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三十四章(一更)
第34章
「你娘年紀已大, 再加上這段日子的奔波, 身子早就被掏空。」
穆雨棠的臉上滿是無奈之色,她不知道該怎麼跟眼前這個義憤填膺的孝子解釋清楚。
生老病死是不可避免的,她雖修習醫術,但也知道, 這醫術並不能讓人逆天改命。
她看到病患的生命在她手裡流逝的時候,心也是難受的緊。
但是她也沒有辦法,現下的條件環境,她只能做到這些。
「你們這群忘恩負義的東西,小郎中救你們的時候, 你們一個個感恩戴德。如今怎麼跟那縮著頭的鵪鶉似的, 一個個就不能替小郎中說句話?」說話的人是穆雨棠在棲脈山上時救下的, 那名失了孩子的婦人。
此時她與她丈夫將穆雨棠和爾竹護在身後, 夫妻倆臉上的怒色讓在場的其他受過恩的人,都將臉別了過去。
這些人, 都在冷眼旁觀著結局。
「我弟弟已經盡了力,你娘的病是陳年舊痾, 就算是大羅神仙也不一定能醫好!」
「你這個小兔崽子!還有你們夫妻倆, 與這小子狼狽為奸,也不是什麼好人, 都給老子滾開!」那中年漢子臉上滿是猙獰。
可是他手剛要伸過去, 就被飛來的石子給擊的一下縮了回去。
「誰?是誰?敢打老子?」
「你是誰老子?」人還未到, 閔應的聲音就已經在寨子的空地上響起。
眾人聞聲看過去, 來人騎在馬上, 逆著陽光,看不清楚樣貌。
穆雨棠聞聲轉過臉,看到馬上那熟悉的身影。
她逆著陽光,眯起眸子,淺淺一笑,嘴角的梨渦旋起。
他真的來了,這不是夢。
昨日還聽說廣陵來了位世子爺。
廣陵未像金陵一樣時疫肆虐,有很大的一部分原因就是這位世子爺。
當時她就想,會不會是他。
可是她那日跟著人群逃難,沿著棲脈山翻過,直接逃到了受災輕些的金陵。
誰知這金陵洪災過後,時疫肆虐。
一來二去,她也未能來得及回廣陵去確認一番。
「你——還好嗎?」閔應看著被陽光刺著眼睛,也要倔強望向他的穆雨棠,摸了摸鼻尖,突然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鬼使神差的就冒出了這麼一句。
穆雨棠未開口,只是笑著點了點頭。
較前些年在薛家偶爾的天真爛漫,如今的穆雨棠雖然穿著跟個小叫花子似的。
但是舉手投足間,儼然已經是一副大家閨秀的模樣。
「世子爺,你可來了」爾竹看到那來人是熟悉的閔應與樂湛,臉上剛剛的劍拔弩張也彌散了。
「世子是個什麼東西?世子就能隨便打人嗎?」那漢子捂著手,還嘴硬道。
「大膽——」那隨閔應來的禁軍百夫長上前指著那漢子厲聲喝道。
「哎…等等」閔應右手抬起,示意先別妄動。
臉上則是讓人如沐春風的笑。
但是他嘴裡的話,卻冷的讓人如墮冰窖。
「對,本世子不光能隨便打人,還能隨便殺人呢?本世子人道的很,來,你選個死法。」
這聽起來像是戲謔的話,但是那七尺高的漢子愣是狠狠的打了個激靈。
「怎麼回事?吵…吵吵什麼?」
從屋裡走出一個吊著只胳膊的男子,那人看著也就四十歲上下,走路還一瘸一拐的。
「剛…剛躺下就聽見吵吵聲,你們再嚷嚷就…就滾出寨子」本來說話就不順溜,這一急,那男子急了半天「就」不出一句話來。
「你…你們是哪來的?怎麼在我…我的寨子里。」
那吊著胳膊的漢子越過眾人,才看到閔應等人。
「老大」那瘦猴著急的過去拽住了那漢子的衣袖。
「干…幹啥,拉…拉扯扯的」那漢子不耐煩的掙脫了胳膊。
「老大,他們是…」將臉貼到那土匪頭子的耳邊,瘦猴將閔應的身份與他說了一遍。
「啥,世子?世…世子是個啥?」那土匪頭子中氣十足,倒不像身受重傷的模樣。
「小…小郎中,這些雜碎又趁著我睡著,找…找你麻煩是不是?」
那土匪頭子的一雙眼睛睜的銅鈴般,凸的像要掉出來似的。
「秦寨主,剛剛二狗子的娘死了,他非得怨是小郎中給治死了,您可是知道小郎中的醫術如何的,您給說句公道話」
說話的還是先前那護著穆雨棠的婦人,她臉上還帶著不忿。
「你…你這老小子,你…你娘若不是因為有小郎中,如…如今早就臭了,讓她多活了這麼多天,你…你怎麼還倒打一耙了,看…看本寨主不把你丟到河…河裡餵魚。」
那先前還叫囂的漢子,此時經閔應和那秦老大的輪番嚇唬。
囂張的氣焰早就被澆滅。
此時他呆站在那裡,嘴就跟縫住了似的。
……
「你,怎麼會來?」穆雨棠偷著望了一眼閔應,又裝作若無其事的轉過臉,看向一旁的巨石。
「聽說金陵鬧瘟疫,我就…」
「是因為瘟疫?」穆雨棠抿了抿嘴,眸子暗了暗。
「不全是,我派人在廣陵搜了個遍,但是也沒有你的蹤影…」閔應看穆雨棠垂下去的目光,趕緊擺手解釋道。
「…那你就不找了?」穆雨棠雙睫微微顫抖。
「我在棲脈山上發現了這個」閔應從懷中掏出一個木雕的小人兒。
「而這棲脈山連著金陵的大橋嶺」
閔應著人去棲脈山搜尋時,就發現山上有火堆的痕迹,還有幾處地方的草被踩的橫七豎八。
那痕迹一直延伸到內山,棲脈山的內山與金陵的大橋嶺相臨。
在那離火堆不遠的樹下,他發現了那個孤獨的躺在那裡的木雕小人。
「給我」穆雨棠伸出手,想要將那小人拿過來,卻拿了個空。
「給你這個,新的」閔應變戲法似的又從懷裡摸出來一個成色尚新的木雕小人兒。
「不要,我還是喜歡那箇舊的」穆雨棠越過閔應遞過來的新的,將那箇舊的一把搶過。
「看。他們才是一對兒,這要是一新一舊,就不是他們倆了。」穆雨棠從懷裡也拿出一個。
她拿出的那個木雕小人兒,模樣是個小少年。
與從閔應手裡奪回的那個女孩兒模樣的放在一起,她臉上揚起的笑讓閔應不禁側目。
「你與我說說你是怎麼一路來到金陵的」 閔應將身子靠在一棵樹上,頭枕著雙臂,看著漸漸落下的殘陽,道。
「那日我與爾竹爾葉……」穆雨棠手裡握著兩隻小木人,站在一旁將這些日子的經歷,與閔應娓娓道來。
臉上的笑意她自己可能未發現,自剛剛揚起就未停下來過。
「你爹還活著」閔應聽見穆雨棠說完,良久,開口道。
「我知道他定會活著。」穆雨棠面色平靜的點了點頭。
「他為何會拋下你?」
「你看出來了?」
穆雨棠驚訝的看向閔應。
「不過說起來也真是諷刺,我的繼母待我極好,但是我的親爹卻想要致我於死地。」
程氏自嫁進穆家,對穆雨棠確實是極好的。
反而是穆宏伯,卻一直對穆雨棠不冷不淡的。
起初,穆雨棠也懷疑過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麼,所以遭到了穆宏伯的厭惡。
後來那個秘密,讓她發現,事情原來並非如此。
並沒有她想象的那樣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