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二十三章(捉蟲)
「四公子,王爺讓您去他書房一趟。」樂湛敲了敲門,在門外通報道。
「嗯」將書本合上,閔應臉上劃過一抹瞭然。
閔庸受傷兩天了,才來找他,看來他這個爹還真是心大的很。
榮王書房內,榮王閔長岳聽著那楊大夫的稟報,眉頭上的『川』字更深了些。
沒入士之前,這容貌有毀,閔庸的仕途算是一眼看得到頭了。
而且不光是容貌,他的左腿因為斷裂,就算接好了,以後也只能是個跛子。
這當今皇上最重儀態,這,這像什麼樣子?
這一趟出去,怎麼,怎麼就成這般模樣?榮王閔長岳心中的苦澀不知該向誰吐。
當年之事雖然閔庸也插手有份,可是榮王也只當他是受了栗氏和錦姨娘的蠱惑。
所以榮王雖然平日里對閔庸冷淡嚴肅的很,但還是發自內心關心這個兒子的。
畢竟這個兒子可以說是他看著長大的,比上其他人分量還是要重上些。如今咋一聽閔庸的情形,才三十幾歲的榮王,臉上瞬間蒼老了不少。
他子嗣不單薄,但是立住成器的卻不多。
幾年前閔度早夭,如今閔庸又變成這樣。而他那大兒子,還是個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的痴傻兒。
難道是他命該如此嗎?
他最近翻看周易命相,書上說他是妨克兒子的命數。若是女兒就沒事。
還真是如此,閔飛鸞當初在柳氏的肚子里時,柳氏被下藥,難產,但是她卻沒事。
前幾年她又受惡奴磋磨,身子將養了一段日子,如今也是被周氏養的玉雪可愛。
若這書上所言屬實,他到底該怎麼辦,怎麼辦才好?
「王爺,四公子來了」在門外候著的阿福老遠看到閔應,就朝著屋內稟報道。
「對,還有應兒,本王還有應兒。」榮王像是尋到了什麼聊以慰藉的東西,他自怨自艾的眼神中又泛起了光。
剛進門,閔應注意到的就是榮王較往常熱切了許多的眼神。
「父王喚兒臣來所為何事?」閔應拱手問道,臉上帶著乖巧。
「哦,也沒什麼大事。就是國子監捶丸賽那日,到底是出了什麼事?」阿福雖然後來也幫他打聽過,但是榮王還是想聽聽閔應的說法。
「那日」閔應看了看榮王臉上的神色,他又在心中措了措辭。
「淮南郡王家的小世子突然昏迷,當時不管是場上之人還是觀台上之人都驚慌不已。太子殿下盛怒之下命令黃公公必須要查出原因。或許」他頓了頓接著道,「或許是二哥想要在太子面前露下臉,就上前指正證說是國子監的屈鴻銘給小世子下了毒。當時差點都要扭送屈鴻銘去京兆尹衙門了,誰知小世子又醒轉了過來」
「哦?所以說你二哥是自己強出的這個頭?」榮王的話里聽不出喜怒,臉上也綳著臉,彷彿誰欠了他銀子似的。
「後來查出確實是烏龍一場,哪有什麼毒?」當時沒有切實的證據可以指明這一切都是太子指使的陰謀。
所以淮南郡王並沒有讓閔白卓將此事聲張,畢竟他遠在淮南,若是太子被逼急了,狗急跳牆,他也看顧不上。
他承諾閔白卓定會幫他出這一口氣,這背地裡下陰手的事,誰都會做,只不過是一個屑與不屑罷了。
「這個逆子,為了露臉,還真是命都不要了。這種事是他可以胡謅的嗎?你先回去吧,學業雖重,但是這身子更加重要,不要熬夜看書」榮王念念叨叨的,閔應感覺周氏都沒他嘮叨。
「是,兒子謹記」閔應面上恭敬的行禮退下。
榮王此時已經完全忘了剛剛讓閔應來的初衷,他開始是想詢問一下為何閔應沒有與閔庸乘王府的馬車回來,而是乘的薛府的馬車。
不過現在這一切都不重要了。他如今還慶幸閔應沒有乘那輛車回來,老天至少還給他留了個囫圇兒子。
「來人吶,去庫房裡將我那套皇上御賜的文房四寶給四公子送去」榮王思索了一番,彷彿是下了某種決心。
「是」門口候著的親隨阿福,低頭應道。
「還有,將我前陣子收的那副《千里江山圖》也一併送過去。」
這幅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圖》是榮王前段時間,花費數千金從坊間尋來的,十分難得。
日日掛在床榻前,他自己還沒稀罕夠,如今竟然直接賞給了四公子,阿福臉上滿是震驚之色。
「王爺,那幅圖……」
「怎麼了?本王賞賜給自己兒子點物什,還要容你來置噲不成?」榮王的臉上染起了薄奴。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奴才這就去辦」阿福已經跟在榮王身邊伺候了十幾年。
榮王的性子,他最了解,任何時候都不能抹了他的面子才行。
……
閔應回到房裡,剛沒看一會兒書,就聽到外面的樂湛說,榮王賜給了他一副御賜的文房四寶。
他看了看自己手上那支用慣了一直未換的毛筆,已經有些禿毛。
「拿進來吧」閔應將手上的筆放下,這御賜的質量應該會更好些。
實際上他不知道,他手上的這支不論是選材還是製作都屬上品。只不過什麼好東西都不經糟踐,就閔應那個使用量,還真不能怨人家筆的質量不好。
「哎?這是何物?」閔應看到樂湛手裡還小心翼翼的捧著一個捲軸。
將手上新得的硯台放下,直接伸手接過那捲軸。
一打開,閔應就被眼前的這幅畫作所震撼。
山峰疊疊巒巒,河邊亭台水榭,茅屋長橋,盡收眼中。
「這是《千里江山圖》?」閔應略有些激動的看向樂湛。
「小的也不知是什麼圖,只是聽阿福哥說,這幅圖是王爺花大價錢尋來的,寶貝的很,日日掛在床榻前欣賞。」樂湛雖然認識幾個字,但是也是在閔應的威逼利誘下才學的,只是為了不當個睜眼瞎。這鑒賞名作,他還真鑒賞不來。
「當然珍貴,這可是宋代的名畫」當年閔應在現代的時候也就在故宮博物院里見過這幅畫。
「幫我掛在床榻前,我也要時時觀摩。」閔應小心的將畫捲起。
不過他這便宜爹最近怎麼對他這樣殷勤,雖然以往的時候對他也不錯,但也沒到這個地步啊。
閔應頗有幾分的不自在,不過他也沒多說什麼。這看重總比不看重好,沒人會願意整日的受冷遇。
……
閔庸房裡,他的奶嬤嬤正在幫他上著葯。
看到他不時疼的冷汗直流的樣子,奶嬤嬤眼裡的淚無聲無息的落下,「我的二公子哎,到底是觸怒了哪路神靈啊,讓你小小年紀就受這樣大的罪。」
「神靈?哈哈,沒錯,真是神靈。是我惹不起的神靈」閔應的臉上包紮的甚是嚴實,漏出來的那雙狹長的眼睛里充滿了血紅色的仇恨。
「二公子,剛剛聽說王爺將府庫里那套御賜的文房四寶賜給了四公子。還,還」
那名親隨有些忐忑的抬眼看了一眼閔庸,看到他那吃人眼神,渾身打了個哆嗦。
「說,還怎麼?」閔庸的目光想刀子似的直插那名親隨的眼底。
「還有那幅《千里江山圖》」那親隨索性閉上眼睛壯著膽子將這話一股腦兒的說了出來。
「什麼,竟然是《千里將山圖》?竟然是那一幅?竟然是那一幅!父王真的要將我棄了,真的要棄了!」閔庸一把甩開幫他上藥的奶嬤嬤,將炕桌上的東西全掃到了地上,嘴裡自言自語的嘟囔著什麼。
臉上還帶著癲狂的笑,那笑聲冷的彷彿能鑽進人的骨頭縫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