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第七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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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公子,您慢著點」樂湛過了年正好滿十四歲,已經是個小少年。因為身子開始竄高, 個頭上要比閔應高上半頭。
「怕什麼?你家公子又不是小姑娘」說著,沒等樂湛將車凳擺好,閔應直接利落的從馬車上跳了下來。
這兩年他這功夫也不是白練的, 撫了撫衣服上的褶皺, 朝著國子監門大步邁去。
國子監門口
「表哥,你就讓我跟你進去看看吧,你說我都到門口了, 你不讓我進去。」穆雨棠在馬車中楚楚可憐的求著, 我早就聽說這國子監里的老師學識淵博, 最重要的是這院中還有座藏書萬卷的藏書樓。
薛啟銘知道他這個表妹自小就喜歡這詩書, 不喜歡女工針線。薛府的藏書早就被她荼毒一遍,她這是又將目光鎖定到了國子監的藏書樓。
表哥薛啟銘是國子監中班的蔭生, 恰逢休沐,他在家裡多待了幾天。今日是開學的日子, 沒想到被他表妹這個跟屁蟲給盯上了。
「不行,你一個小姑娘家,這國子監中全是男子, 成什麼體統。」薛啟銘不容置喙的道。
穆雨棠聽見這話,垂下了頭, 一副低落的樣子。
「哎哎, 好了好了, 別跟我來這套,」這都幾年了,他表妹這招屢試不爽,這次他一定要堅定信念,絕不答應!
穆雨棠低著頭,攪著手裡的羅帕,撅著小嘴。這招可是應哥哥六年前教給她的,這麼多年也沒失過手,怎麼她表哥就不吃這一套呢。難道是賣慘的力度不夠?
嗯,一定是這樣。她咬了咬牙,悄悄的用一隻手在另一隻手背上捏起一小撮肉,狠狠的擰了個圈兒。
立即,這眼裡的淚就跟不要錢似的流了下來。
穆雨棠紅著一雙杏眸,抬頭慘兮兮的看向薛啟銘。
薛啟銘頭疼的緊,直接將身子轉了過去看向車簾外,恰好這時國子監大門處遠遠走過來一位身著寶藍色直綴,看起來年紀也就十一二歲的面相俊俏的小公子。
就是你了,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薛啟銘逃似的跳下車笑著上前道「兄台怎麼才來,學正大人正等著呢,快隨我來」說著就拉起閔應往裡走,「表妹,對不住了,學正大人休沐前吩咐我的事,不能耽擱,你先乘馬車回去吧。」
閔應一臉茫然的被拉著往裡走,聽到這人說表妹了,才發覺剛剛國子監門口好像還有一輛馬車。剛準備轉首,就聽見拉著他的這位仁兄壓低聲,道,「兄台,幫個忙,薛某感激不盡」
這國子監畢竟是大梁最高等的學府,這裡守衛管理森嚴。而且看這少年也就十三四歲的模樣,身子骨看起來比他還瘦弱,閔應感覺手臂上傳來的力量小的很,他有把握一個反手就能將這小子撂倒。
而且樂湛還在他們身後緊緊的跟著,二打一,還是這麼弱雞的對手,閔應也就沒做什麼反應,他倒要看看這小子在搞什麼花樣。
「哼」穆雨棠看著前面急匆匆的幾人的背影,賭氣的扯著手裡的帕子,但是隨即,她眯起了眼睛。
一計不成又生一計。既然賣慘耍賴達不到目的,那就不要在一棵樹上吊死,想其他可以完成自己目的的辦法。這也是閔應當年告訴她的,她一直牢牢的記在心裡。
「小姐,咱們回去嗎?」爾竹爾葉兩人伺候穆雨棠多年,深知她這『百折不撓』的性子,問這話的時候底氣都透著一股子不足。
「回什麼回?表哥的書還在車上沒拿,我得給他送進去。」將身後的書拿出,穆雨棠淺淺一笑。
三人帶上幃帽,就下了車。這車夫看到管家臨出發前,千叮嚀萬囑咐讓他一定要看牢的表小姐,就這樣大搖大擺的進了國子監,他一個男僕又不能上前阻攔,一時急的滿頭是汗,不知該如何是好。
「小姐,我們這是去哪兒?」爾竹膽子大些,上前半步好奇的問道。
「去藏書樓」穆雨棠又將好不容易打聽來的國子監布局圖在腦中過了一遍,「走這邊」她指了指右手邊一條用黑白卵石鋪就的甬道。
過了這條甬道,再過一個院子,就能到藏書樓了。
這藏書樓中不光書的數目眾多,種類也是紛雜多類。其中有不少遺世孤本,此次穆雨棠前來,就是想尋找一本前朝的醫書。
她自從那次她娘的事之後,就暗暗立志習醫。可是這閨閣女子,琴棋書畫,女紅針線,學什麼都行。單單這學醫,是碰不得的,尤其是像薛家和穆家這樣的高門大戶家的小姐。
學醫的女子,會被世人冠上三姑六婆的名頭。
這三姑六婆自古以來就是走街串巷已經臭了名頭之人,不說凌氏不會讓人折辱自己從小捧在手心裡長大的外孫女,就是穆雨棠她那一年見不到幾次面的爹,穆宏伯,也不會同意。
所以她習醫這一事,一直瞞著家裡人。
她小時候是借著身子不舒服的由頭,三天兩頭的往薛府的醫女那兒跑,好說歹說才說服張醫女教她最基本的醫理。
隨著接觸越深,穆雨棠也越來越被醫術的神奇和博大精深所折服。
前些日子,她發覺她外祖母多飲多尿,食量增大,但是卻日漸消瘦。她懷疑是書中描述的『消渴症』的癥狀。
她跟凌氏提過不止一次,讓她找大夫,或者是張醫女來把把脈,查看一下。但是她一直拖著不讓,到最後還是她哭鬧耍賴,才換的凌氏心軟,讓信得過的張醫女來把了脈。
結果不出穆雨棠所料,果然是消渴症。但是凌氏卻不當一回事,只道是自己年紀大了,精力不濟才致如此。
而且她還告誡穆雨棠與張醫女不要將此事聲張。如今薛家內宅風平浪靜,但是難保不起,等凌氏身體有恙的消息傳出,就會有牛鬼蛇神出來跳。
畢竟這老太太身子不好了,就得將這掌家之權交出。可是穆雨棠的大舅母是個昏庸擔不起事的,她的二舅母又過於圓滑小家子氣,這兩人誰都不服誰。
若是讓她們其中誰來主持中饋,這薛家內宅到時必定雞飛狗跳。
所以為今之計只有趕緊治好她外祖母的病症,她記得聽張醫女提起過,在一本前朝的古籍中,有過記錄完全治療好消渴症的方子。
而這本古籍,如今就收錄在國子監的藏書樓中。
「你們走快點」穆雨棠提著裙角回頭看向邁著碎步的爾竹,爾葉兩人,有些著急的催促道。
「是」主僕三人鬼鬼祟祟的往藏書樓方向行進。
……
「你到底是誰?」閔應進了門,待看不到那馬車了,才掙脫開薛啟銘。
「不好意思,這位小兄弟,我剛剛是在躲我表妹。讓你見笑了」薛啟銘訕笑道,還拱起手學大人的模樣,作了個揖。
「你表妹?」閔應皺了皺眉,打量了眼前清新俊逸的少年幾眼。然後一副豁然開朗的模樣,「小弟懂了,懂了。」說著還挑了挑眉,憋住笑。這小子小小年紀就到處招惹桃花,真是人不可貌相。
「嘿嘿」薛啟銘摸了摸腦袋,他也沒懂閔應到底是什麼意思,但是看他笑的歡喜,他也跟著笑了起來。
「在下薛啟銘,是國子監,中乙班的蔭生。」
「薛大哥好,在下閔應,今日剛來國子監」閔應也忙回禮道。
「看閔兄弟這衣著打扮,多半也是蔭生吧?」薛啟銘扶起閔應,笑著道。
「哦,何以見得?」閔應看了看自己的衣著,並不顯眼。他今日故意穿著的樸素了些,就是為了給新同學新老師留下個好印象。
「來,我們邊走邊說」
一路上,薛啟銘一給閔應介紹了這國子監的大體情況。
原來這入國子監學習的監生中分為貢生和蔭生。貢生,是由各州府衙門選送的學識淵博,但是門第低微的讀書人。
還有一類人則是承蒙父輩祖輩的官位而得以入國子監學習的官僚子弟,這類人也就是蔭生。
這兩類人可能在入國子監學習之前,身份可能天差地別,但是只要在國子監學習一日,大家就都是國子監的監生,也沒有誰比誰低賤誰比誰高貴的說法。在這裡,學識代表一切。
閔應聽完之後,心中不禁感嘆。這國子監,怕是這大梁唯一一處保持著相對公平的地方了。
到了上課之處,這地方是個四處通透的大廳。四周的草簾高高掛起,此時廳里已經零零散散坐了幾人。
他們都身著青衿,頭上有的帶著小冠,年紀看上去怎麼也得弱冠之年。有的還與閔應薛啟銘一般,發分兩髻,還是少年人的模樣。
「你看那位,在桌案后打瞌睡的就是崔學正,你去找他就行。」薛啟銘給他指明主事之人,就往自己的位子走去。
「崔學正?」閔應叫了幾聲,那崔學正都沒應。剛準備伸手戳,崔學正突然睜開了眼。閔應尷尬的笑了笑,將僵在半空中的手指收了回去。
「你是?」崔學正直了直身子,看向閔應道。
「學生閔應,今日是第一次來國子監學習。」
「哦」那崔學正冷淡的應了聲,就沒了下文。
閔應站在那裡,等了得有半盞茶的功夫。到最後,樂湛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剛欲上前幫自家公子理論,就被閔應用眼神制止住。
「你是蔭生?」良久,崔學正才又開口。
「是」閔應算是看出來了,這位崔學正怕是知道他是蔭生,想挫挫他的銳氣。
「讀過《四書》」?文理條順?」
閔應點了點頭,他來之前已經問過陳先生,以他如今的水平,完全可以直接去中班學習,不必去初班浪費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