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不孝兒/鳳凰男（9）
萬友蘭掛了電話, 心裡激動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只是下意識的聽著丈夫的話想趕去S城。
王鐵手機里說的含糊，只是說他現在就在醫院，孩子也在，讓她明天早上再坐車進城，可萬友蘭找了孩子這麼多年, 明明那麼長時間都忍過去了，這區區一晚, 卻怎麼也忍不住。
她想現在就去，想親眼看看自己的孩子。
他過的好不好, 缺不缺吃穿……
他長成什麼樣了？小時候玉雪剔透的可愛模樣彷彿還在眼前, 萬友蘭無數次後悔那時候沒有帶他去拍照, 不然也不至於, 找了這麼久，只能單憑一個不起眼的小痣來認人。
萬友蘭忍不住, 她真的忍不住。
她想親眼看到她的孩子, 那個時候, 他已經會甜甜的叫媽媽了，她答應過他, 給他帶玩具回家的。
現在雖然不算很晚, 天色也黑了，哪裡還有車給她搭。
萬友蘭一輩子沒有麻煩過別人, 可現在想著丟失了二十多年的孩子, 心裡又是急, 又是怯，恨不得插了翅膀，飛到自己的孩子面前。
在家裡急了一會，萬友蘭翻了翻柜子，咬牙將剩下的錢拿了出來，揣在兜里出了門。
大良村距離縣城不算遠，但以前山路難走，靠山卻沒什麼種植價值，等到路通了，年輕人都已經出門打工去，只剩下老人與孩子在家守著，算是貧寒到出名的小山村了。
王玉麟算是這小山村裡幾個鳳毛麟角的年輕人之一。
他之前在外面幹活，賺了些錢，卻沒在城市紮根，而是買了輛車又回了家，說是要開網店，把村中的糧食在網上賣出去，在村中守舊老人眼中，他是個啃老本的小夥子。
每天守在屋裡神神叨叨的對著電腦，回了家一趟卻很少下地幹活，偏偏他父母也寵得不像樣子，他說什麼，就信什麼，見天的由著王玉麟瞎胡鬧。
村中人的閑言碎語王玉麟不是沒有聽到，他也不介意，反正早在回來的時候，就已經預料到了。
回復了幾個客人的話后，王玉麟轉頭開始打包，現在網店剛剛開張，打的招牌是純綠色無污染，倒也有小部分人願意嘗鮮，再加上他又包郵，今天一天就賣出去了二十幾件。
這些加起來錢本來就不多，再算上郵費，所賺的費用寥寥無幾，王玉麟卻不在乎，剛開始不賠錢就不錯了，能賺錢算是好的。
外面的蟲子自從天色一暗就開始叫了，各種聲音交織在一起還怪好聽，王玉麟哼著歌，只當自己是在聽音樂了。
要說從城裡回到家有什麼不習慣，那就是作息了。
之前在城裡的時候，就算晚上十一二點那街上也是燈火通明，路上行人走來走去，現在回了鄉下，八點鐘村中就沒聲了，除了幾聲狗叫，就只有蟲子叫。
嗯？狗叫？
王玉麟這才反應過來是自家養的狗在叫，他起身，側耳聽了聽，原來是外面有人在拍門。
原本正坐在屋裡看電視的母親去開了門，雖然民風淳樸，大晚上的，王玉麟還是不放心，打開門走了出去，想看看是誰晚上拜訪。
「玉麟，是你萬嬸嬸，想讓你開車去一趟S城。」
王玉麟一出去就聽到這句話，下意識的想拒絕，雖然他平時在村子里也干點跑車的活，但大晚上的，真不想跑遠。
看齣兒子的拒絕之意，他母親又望向希冀看過來的萬友蘭，幫著說好話，「警/察找過來，說你萬嬸嬸家的孩子找著了，現在就在S城，她找了這麼多年，這可是大喜事，你就幫幫忙吧。」
「玉麟，我知道這大晚上的不方便，你把錢三倍給你，你就帶我走一趟吧。」萬友蘭眼巴巴的望向年輕人，生怕他不答應。
三倍的錢是絕對不能收到，王玉麟小時候雖然不常見萬嬸嬸，但只要她回來，見到了肯定是發了糖給他的，對於那時候的王玉麟來說，萬嬸嬸簡直就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了。
更何況，村子里都知道她和鐵叔找孩子找了二十多年，現在難得有個結果，這麼大的事，他必須幫忙。
王玉麟轉頭開了車來，路上怕自己打瞌睡，還跟後面坐著，精神振奮完全不困的萬友蘭聊天。
「嬸，我哥現在是幹什麼的啊？」
他比衛明言小半歲，雖然家裡人都說以前他們還總在一起玩，王玉麟卻記不清了。
他從有記憶起，鐵叔和萬嬸就已經在漫天的找孩子了，兩人為了有錢找孩子，拚命打工，難得回來一趟也是為了給老母親掃墓。
村子里的孩子最喜歡的就是他們，因為他們每次回來都會買一袋糖，見著小孩子了就發一些。
那時候王玉麟只覺得糖好吃，現在想想，他們是在記掛著自己的孩子吧。
「警/察說他是醫生，就在A城工作，聽說還是在第一醫院……」萬友蘭滿腦子都是孩子找著了的興奮，聽見王玉麟問，想也不想就回答了出來。
「醫生好啊，醫生好……」
王玉麟嘴上誇著，心中卻擔憂起來。
雖然說子不嫌母醜，兒不嫌家貧，可從小沒在家人身邊長大，要是過的貧窮也就算了，他叔嬸肯定不嫌棄自家兒子，可是個醫生，這個職業賺錢不多但絕對體面，突然冒出來一對父母，他能接受嗎
王玉麟不看好還有一個原因。
S城距離村中雖然不算很遠，但也絕對近不到哪裡去，母子相認，為什麼要讓患有疾病的母親趕過去，光是從這一點來看，他這個從小被人販子搶走的哥哥，絕對不怎麼看重父母。
在王玉麟這樣想著的時候，衛明言結束了今天的第七台手術。
他已經不眠不休的在手術台前站了將近六個小時，雖然對於醫生來說這些時間不算什麼，但不停判斷著新的傷口，進行各種類型的縫合，再加上一點停歇都沒有，怎麼可能不累。
同樣站在手術台前的護士已經從不熟悉變為了敬佩，長時間做手術的醫生她見過，但是像衛明言這樣，不停換著病人，卻連手都沒抖一下的醫生，真的非常罕見了。
「剪刀。」男人始終保持著冷靜沉穩的磁性聲音響起，她連忙遞了過去，看著衛明言將多餘的線頭利落剪斷，終於也跟著鬆了口氣。
「衛醫生，現在加急病人都已經處理完了，您去休息一下吧。」
衛明言沉默著點點頭，出去摘下手術服，裡面的白色襯衫已經被汗打濕，後背更是直接濕淋淋的一塊。
他洗完手，擦乾淨后才用修長指尖揉了揉疲憊的眉心，微微皺著眉，拖著沉重身體往外走去。
「明言！」
藍雪早就等著了，見戀人出來，滿臉歡欣的走上前，打算告訴他這個驚喜。
「我跟你說……」
她張張嘴，正要將王鐵就在醫院這件事告訴衛明言，卻見眼前的男人以極快的速度拿下她放在自己手臂上的手，退了一步，像是在隔離一般站的遠遠的。
看清了他略微泛紅的耳尖，藍雪當然不會以為這是戀人嫌棄她，她好奇的看了看男人那修長乾淨，就連指甲都修剪齊整的白皙雙手，「怎麼了？你沒洗手？」
「不是。」衛明言略帶局促的將手藏在身後，明明該是冷淡的聲音硬是讓藍雪聽出了幾分窘意，「我身上都是汗味。」
汗味？汗味怎麼了？
見戀人迷茫著還想靠近自己，衛明言白凈的臉上急出淡淡的紅來，他連番的後退，站在自認為安全的距離上，才低聲道，「臭。」
雖然平時看起來什麼都不在乎，可作為一個男人，他真的不想讓自己喜歡的人聞見他身上有臭味。
雖然他說的小聲，藍雪還是聽的清楚，她哭笑不得，不顧男人的小力掙脫，挽住了他的手臂，故意做出嗅聞的樣子，在他身上嗅來嗅去。
「沒有臭味啊，香香的，根本不臭。」
她說的是實話，藍雪對男性的認知來自於自己的堂哥表哥們，這些能夠在打了一下午籃球一身臭汗后還堅持不洗頭不洗澡不換襪子再打一晚上遊戲的奇葩生物們給了藍雪非常不好的體驗。
但在衛明言身上，她感受到的永遠都是清清爽爽的青草香味。
抱著戀人的手臂，藍雪道，「明言，我看到你爸爸了！」
「他就是來找你的，你們沒有錯過。」
「恭喜你呀。」
女孩溫柔的蹭了蹭他，「你不是被拋棄的，他們從來沒有放棄過找你。」
剛剛還因為戀人貼近不好意思起來的年輕醫生身子僵住。
五分鐘后，他來到了病房門口。
與病床上神色激動，眼中帶淚的王鐵對上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