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21 巫師大人④
洛梔跪在地上, 摔得膝蓋都蹭破了皮。
她咬著牙站起來。
眼前還被一團煙霧籠罩著, 洛梔根本沒法看清周圍的情況。
她在心裡叫了聲小黑, 還沒來得及說話，忽然感到一陣微風迎面拂來，溫柔地吹散了她臉上的那團霧氣。
同時聽見了雲蕾的驚呼。
洛梔揉揉眼睛, 看向身側的雲蕾。
雲蕾驚恐地看著她, 慌亂地說：「怎麼回事, 不可能，不可能啊——」
她抬起手臂，瞪著洛梔，一邊鼓掌一邊亂喊亂叫。
……沒發生任何變化。
雲蕾能夠感覺到自己身體里的變化。召出煙霧對她來說原本就跟抬起手臂一樣自然，可現在, 她完全感覺不到那根手臂的存在。
彷彿被人生生斬斷一般。
洛梔悄咪咪後退了一步, 非常小聲地叫了句：「克里斯汀？」
克里斯的聲音就在她耳邊響起：「嗯。」
洛梔：「……」
雲蕾一著急, 眼圈立刻紅了，淚汪汪地瞪著洛梔：「是你動的手腳嗎？你從哪裡學來的巫術！快給我解除！」
她張牙舞爪地湊過來，洛梔側身閃避。
感受到那股溫柔的風在飄動, 洛梔連忙低聲喊了句「別衝動」，自己親自上手, 抓住了雲蕾的手腕。
她沖雲蕾咧嘴露出一個假笑，語調輕浮：「還沒知道厲害？這根小細胳膊不想要了？」
雲蕾嚇得立刻抽回了自己的手臂。
洛梔嗤笑一聲，擺出非常反派的表情：「我跟巫師大人學了很多巫術, 你給我當心點。」
「你別想唬我, 巫師大人在你們學校找到了學徒。有了學徒的巫師大人是不會出現在普通人類面前的！」
雲蕾揉著自己的手腕爭辯：「你肯定是跟哪個市井混混學的三流巫術！」
「是是是。」
洛梔敷衍地應了, 轉身朝屋子外面走。
雲梔的睡衣款式簡單，就是純棉的T和短褲，走到大街上去也不會太違和。
雲蕾站在後面瞪她，不敢跟上來。
洛梔的耳邊再響起克里斯的聲音：「這樣就行了么。」
「你是在幫我報仇嗎？」
洛梔笑眯眯地問他。
克里斯又「嗯」了一聲。
洛梔感覺臉上有點痒痒的，還有點冰，像是克里斯的手指在撫摸的感覺。
他應該是隱去了身形，本人還藏在她的身邊。
洛梔道：「她的超能力以後都沒有了嗎？」
「嗯。」克里斯說。
巫師只會掠奪，不能夠賦予。
也同樣的，巫師擅長毀滅，不擅長治癒。
克里斯的手指在洛梔蹭破的膝蓋上停留數秒，沒能治好這道傷口。
洛梔毫無察覺。
她在記憶里找到一家圖書館，那是雲梔經常去的地方。
圖書館營業到晚上十點，環境十分清凈，飄著一股好聞的淺淡檀木香氣。
店裡的圖書管理員也是個超能力者。
他的能力沒什麼大用，就是跟他碰過的紙張發生反應，產生一股好聞的香味，頂多帶點兒舒緩安神的作用。
這種能力沒有用處，也沒有可以開發的潛能，所以他沒被特殊大學錄取，念了非常普通的文科學校。
雲梔跟他的關係非常親近。
這家圖書館是她的避難所，每次受了委屈，就跑到這裡來看看書。
今天值班的管理員似乎不是那一位雲梔的熟人，這讓洛梔悄悄地鬆了口氣。
「不用跟著我啦。」洛梔小聲對克里斯說，「我在這裡看一會兒書，不會有危險的。」
克里斯沒回答。
一陣風擦過洛梔的耳邊。
洛梔笑著搖搖頭，朝著她想要看的那類書籍走去。
這個世界發生的事情讓她覺得十分新奇有趣。
洛梔仰頭看著高大的書架，不由驚嘆地提起一口氣。
她確實是想找關於巫師的書籍，可沒想到竟然會有這麼多。一整個書架排得滿滿當當，從上至下，各種類型的都有。
洛梔踮起腳，取出一本，站在書架前，低頭閱讀起來。
耳邊又一次傳來克里斯的聲音：「為什麼不直接問我？」
洛梔以為他早就走了，突然聽到聲音嚇了一跳，猛地後退一步。
……好像踩到了他的腳。
克里斯嘆息一聲，又問：「你想了解我？」
——準確的說，其實是想了解「巫師」這種生物？
洛梔這麼想著，小幅度地點了點頭，手指無意識地收緊，捏住了書本的邊緣：「是呀。」
「那就不要看這種書，都是傳聞，真實事件很少。」
克里斯把她手裡的書抽走，放在架子上。
洛梔撇了撇嘴。
「我有點事情離開一會兒，你就待在圖書管里，不要亂跑。」
克里斯沉聲吩咐了一句，帶起一陣風，走了。
洛梔：「……」
巫師大人一點都不粘人，肯定是不喜歡她。
洛梔低下頭，在心裡呼喚了兩聲小黑。
一團黑色的光暈慢悠悠地浮現在洛梔身邊：「怎麼啦，宿主？」
洛梔：「我覺得克里斯很普通啊，他好像也沒有什麼特別偏執的地方，哪有什麼隱患？」
小黑不答，洛梔又補充：「如果只是能力太強的話，那得有多少人需要別人盯著啊……」
「小黑不明白。」
「……」洛梔嘆口氣，直說，「我覺得克里斯不算病嬌。」
「宿主，不要被表面現象迷惑。」
小黑調出一張圖表，從表上可以清晰地看出，克里斯的數值飄得很高，差一點就能碰到危險線。
「因為人類和任務目標不屬於同一種族，所以這項數值進行了換算。」小黑說，「實際上要高得多。」
殺人和殺兔子的變態程度肯定是不一樣的。
這種換算也挺合理，比上個世界把兩個人加起來算合理多了。
小黑在洛梔面前繞了個圈，又說：「宿主，巫師可能會看見小黑，他在的時候小黑不太方便露面，就躲起來升級系統啦。您好好加油，千萬不要失敗。」
洛梔：「什麼？等等——」
小黑的顏色漸漸變淺，最終消失在了空氣中。
洛梔只能對著小黑的殘影乾瞪眼。
圖書館下班早，洛梔在那兒等到關門也沒等來克里斯，百無聊賴地回了家。
家裡早就到了晚飯時間。
洛梔回去的時候，一家人正坐在飯桌前，圍著雲蕾關切地問個不停。
雲蕾只是吧嗒吧嗒掉眼淚，什麼也不說。
爸爸媽媽都急壞了，見到洛梔進來，就把氣往她身上撒，語氣不善地問：「去哪裡了？這麼晚才回來？」
洛梔：「圖書館。」
她大大方方坐下，拿起筷子吃飯。
父母都忙著安慰不知為何哭個不停的雲蕾，大姐在外面工作還沒回家，一桌子菜幾乎沒動。
洛梔吃得非常開心。
媽媽摔了筷子：「你這孩子，沒看到妹妹在哭嗎？幾年沒吃過飯一樣！」
然後又象徵性地瞪了一眼雲蕾：「你也是，怎麼光哭不說話？媽媽急得心裡都疼！」
洛梔：「……」
這個媽媽戲有點多，她不太想奉陪。
她自顧自吃完飯，老老實實把自己的碗洗乾淨，回了自己的卧室，還落了鎖。
待在這個家裡註定不清凈，她得想個辦法，先要拜託現狀。
不然自己萬一任務完成了，留下部分靈魂在這個世界，不是給自己挖坑嗎。
這具身體似乎非常疲憊，洛梔趴在床上，不多時就陷入了深度睡眠。
深夜。
月光透過窗戶照進這間小小的卧室，給憑空出現在卧室中央的身影，扯出一個纖長的影子。
克里斯站在洛梔床邊，將遮住她眉眼的劉海撩到一邊。
銀灰色的眸子，在夜色的籠罩下顯得溫柔似水。
他的眼神逐漸變得朦朧，臉上浮現些許情動的緋紅。
「你會給我愛嗎……」巫師輕聲低語，「人類。」
人類是自私又狡猾的生物。
他勾唇，像是在安慰自己一樣，低聲說：「我不需要。」
「如果是隨時都能夠收回的愛，如果是輕易就能改變的愛……」
他的聲音越來越輕。
逐漸被夜色吞沒。
第二天清晨。
洛梔是被鬧鐘的聲音給吵醒的。
雲梔念的高中是當地的重點高中，早讀課非常早，洛梔迷迷糊糊起床，刷牙洗臉，揉著眼睛去了學校。
一路上非常後悔自己之前沒跟克里斯要個聯繫方式，要不借用一下他的力量，自己一推門就到了教室，這多方便啊。
教室里今天格外熱鬧，早讀課開始之前，大家都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討論昨天的那個幸運兒是誰。
洛梔這個時候才知道，她昨天站的位置是高一學生集合的地方，周圍的也都是高一的班主任。
剛入學的學生一個也不認識她，在加上她還穿著運動服，高一新生甚至不清楚她是老師還是學生。
至於周圍的老師，估計也是被克里斯吩咐了，不要聲張。
洛梔聽見同學們在爭論那個人究竟是高一的學生還是老師，默默地坐下，拿出了抽屜里的英語書。
她正要翻開書本時，忽然被一種奇妙的力量吸引了。
昨天那個被人叫做「煙煙」的小姑娘走進教室，看見洛梔好好地坐在這兒，立刻笑起來：「阿梔，你沒事吧？」
洛梔吞了吞口水。
心臟猛烈跳動起來，血液倒流，喉嚨乾澀，呼吸都帶上了灼痛。
這種感覺有點熟悉。
洛梔看著煙煙，在這一瞬間，想要衝上去咬破她的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