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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批貨以齊郁楊想像不到的速度全批發出去了。
齊鐵庚和余小妮為人太實在, 出清貨, 第一時間結清了尚家兄弟的工資, 尚家兄弟要請他喝酒,他連連擺手, 「欠著賬呢, 我得趕緊還賬。改天改天,閑下來我請你們喝。」
「真講信用。」尚家三兄弟對齊鐵庚是服氣的。
這兄弟三個以前坐在家裡吃閑飯, 現在開始帶著一幫哥兒們幹活兒掙錢, 整個人都變了樣。尚師傅、胖大娘看在眼裡喜在眼裡,直誇齊鐵庚一家人辦了好事。
齊鐵庚請老唐和他一起去了煤窯老闆的家, 當面把餘款結清了。煤窯老闆姓楚, 名叫楚路橋,是個臉膛黑紅、農民模樣的人,他算著日子還沒到, 沒想到齊鐵庚提前把貨款給送到家了, 又意外又激動。數完錢, 辦好手續, 他硬拉著齊鐵庚、老唐喝了頓酒, 這人太熱情了,力氣又大,齊鐵庚簡直是被他半邀請半脅迫的進了飯店。
一頓酒喝下來,楚老闆拍著齊鐵庚的肩膀要和他交朋友, 一杯接一杯的敬酒, 「我比你大, 就叫你一聲老弟了。老弟,以後你要煤,只管來找我,我一定給你好煤,價錢好說,絕不坑你。」
齊鐵庚也爽快,杯里的白酒一口乾了,「老哥,只要我能弄到車皮,一定再來你這兒拉煤。」
「最主要的是車皮,車皮太難批了。」楚老闆和老唐都知道這一點。
老唐一直好奇齊鐵庚的車皮是怎麼弄到手的,這時趁機問:「鐵庚,你認識鐵路上哪個頭頭啊。」
齊鐵庚喝高了,醉容可掬的搖頭,「不,不認識,一個也不認識……送禮都找不到大門……」
老唐鬱悶得不行。
鐵庚都喝成這樣了,看樣子已經不清醒了,這時候還套不出來他的話,要麼齊鐵庚裝醉,實則酒量驚人,要麼就是齊鐵庚自己也不知道?可齊鐵庚自己不知道這好事就落他頭上了,也不大可能啊。
老唐一頓酒喝下來都沒弄清齊鐵庚的底細,心情很不好。
齊鐵庚喝完酒回家,雖然喝高了,也不發酒瘋,沖妻子女兒傻笑了一會兒,倒床上呼呼大睡。
「說了不讓多喝,就是不聽。」余小妮一邊替他脫掉鞋子扶他上床,一邊埋怨。
「明天我得好好跟爸爸談談。」齊郁楊覺得這是個大問題。
喝酒可以,小醉怡情,醉成這樣很傷身體的。
齊鐵庚第二天一大早就上班去了,晚上回家,一臉輕鬆愜意的笑,「該打的電話全打了,該結的貨款全結清了,不欠別人的錢,心裡舒坦啊。」
「賬全結清了,那爸媽手裡剩下來的錢,就是咱們的利潤唄。快,數數有多少。」齊郁楊這個小財迷關心起賺了多少錢。
一家三口把手裡的現金、存摺上的錢全加在一起,那個數字把他們全驚著了。
雖然預先就知道這一趟會很賺錢,但真的錢到了手裡,到了存摺上,還是有點不敢相信。
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錢啊。
「七,七萬三……」余小妮聲音是啰嗦的。
她以前也賺錢,可從沒有一趟賺這麼多。看來這火車拉和兩個人自己背,差距巨大啊。
「……三千三百三十八。」齊鐵庚忙把零頭也加上。
三個人把存摺傳過來傳過去,看了一遍又一遍,心花怒放。
「可以買房子了。」齊郁楊喜氣洋洋。
「買。」齊鐵庚和余小妮毫不猶豫的支持。
齊郁楊一直惦記著買房子,他倆當然是知道的,也願意滿足女兒的願望。
本市有商品房,他倆一起去看過,覺得單元房確實好,卧室、廚房、衛生間、陽台都有,比單位的平房強。
到了星期天,一家三口帶了三奶奶一起去看房子。
現在商品房數量很少,本市只有人民醫院後面的兩棟樓。房子還不錯,建築質量過硬,不過戶型就不太理想了,普遍很小,小的三四十平,大的也不過六十多平,卧室大客廳小,有的甚至沒有廳。衛生間和廚房的設計也不合理。
不過,早期的房子就是這樣的,總共就這兩棟樓,沒什麼可挑的。
齊郁楊在心裡把這房子挑剔了一遍,齊鐵庚、余小妮和三奶奶卻是滿目新奇,覺得哪裡都好。
「要是能住上這樣的好房子,我這輩子就值了。」余小妮四處看了個遍,捨不得走。
「買。」齊鐵庚見妻子這麼喜歡,就要簽合同了。
但是齊郁楊考慮再三,把他給攔住了。
他們相中的房子是目前面積最大的,68的兩居室,800元一平米,房子總價54400元。
當然如果真要買的話會有些優惠,錢會少些,但少的有限,還是要五萬出頭。
這時候還沒有住房貸款,如果要買,房款要一次性付清。
如果現在買了房子,再配備像樣的傢具、家電,家裡的存款要用掉一大半。那麼,接下來的經營活動就要受影響了。
畢竟不是所有的老闆都可以賒賬,備用資金還是要留足的。
況且,68平的兩居室還是太小了,如果要接三奶奶來養老的話,明顯是不夠住的。
齊郁楊算了算,如果買這樣的房子,需要同時買兩套,才能滿足需求。
那錢就更不夠了。
如果有住房貸款,這個問很好解決,先付首付,之後每月還貸,會很從容。但現在根本沒有住房貸款,此路不通。
當然了,這個年代也有它的好處,譬如說房價不會飛漲,不會半年之內漲得本來買得起的人買不起,讓看空房價的人心驚肉跳。
「過不了多久,咱們就能買得起了。」齊郁楊有信心。
「對,繼續賺錢,賺夠了再買。」
看房回來,余小妮恨不得立即再跑一趟廣東,不過按照現在的條件,這一來一回的坐長途火車是重體力活兒,齊鐵庚和齊郁楊都捨不得她太累了,讓她必須在家裡休息,至少至少得休息一個星期。
一家人都想留三奶奶長期住在家裡,但秋收就要開始了,三奶奶非要回家,「我幹不了地里的活兒,也能給他們做做飯。」余小妮想想確實是這個道理,如果三奶奶不回家,餘慶和周向蘭在地里幹完活兒回到家,連個熱呼飯也吃不上,只好同意了。
齊鐵庚找一個當司機的哥兒們借了輛小貨車,送三奶奶回去。
齊郁楊和余小妮出去採購,小貨車車斗里放著一袋大米、一袋糯米,以及核桃、榛子、花生等乾果,排骨、生肉,還有醬牛肉、肘子等熟食,有給三奶奶、周向蘭的衣料,最引人注目的,是一輛永久牌的自行車。
這是齊郁楊特地攢了供應券買來的,送給餘慶、周向蘭,這樣他們以後下地就不用走著去了,省力氣。
三奶奶急得臉通紅,「這是幹啥呢?我是地主老財進村兒啊,啥都搶啥都要?」
齊郁楊摟著她的肩甜甜笑,「姥,沒有你就沒有我媽,沒有我媽就沒有我,我們對姥再好也是應該的,姥就別和我們客氣了……」
一向老實的齊鐵庚忽然接了句,「要是沒有小妮,不光沒有楊楊,也沒有我。我沒有小妮是不行的,我離不開她……」
他這突兀又深情的話讓大傢伙呆了呆,然後都笑了。
三奶奶笑得眼淚出來了,也顧不上推讓了。
送三奶奶坐進了副駕駛,司機老王開著車,送走了三奶奶。
三奶奶回頭望望一直向這邊揮手的齊鐵庚、余小妮、齊郁楊,眼淚又掉下來了。
小妮和楊楊有今天的好日子,老天有眼啊。
車進了村子,就有小孩兒嗷嗷叫著追著跑,「小貨車來嘍。」
村裡孩子經常這麼皮,並不稀奇。
不過有人往車裡瞅了瞅,見車裡坐著的人是三奶奶,都熱情的打招呼,「你老人家回來了?在城裡住得好吧?」
路過余家門口,余老太在門口納鞋底,老胡媳婦故意扯著嗓門叫,「他三奶奶,你這是才回閨女家回來吧?」
余老太差點兒沒被氣死。
車子在三奶奶家停穩,早有小孩兒跑到家裡報信,餘慶下地了,周向蘭一個人在家,聽說三奶奶回來了,忙出來接人。
司機老王把三奶奶扶下來,然後打開貨車車斗,「嫂子,快來搬東西,這都是鐵庚一家人的心意。」
周向蘭看到攤了一車斗的東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咋這麼多?鐵庚小妮這是把整個供銷社都給買回來了?」
街坊鄰居嘩拉圍過來看熱鬧,「老天爺,這麼多好東西,這得花多少錢啊。」
和周向蘭相好的幾個媳婦過來幫忙,「這麼多東西,你一個人得提到啥時候。」
周向蘭滿口道謝,「晚上我做幾個菜,都來我家吃飯。」
那幾個媳婦提的全是好東西,知道今天晚上這頓飯一定豐盛,心中竊喜,咧開嘴笑得歡實。
周向蘭鄰居家的小姑娘劉希罕有眼色,蹬蹬蹬跑過去扶三奶奶,「三奶奶,你年紀大了,慢點兒走。」
三奶奶待見小姑娘,眉毛眼睛都在笑,「小希罕真乖。」
劉希罕眼巴巴的瞅著周向蘭拎著的一個袋子,「三奶奶,那是啥?我沒見過。」
三奶奶告訴她,「那是炸鵪鶉,可好吃了,等會兒奶給你撕一塊吃。」
小姑娘連連點頭,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街坊鄰居們看著一包接一包的好東西,實在眼熱。
「三奶奶好人有好報啊,對小妮好,對楊楊好,得這麼多回報。」幾個長舌頭的媳婦又羨慕又嫉妒的議論。
余老太氣得頭暈眼花,在門口實在待不住,啰嗦著站起身,拿著她的鞋底,回家去了。
余清蘅和余清芬從學校回來時候,三奶奶家門口前還是很熱鬧。
余清芬咬碎銀牙,「齊郁楊是吃錯藥了吧,不管爺奶,不管你,不管我,倒是和三奶奶家很親。她又不是三奶奶的親孫女!」
余清芬和余清蘅一樣上了最不好的高中,滿腹怨氣。
余清蘅一臉淡漠,好像沒有聽見余清芬的話一樣。
齊郁楊豈只是不管她了,還霸道的不讓她和顧家接觸,不讓她和顧家的人見面,甚至躥掇顧思齊來罵她……
余清蘅的心一陣絞痛。
思齊罵她,前世和她做了多年恩愛夫妻的思齊居然罵她。
就因為一封用左手寫出來的信,思齊罵她……
呵,這可惱可惡的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