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八章

  「小堂叔,我讓我家廚娘做的燒乳鴿,你嘗嘗」閔應剛進國子監的大門,就被閔白卓一把攬過脖子。


  都把他給弄蒙了,這小子昨日還在涼亭外,對他和薛啟銘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冷淡的很,就算救他上岸,他也只是憨笑了幾下。今日看來,這救命之恩,他還真放在心裡了。


  「薛大哥呢?他怎麼還沒來?」閔白卓將手上的油紙包遞給閔應,不時的往後張望。


  「薛大哥府上離得遠,一般都會晚些過來。」像閔應、薛啟銘這種蔭生,一般都是走讀,住在國子監校舍的都是背井離鄉或者家境清貧的貢生。。


  「哦,小堂叔,你快些嘗嘗,這個廚娘是我父王專門從淮南給我送來的,廚藝好的很」


  閔白卓叫的這樣親熱,彷彿他們一直是多麼熟稔的兄弟一般。不過自從被閔應和薛啟銘救起的那一刻,他就認定了這兩個朋友。而且如今看來他們也沒有絲毫瞧不起他的樣子,這是讓他歡喜的地方。


  「好,午飯的時候叫上薛大哥,我們一起吃。」閔應微微一笑道。


  「薛大哥,這裡」,閔白卓眼尖,薛啟銘剛進大門口,就招呼道。


  「你們這是?」薛啟銘看到閔應臉上帶著笑,閔白卓的臉上笑容更加燦爛。


  看到這兩人竟然陰差陽錯成了朋友,薛啟銘也是驚訝的很。


  「小世子,你在這國子監中可得罪過什麼人?」閔應這話剛脫口,就有些後悔,這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嗎。


  閔白卓低了頭,臉上的神色有些黯然。「得罪過,還不少。」


  「你指的是那些暗地裡說小話的?」那些人背地裡議論歸議論,這謀害性命的事,倒還不至於做出來。大家都是讀書人,讀書人自詡光明磊落,最不屑的就是行這陰謀詭計。


  閔應其實是想問,他是不是跟閔庸有過過節。但是想了想,還是說出口。這樣突然沒頭沒腦的突然來一句,容易遭人猜疑。閔庸如今還是榮王府的二公子,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他不明白,閔應卻明白。


  還是自己想法子查吧。


  「哦,對了,我想起來了。」閔白卓像是想起了什麼,突然住下身子,「我父王幾個月前,讓人給我送過信,讓我最近小心些。進出多讓些人跟著。因為他以前也常這樣囑咐,所以我當時也沒放在心上。可是如今想起,他在那封信上至少提了三次讓我多加小心。難道是我父王的仇家?」


  閔白卓不知道的是,他這一亂猜,還真讓他瞎貓碰上死耗子了。


  閔應和薛啟銘相視一眼,眼中滿是贊同之色。如果是淮南郡王的仇家,還真不是他們這群半大孩子能管得了的事了。


  幾人邊往裡走,邊討論這件事。差點就誤了上午的課。


  這上午的課,枯燥的很,閔應看著夫子一張一合的嘴,不自覺的陷入了自己的小世界中。


  本來這事,他以為只是沖著他來的。順便連累了無辜的閔白卓,可今日聽閔白卓的一番言論,怕是他閔應才是那個捎帶上的。


  這個閔庸竟然與淮南郡王作對,他到底想做些什麼?

  等等,淮南郡王,若是他沒記錯的話,他在最後的大位爭奪之時,站的是三皇子的隊。這當今皇上皇子雖然也不少,但是說起來,長成立住,並且還堪用的,也就是當今太子,二皇子和三皇子。可是二皇子是個病秧子,走一步喘三喘的主兒,怎麼接受朝政大事?所以這朝中多是支持太子或者三皇子。


  不過閔應知道,這隱藏最深的,恰恰就是這病癆似的二皇子。他不動聲響的挑撥皇上猜忌太子,最後太子被廢,他在其中有著莫大的功勞。世人還被蒙在鼓裡,只當是三皇子起了異心,想要陷害太子。


  若是殺了淮南郡王的世子,以淮南郡王的性子,必定不會善罷甘休。閔白卓是淮南王留在京城的質子,他死了,皇上也不好交代。而太子恰好最近分管國子監,這件事必定是太子遭難。


  此事若成,也必定會挑起三皇子與太子的紛爭。


  難道閔庸,搭上二皇子這條線了?可是原書中並沒有提過。


  閔白卓落水也是,原文中也沒有隻字片語的提及。


  有兩個可能。一是,因為這些人都是文中的配角,所以並沒有多少筆墨提及。他們唯一出現的幾次也是為了烘托或者為主角服務。所以有些細節閔應不知道也屬正常。


  還有一個可能,就是如今的情形已經離原文的變化越來越大,正朝著不可測的方向發展。以至於閔應也不知道接下來的事情發展。


  若是後者,閔應也沒有辦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上完一堂課,夫子會人性化的讓他們出門休息一會兒,就如現代學校中的課間十分鐘差不多。


  「這不是我們的神童世子嗎?我早就說過,這落不落水的,對他沒什麼影響,這廝腦子裡的水怕是早就滿了。你們說是不是?啊,你說是不是啊,屈鴻漸」說話之人看起來怎麼也得十七八歲,面白無須。仔細一瞅,還能看出他的臉上敷了層粉。說話時,鉛粉蔌蔌的直往下落。


  大梁男子敷粉化妝的不少,大多是文人騷客之流。所以這國子監中的學子,也有不少人效仿。


  但是閔應表示欣賞不來,畫的好看,賞心悅目也行。可是這紅彤彤兩片嘴唇子跟吃了死孩子似的,還有那白的嚇人的臉頰。


  不敢看,不敢看。


  「哼」那屈鴻漸不屑的看了兩眼閔應他們三人,只冷哼一聲,就抱著雙臂回了學室。


  一旁看熱鬧的眾人也做鳥獸散,獨留那隻差一身女裝的『油頭粉面』,生氣的跺著腳。


  「他是誰?」閔應看向怨懟的瞪了他們一眼,不甘心轉身回去的,那油頭粉面的男子。


  「他……」


  「我知道」還不等薛啟銘說完,閔白卓接著道。他已經氣得牙根兒痒痒,后槽牙磨個不停,閔應三步外都能聽到。「他姓王名宴,人如其名,招人厭的緊。」


  「他祖父是當朝王太師,三朝元老,連當今皇上都要給他三分薄面。如今在我們隔壁,與那剛剛進去的屈鴻漸,同屬中甲班的學生。」薛啟銘見閔白卓沒有接著開口的意思,才將話給補全。


  也怪不得閔白卓這樣咬牙切齒,當年他被降會初班,就是這傢伙帶人起的哄。這小子仗著有他祖父撐腰,並不懼天高皇帝遠的淮南郡王,更何況閔白卓區區一個入京為質的世子。


  有他帶頭,其他本來還有些顧忌閔白卓世子身份的人,徹底放下心來。反正天塌了有個高的頂著,直接導致閔白卓這幾年來竟然連一個可以說話的朋友都沒有。


  「那個屈鴻漸是什麼人,看起來……」


  「看起來傲氣的很?」薛啟銘像是知道閔應接下去的話一般,勾了勾唇角插言道。


  「嗯」


  旁邊的閔白卓也是一臉好奇的看向薛啟銘,他也不認識這個面生的屈鴻漸,剛剛看起來人雖然傲氣,但是卻沒有出口傷人。與王宴那種貨色,倒是有些不同。


  「他是這次各個州府選送上來的貢生中,年紀最小,學問最好的一位。要不然,他也不會直接跳入中甲班,但是國子監中卻並沒有人出來提出異議。全是因為,他是第一位要求學正大人提前對他進行了晉級考核的監生,還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心服口服。」


  薛啟銘的話中充滿了敬佩,果然天才都是與眾不同,獨樹一幟的傢伙。


  閔應微微一笑,沒有說話。他其實在入國子監前,也被他師傅陳先生帶去拜見過祭酒大人,也當著這兩位大儒的面接受過晉級考核。


  他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陳先生帶去見的陸祭酒,當時的情況可以閔應只能硬著頭皮上。


  這個屈鴻漸,倒是有幾分性格。若是閔應沒記錯,他應該是清豐二十四年的狀元。


  當然,這麼優秀的青年才俊,猜對了,又是女主備胎軍團中的一員。最後選擇效忠原書中的閔應。女主求他,他不忍心看到心愛之人傷心,遂答應了女主荒誕的請求。


  真是不想說什麼,閔應至今想起女主的那番話,還泛噁心。


  什麼『你若是愛我,就請幫幫我所愛之人。我她若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會獨活』,這是女主的原話。閔應當時看的時候,說實話還是有一點點感動的,但是後來一品咂,就覺察出這話中的不對來了,是真的婊啊。


  你愛的人,管我毛事?若閔應是屈鴻漸,一定會這樣回擊女主。什麼玩意兒?


  傍晚,閔應沒有去後院周氏那裡。他簡單的吃了兩口,就開始翻看今日夫子所講的內容。


  這國子監中的天才不少,讓閔應有了不少的緊迫感。尤其是那個屈鴻漸,聽說他自幼失怙,由寡母省吃儉用養大。好在他讀書上確實有天分,以後謀個官職,他與他寡母也算是熬出來了。


  閔應知道自己若是不努力,怕是還不如那屈鴻漸。


  那屈鴻漸若是辜負他娘的含辛茹苦,只是個平庸之輩。他還可以憑勞力過活,雖然日子苦些,但好在活的一個安心。


  閔應則不同,他自從出世,就由不得他平庸。他必須鞭策著自己,努力些,再努力些。


  「公子,小的是樂湛」


  門外,樂湛的聲音打斷了閔應的思緒。「進來」


  閔應放下手上的書本。


  「公子,您所料不差,昨夜我讓小凌去聽二公子的牆根兒,今日又讓他跟了二公子一整天,果然有了收穫。我剛剛又讓他去繼續盯著了,有什麼消息他即可回來稟告。」樂湛老練的回道,臉上已經隱隱有了幾分沉穩之色。


  至於小凌,則是閔應三年前在隨周氏去青山寺上香的途中,被他從死人堆里救出來的。


  文景十七年大旱,許多京城附近的田地顆粒無收,大量難民湧入京城,當時的情景閔應還歷歷在目。


  當時小凌也就和閔應一般大的年紀,是個面黃肌瘦的小小子。


  閔應將他救下,他醒來之後就心甘情願的成了閔應的隨從。他在武學上的天分要比閔應高的多,所以他也是唐駿唐師傅的得意弟子之一。


  「你說說吧」


  「是」樂湛頓了頓道,「與二公子暗中聯繫的人正是二皇子。昨夜小凌親耳聽見二公子與親隨的談話。」


  樂湛將那談話與閔應又複述了一遍。


  「果然是二皇子嗎?」閔應的眉頭微皺鎖,這次這件事這麼清晰明了,怎麼有種感覺是有人故意給他下了餌,將他引入的感覺。


  ……


  「二公子,您喝茶」心腹將茶放在閔庸的桌案上,不動聲色的往外看了兩眼。


  「嗯,昨日吩咐你的事怎麼樣了,二皇子可有回話?」閔庸也看了看窗台上那盆被他剪禿了的文竹一眼。手指上則是沾上水在桌上不停的划著。


  桌上用茶水寫出了一串字『他可信了?』


  「嗯,是的二公子」那心腹看著閔庸,暗暗的用手指,指了指桌上的水字,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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