穿上白大褂的冷清禁慾，此刻換上白色襯衫，稍稍挽起袖口，露出白皙修長雙手的男人像是一個還在就讀的大學生一般，清爽乾淨，又透露著一股認真勁。
衛明言的坐姿很標準，眼睫垂下，正在紙上畫著什麼，儘管他擺出一副心無旁騖的模樣，周圍還是有學生在偷偷地看他。
當然，都是女孩子。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看見這麼一個好看的帥哥，不說其他，光是看著也洗眼睛啊。
藍雪注意到了這些目光，心中又是美滋滋的自豪又有點小擔憂，畢竟男朋友長得帥，還是有那麼一點點不安全的。
正想著，她看清了衛明言正在畫著什麼。
又是一個大腦……
他還特別細心地用紅筆上了色。
藍雪注視的時間太長，男人察覺到抬起了頭，沖著她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像是邀功一般的將自己的畫的大腦給戀人看。
她知道這一定又是衛明言上次做手術那位病人的大腦，因為人類的大腦過於精細，哪怕一點點小小的失誤都能造成一個生命的流逝，每一次做完手術，眼前的戀人都會回顧之前的記憶，然後畫在紙上。
不得不說，衛明言在醫院能夠有現如今的地位，與他的認真細心是逃脫不開的，隨著手下病人穩定病情，沒有出現偏癱，死亡等情況，他的名氣也越來越大。
至少現在，已經會有人指明要衛醫生給自己做手術了。
也許別人還會羨慕衛明言有這樣的名望，可藍雪卻清楚戀人為此付出了多少的時間與精力。
他曾經告訴她，第一次握住手術刀感覺很奇妙，這個時候，醫生是承擔著病人的全部。
所以，必須盡全力。
男人說這句話的時候眼中滿是認真，藍雪一直以為自己一開始喜歡衛明言是因為他長得好看，直到此刻才發覺，她喜歡的，就是這樣認真的衛明言。
距離她可以上手術台還有很長一段時間，但在這期間，她相信，她的戀人會竭盡全力的幫助她做到最好。
「畫的真好。」
因為是在圖書館，她小聲的誇獎著。
得到了女友的認同，男人嘴角的笑容又上揚了一些，他也看向了藍雪手下的畫本，眼中帶了些好奇。
藍雪猝不及防，想捂住卻還是被衛明言看了個正著。
畫本上，是一個微微垂眼表情認真的俊美男人，他穿著白襯衫，手指修長有力。
這分明畫的是衛明言。
明明只是簡單的勾勒，卻將眼前男人的神、韻畫的一清二楚。
見衛明言看到了自己的畫，藍雪有點緊張和膽怯，爸爸一向是不允許她畫這些的，覺得耽誤學業，可她是真的喜歡。
對於一向熱愛學習，並且也熱愛讓她學習的戀人，藍雪生怕他也會像是爸爸一樣不高興，畢竟，說好一起來學習的。
忐忑的看向了男人，卻發現他的耳尖一點點的紅了。
她的戀人囁嚅了幾下唇，作出一副一本正經的模樣，殊不知滴紅的耳早就出賣了他正式想法。
「畫的挺像的……」
藍雪注意到那個在說起病例滔滔不絕的戀人此刻彷彿有些無措，好像，還有一點歡喜？
衛明言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桌面，不敢直視女孩漂亮的眼，輕聲問道，「阿雪，你經常畫我嗎？」
見他不像是生氣，反而有點受寵若驚的樣子，藍雪膽氣也壯了一些，痛快承認了，「想你的時候就會畫兩幅。」
男人的耳朵更紅了。
修長好看的白皙指尖有點緊張的抖了抖，顫顫巍巍的，伸到了前面，輕輕握住了女孩的手。
那雙平日里冷靜，此刻卻帶著一絲不好意思的眼與藍雪對視，聲音輕輕地，「我也總在想你，下次，我也會畫出來的。」
「我畫的沒有你畫的好，你別嫌棄。」
頓了頓，像是怕藍雪不相信，他又重複了一遍，「你畫的真好。」
這句肯定的誇獎簡直比什麼靈丹妙藥都要有效。
藍雪從小就喜歡畫畫，偏偏周圍人看她畫的不是水墨不當一回事，貶低不至於，可誇耀那還是真的沒多少。
得不到周圍人的認同，藍雪雖然有點失落但也不介意，當初還想過以畫畫為生來著，雖然被藍院長鎮壓了……
能夠從喜歡的男友口中得到肯定，她心裡簡直甜的要命。
當然，雖然喜歡畫畫，但既然選擇了做醫生，就必須要做好。
醫院的實習生們，藍雪無疑是最認真努力的了，她也有了很多厚厚的筆記本，上面密密麻麻的記著各種知識，下了班，還有衛明言這個男朋友開小灶。
雖然因為在實習還不能實踐，但理論知識絕對滿分。
完美而又甜蜜的實習生涯即將結束時，藍院長檢查出了腫瘤，雖然是良性，卻長在了最危險的地方。
腫瘤有一定可能性脹大，為了安全必須取出來，可做手術，卻也有一定的風險。
彷彿是一夜之間，那個生龍活虎的父親，就被病痛擊倒在了病床上。
這對於一直處在藍院長庇佑中的藍雪而言，不亞於滅頂之災。
她想象不到，沒了父親，自己以後的生活會是什麼樣的。
藍院長倒是若無其事的樣子，他輕輕拍著哭泣女兒的背安撫，眼落在了自薦的衛明言身上。
這人倒是膽子大，也不怕沒給他治好，丟了阿雪這個女朋友。
可最終，藍院長還是答應了下來。
「好，我的手術，就由你來做。」
原本是該交給主任的，可他到底年紀大了，一般的開顱還可以，像是這種位置危險，需要精神高度集中的，藍院長真的很擔心他會做到一半撐不下去。
其他醫院的情況大部分也是如此，年輕的撐不起來，年老的又怕沒這個精力，能夠堅持下來，而又技術精湛的年輕醫生越來越少。
衛明言從前不太顯眼，最近因為名氣大了，他也觀摩了幾場，面前這個年輕到過分的醫生的確是有這個能力。
他想看著女兒出嫁，不想這麼早死，那麼，就賭一把吧。
說真的，比起因為長期熬夜身子虛的要命的主任，他還是比較信任年輕力壯，進步神速，技術精湛到好像天生就是吃這一門飯的衛明言。
如果是由那跑八百米都不行的傢伙來做，萬一半道上給他暈倒在手術台上怎麼辦。
藍院長的猜測一半成了真。
在原本的世界，因為腫瘤在大腦中的位置相當複雜，儘管主任小心翼翼，藍院長還是死在了醫院中。
不到一年，失去庇佑的藍雪，也在從小熟悉的醫院裡因傳染病去世。
氣息全無的前一刻，她還艱難的將手落在了微微凸起的小腹上，想要保護自己還未出世的孩子。
她沒了可以相信的人，唯有去世的父親才是真心愛她。
彌留之際，下意識的，藍雪想要尋求父親的庇佑。
「爸爸……」
她求助的叫著父親，可那個會為她打算，幫她籌謀的男人卻早就不在了。
「爸爸！！」
藍雪還帶有哭音的哽咽聲音響起，「你幹什麼呢！」
被抓了個正著，藍院長尷尬的摸了摸自己不剩幾根的頭髮，「你不是總說我是禿頭嗎？我先把頭髮剃了，好做手術啊。」
「這個有別人來干，你現在要做的就是養好精神，好好的休息。」藍雪上前將父親掀開的被子又給他蓋了回去，眼紅紅的，想說什麼，又不知道該怎麼說。
手術方案已經做好，馬上，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就要被推進手術室了。
藍雪是醫生，她清楚地知道這個手術的風險有多大。
「別著急，衛明言那小子還挺有能耐，你爸爸我都對他有信心，你這個做女朋友的，怎麼就沒了。」
藍雪眼眶更紅，掩飾的低下頭，眼淚啪嗒啪嗒的掉落在衣服上。
她相信明言，可這是她的父親啊。
怎麼能，不擔心呢。
「乖，聽話，這些天我仔細看過了，他對你很好，是真的喜歡你，要是我真的……你別怪他。」
藍院長溫柔的拍了拍女兒的手，第一次沒有說衛明言的壞話，「他是一個很出色的醫生，也是一個很好的男朋友，把你交給他，爸爸放心。」
「家裡的東西都安置好了，別怕。」
「爸爸……」
這宛如是遺言一般的話成功將藍雪心中的恐慌放大，她再也抑制不住，抽泣著哭了出來。
她是醫生，她見過無數生老病死，看過很多生死相隔，可輪到自己的親人身上，卻還是害怕的不敢再往下想。
「乖了乖了，別哭了，小臉哭花了就不好看了，去通知那些學生們，讓他們自備板凳，給我安靜如雞的看著，不管這場手術能不能成功，那都是值得學習的。」
藍院長說著，故作輕鬆的聳肩，「你就別去了，就在外面等著，爸爸很快就出來。」
病房門被打開，衛明言站在了門外。
藍雪無措的看著戀人，手緊緊抓住了藍院長的手，她真的害怕了……
「阿雪，我保證，院長一定會平平安安的出來。」
衛明言輕柔的，將女孩冰冷的手握緊，從藍院長手上移開：「相信我。」
這是衛明言作為醫生以來，第一次對著家屬承諾手術一定會成功。
藍雪僵硬的站在原地，看著父親被慢慢推走。
「小子，要是我活著出來，就給你們主婚。」
「要是死了，你好好照顧阿雪。」
衛明言不緊不慢的走著，表情平靜，「下個月初八是好日子，您身體恢復的急嗎？」
藍院長仰視著頭頂上的俊臉，撇過了頭，「狂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