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 60 章

  如意不哭也不鬧, 在院子里做胭脂, 宋翊回來見她專心地坐在院子中, 悄聲走到她身側彎腰問道:「做什麼了?」


  如意頭也不抬道:「胭脂。」


  宋翊又問:「是塗在臉上紅紅的那種?」


  如意應了聲:「嗯。」不理會他接著做。


  宋翊想上去幫忙,又無從下手,只得站在一側看著她做, 過了會, 如意還是不理他。宋翊就感覺到那麼點不對, 沒平時熱情,想她專心做東西,不打擾她,坐在她身側看著她。


  以前在京城時,他們也有這樣的時刻, 那時候如意嘴巴不停歇, 呱啦呱啦不停說話。現在一句話也不說, 宋翊更覺得不對,他問道:「怎麼了?不高興?」


  如意見他沒一點覺悟,難道是自己猜錯?還真是他忘記?怕誤會, 挑明了問:「今日我為什麼不能出去?」


  宋翊心虛不敢看她,低頭道:「啊, 嗯,我忘記和侍衛說了。」


  如意又問:「隔壁怎麼在修房子?聽說要擴建這院子。」


  宋翊喜形不露於色,平時說個謊, 眼不眨心不跳, 不知怎的在如意這就結巴:「這, 這院子小,護建后大了好,你可種種花什麼的。」


  如意用點心就能看出他說謊,可她偏偏就是相信他說的話,在心裡為他開脫,他肯定是太忙忘記了,誤會他啦。放下手上的東西,攬住他的脖子道:「明日你和他們說讓我出去玩,其實我也不是要去什麼地方,就出去走走,不出皇宮。」


  宋翊應下:「好。」心裡另做打算。


  又過了一日,侍衛還是不讓如意出門,這下再是忘記可就不對。如意氣呼呼地等宋翊回來,質問他這是為什麼。


  宋翊都想好:藩王過來外面不怎麼太平,他們都不怎麼喜他這個皇上,這幾日你還是別出門的好。


  如意又一次相信他的話。


  又過了兩日,還是出不了門。


  宋翊的借口是:過兩天封后大典,按照北越的習俗,她不能出門。


  宋翊是能拖一天是一天,借口天天都有不帶重樣的。


  直到右邊的院牆打通,如意還是沒能出門。宋翊拉著一匹馬,帶如意一起在院子里騎。


  院落倒是真大,一個跑馬場,一個觀星台站在上面可以瞭望整個都城,還有小橋流水,假山閣樓江南的園林建築。


  宋翊先是帶她騎馬,如意坐在他前面圍著跑馬場跑了三四圈。然後,再帶她去觀星台看都城的景色。


  如意不知道這些工人幾天時間是怎麼做到建這麼高的觀星台。看著皇城外熙攘的百姓們竟是羨慕,她出不去只能呆在這裡,滿屋子的金銀珠寶有什麼用?


  她花不了,也沒花的機會,有什麼意思?

  然而宋翊指著遠處熙攘的街道問:「喜不喜歡?再造高些說不定能摘星。」


  從未有過的失落籠上心頭,如意道:「我有些累,想回去。」


  宋翊要背她,如意執意不讓,步行往小院走,氣氛就有點緊張。宋翊自知理虧,不敢說話,低頭用眼角打量她的臉色,一路上她都黑著臉,宋翊就更不敢開口,像條大狼狗耷拉著耳朵跟在她身後,走過江南園林,走過跑馬場,地方太大如意走得腳酸,她咬牙忍著不喊宋翊背,腳步慢下。宋翊察覺到她的異樣,直接橫抱起她往回走。


  如意明知掙扎沒一點用處,可她還是扭動著要下來。宋翊不鬆手,她都走不動了,他鬆手做什麼?她再打再罵他都不鬆手。掙扎了會,如意開始哭,邊哭邊道:「宋翊,這地方像牢房,一點也不好。我們就不能像在周國時那樣?我做我的事,你做你的事,我在家等你回來。」


  他們沒成親前,他都想著不讓她出去,那時候她不也是答應過不去店裡。成親后還沒來得及說,現在更不可能。


  她哭他心裡煩,見不得她哭,又不能答應她,只能抱著她往回走。回到房間,放她在床上,脫掉她腳上的鞋子和襪子,輕輕地揉以此來緩解她腳上的痛。


  她的腳白白嫩嫩的,一個個小指頭像一粒粒珍珠散發著溫玉般的光澤,沒有汗臭味,還帶著點香氣。宋翊湊近嗅,淡淡的桃花香氣和她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想到她的身子眼前就浮現出她白得發亮的身體。


  宋翊口乾舌燥,他鬆開手抱住如意親上去。


  如意還在傷心著,他突然地撲過來,就覺得他不顧自己的感受,只想著自個快活。


  把她當什麼了?和禁臠有什麼區別?這些天的怨氣一併迸發出:「別碰我!」


  宋翊愣住,正要解她衣裳的手停住,還真不敢有下步動作。


  如意現在才不會好聲好氣地哄著他讓他放自己出去,推開他坐在床角道:「你答應了讓我出去,這都幾天了,你還不讓我出去,說好的你別碰我。」


  宋翊坐在床邊,好一會憋出幾個字:「我不出去,是不是院子不夠大?我再擴建。」


  如意道:「建怎麼建?建再大,人還是圍在裡面,我不喜歡,非常不喜歡,一點也不喜歡。」


  宋翊道:「慢慢習慣了就好,再過些日子我陪你去外面玩。」


  有了前幾次的敷衍,如意此時一點也不信他,問道:「過些日子是什麼時候,你每次都這麼說,就是在糊弄我。我知道,你就不想讓我出去,為什麼呀,我又不是去多遠的地方,又不是不回來,又不是去找別的男人。」


  宋翊猛地抬起頭,雙眼如炬道:「你也別想找別的男人,我說不能出去就是不能出去,沒什麼可商量的。」


  第一次語氣這般重,還跟訓士兵似的。如意覺得他變了,和以前的宋翊完全不一樣,霸道,自私還凶的很。即便是這樣如意還是不怕他,賭氣地提起枕頭扔過去,宋翊不躲任由木枕打在頭上,『咚』的一聲響,他像樹樁般脊背筆直一動也不動。


  如意又抓起被子扔他身上,他還是不動,任由你如何發脾氣,他不回應也不挪動。


  跟個木頭,跟個傻子似的,如意氣得眼淚往下掉,邊哭邊道:「你走,你走,我不想看見你。你走,你走。」


  回來時哭,這時候又在哭,雙眼紅腫,宋翊心疼,屁股往前挪,抱住她伸出舌頭舔她臉上的淚。


  如意怔了半刻,雙拳像雨點似地打在他身上,她那點力氣像撓痒痒,撓得宋翊心裡癢,舔改成了親,狠狠地在她脖子上親了塊紅印,還想往下,脖子上傳來疼痛,是小可憐咬他,並不在意接著繼續,耳邊傳來小可憐冷冽的聲音:「宋翊,你再試試看,你今個敢進來,以後我都不會讓你碰我。」


  宋翊不怕任何威脅,偏偏她說狠話,他就不敢,萬一她做傻事什麼的怎麼辦?宋翊鬆開手,不敢直視她,斜瞥著眼看她臉色變化。


  如意道:「出去。」


  宋翊定坐不動,如意道:「你不出去我出去。」


  她身著一件單衣赤腳踏上地板,往門口走,此時天已黑,打開門冷氣直襲而來,如意打了個寒戰,坐在門外的走廊上,雙手抱胸吹冷風。


  宋翊想抱她進屋又不敢,她現在在氣頭上,還是不要惹她,等到天亮他就帶她出去玩。宋翊拿了件衣服,走到門外披在她身上,雙手托住她的腳道:「外面冷,你進去,我走。」不由分說,抱她進屋放她在床上,轉身離開,走到門口時他回頭看,見如意扭頭不看他,心裡又酸又疼的,關上門湊在門縫前往裡偷看,小可憐睡在了床上,小可憐動了下,小可憐又起來了。


  小可憐向他扔枕頭,『咣』地一聲響砸在門框上,宋翊嚇了一跳。


  「讓你走,你還不走是吧!」


  宋翊趕緊地緊閉房門,想了會,去院門口讓侍衛找來鎖,把門鎖上等明早他再過來,他睡不著,把準備睡覺的士兵趕起來,陪他打架,精力旺盛又力大無窮,苦了這些士兵又不敢有任何怨言。


  …………


  聽到宋翊遠去的腳步聲,如意想出門瞧瞧,結果門上了鎖。如意氣得跳腳又是沒一點辦法,宋翊這個死人,想做什麼?不能這樣得想辦法。


  如意回到床上,回想這些天他們在一起的情景,細細想來不免發現宋翊的變化。他跟以前不一要,不僅僅是他臉上的疤痕。具體為什麼不一樣,她想不明白,就覺得她不能這樣和他吵,得哄著他,怎麼哄,她還沒想好。等明日他過來時,她看著他好好琢磨琢磨,肯定是有辦法,她要是治不了自個男人,就白活了十幾年。


  宋翊是睡不著,如意躺下就睡,半夜裡忽覺有人喊她,迷迷糊糊的以為是宋翊回來,困得眼晴睜不開,宋翊這個死人,半夜三更的推她作什麼?怒喝道:「幹什麼?讓不讓人睡?煩死了。」


  「如意是我,如意。」


  聲音不對啊?如意睜開眼,轉身望去,微弱的月光下王思瑜清瘦的身影如同劍竹般立在床頭,他身後還跟著兩人,看不清臉,見身影應該是宋峻山當年派給她的兩個侍衛,他們是兩兄弟,趙大和趙二,這三年跟著她走南闖北,沒有任何怨言。


  如意心中一驚,坐起問道:「你們怎麼跑這了?」


  王思瑜道:「我們兩人一起來的,不可能我一人回去,走,現在帶你離開。」


  如意心想:宋翊難道沒和他說清楚?還是怎麼回事?


  如意道:「我不走的。」


  王思瑜道:「是蕭慎威脅你吧,別怕我們回到周國的地界,宋老將軍還在,邊關的將士還在,他有再大能耐也不能對你怎樣。」


  如意不知中間有何偏差,讓他們三更半夜來救她。這可是北越皇宮,不管他們是怎麼進來的,這裡不能久留,萬一宋翊半夜裡回來撞上,她可是有理都說不清,他們得快點離開這。


  如意道:「我不走的,你們回去吧,我爹我娘那兒替我說一聲,說我在這裡過的很好,你們走,我在這裡過得很好,真的。」


  王思瑜道:「我知道你心裡難受,你也別太在意,我們不說沒人知道。」


  如意不明白他什麼意思,接著他抓住自已的手腕道:「我們一起離開回周國,別怕。」


  未等如意說話,他已拉她到門口,執意要帶她離開,如意不想離開啊,她知道院外就是侍衛,只要她喊一聲他們就會衝進來。但她不能喊,正當她想著如何解釋宋翊的身份,王思瑜把她送上趙大的背。


  趙大和趙二身手非常好,趙大背著如意跳過右邊的院牆,來到剛擴建的院子,白天時無人,這會更是沒一個人影,恰好給他們逃跑機會。一行人在黑暗中行走無人發覺,按著王思瑜規劃好的路線,他們很快來到宮門口。


  今日的守宮門的侍衛只有兩個,一個去小解,另一個看守,黑暗中趙二無聲地來到這侍衛身後,抱住他的頭『咯噔』聲,輕而易舉地扭斷他的脖子,這侍衛還沒倒地,那邊小解的回來,見到這一幕正要喊。趙大袖籠里滑下一隻匕首扔過去,正中他的喉嚨當場斃命,身手極快就在電光火石之間。


  如意第一次見死人,腿腳發軟,話更是說不出口,任由趙大背著出宮門。


  天微亮,城門大開,如意被『協迫』地換上男裝,一行四個人就這樣沒有任何阻攔地走出城門。


  一切順利的不可思議。


  坐上馬車王思瑜鬆了口氣道:「總算是出來了。」


  如意心想:宋翊要是看到自己不見了,得多著急。


  現在他們出了都城,王思瑜,趙大和趙二都安全,有些事她得跟王思瑜說清楚,再回去找宋翊,怎麼說?說蕭慎就是宋翊?這不能說,她爹,她娘還沒死,萬一被高宗知道了可不好。


  如意又想了會問道:「你們怎麼知道我在什麼地方的?」


  王思瑜道:「那日你走丟后,我找了許久都沒找到你,先讓隨我同來的人把文書帶回去。然後我又在都城裡逗留了幾日尋你,就在前幾日有人告訴我,說你是北越皇上的宮院里。起先我不信,後來北越皇上大興土木擴建宮殿,傳聞說是給她的侍妾住,聽說這侍妾是周國人。我想著,就應該是你。」


  說到這,王思瑜目光落在她頸間若隱若現的紅印上,都這麼多天了,北越的皇上把她圈在院子里,發生了什麼事不用說都知道。他眼神暗淡道:「以後別亂跑。」忽然緊抓住她的手道:「回周國后我娶你過門。」


  突如其來的求娶,如意怔愣,王思瑜對她有那麼點意思,她心裡明白,說到娶的程度那就差得遠。


  如意抽出手笑道:「我嫁過人,不會另嫁。我在北越皇宮中挺好的,也不是你想的那樣,你們回周國,我不回去,得留在這。」


  王思瑜問道:「你難道喜歡上蕭慎了?這才幾天時間啊?」


  如意頓然明白,事情的原委。他以為自己在皇宮中亂跑,被蕭慎怎麼的了,然後被他圈禁,王思瑜不顧危險地救她出火海。這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他也想的出?


  如意翻翻眼,嘆了口氣道:「王思瑜你想多了。」該怎麼解釋還是沒想出,只得說服他:「我留下不是為了別人,是為了我自己。沒人敢欺負我,我也不會讓人欺負我。」


  王思瑜睜大眼問道:「你,你是自願的?你不是說你要找宋翊嗎?才幾天時間,你,你……」


  真是越描越黑,如意慍怒道:「我得回去,等他追上來,他要是看我和你在一起,可不是打斷你一條腿那麼簡單。說不好還要連累趙大和趙二,他們跟了我三年,我不想他們出事。」


  如意轉身下馬車,王思瑜攔著不讓她下,急道:「你是不是被他協迫的?」他依舊不信如意的話,只信自己見到聽到的。


  如意道:「我去哪兒我爹我娘都管不了,你還要管不成?趙大,趙二把他給我拉開。」


  趙大,趙二先前聽命於王思瑜是因為他說救如意,現如今大小姐救出,她是主,自然是聽她的話。在馬車外趕馬的趙大拉開王思瑜,如意跳下馬車道:「你們帶他回周國,如果見到我爹,我娘跟他們說,我過的很好。」


  突出其來的分別,讓跟了她三年兩兄弟措手不及。


  趙大問道:「大小姐,你這是要回去?」


  如意道:「我爹派你們跟著我,你們就得聽命於我,其它的就別問,雲州城後院的槐樹下,我埋了個箱子,裡面有些銀票和房契,你們全拿去,也不枉我們主僕一場。」


  趙二問:「大小姐,您真的不回去?是找到世子了嗎?」


  主僕三年,這兩兄弟跟著她去了許多地方,比起王思瑜他們更了解如意的性格和她的執著。


  如意笑道:「嗯,代我向我爹和我娘說聲。」


  轉身往都城的方向去,初升的太陽灑下片片金光,朝暉中馬蹄聲起,路口轉角出奔出一群北越士兵,為首的是宋翊,他一手持弓,一手握住僵繩,風吹起他的袖角,身姿颯爽,古銅色的肌膚在陽光下像抹上了層金箔,如天上的戰神降臨人間。


  她男人真好看!如意往他那邊跑,得向他解釋這是怎麼回事。


  『啾』~

  一隻箭從她耳邊穿過,射向馬車上的王思瑜,箭太快,趙大和趙二沒來及擋住,箭插入王思瑜左臂,他捂住左臂緊咬牙關,向馬上的人看去,這人臉上有道疤,看著怎麼這麼眼熟?


  宋翊眼微眯,掃了眼在場的人,手指捏得『咯咯』響,冷聲道:「都帶回去。」


  跟著來的士兵,手持弓箭,快速地圍住王思瑜他們三人,不讓他們有任何反抗的機會。


  王思瑜喊道:「北越的皇上可真無恥,欺負一個弱女子,傳出去也不怕人笑話。」


  宋翊抽出一把箭,目露寒光指向王思瑜,如意趕緊跑上前扯住宋翊馬上的韁繩道:「他不知道的,他就是擔心我才來皇宮帶我出去,我沒想跟他走。他非得帶我走,大晚上的我怕你誤會,想著跟他們出來后再回來,剛剛我正想回去找你。」


  宋翊問道:「難道我就這麼不可信任?莫說大晚上他要帶你走被我發現,就是你們躺在一張床上,你與我說什麼事都沒,我都信。可你跟他走了,跟他走了,我若不追上來,怕是你要跟他一起回周國吧。」


  宋翊目光森然,看王思瑜的寒氣又加深一分。


  如意不敢再為王思瑜求情,宋翊若真要他的命,剛剛那一箭怕是直擊心臟,而不是射偏。


  偏偏王思瑜是個沒眼色的,指著宋翊罵:「強取豪奪,豬狗不如。」


  如意急得跺腳,脫口而出:「王思瑜你少說兩句行不行?你還想像以前那樣被我哥打斷腿嗎?」


  王思瑜見她極力討好北越皇上的神情心就痛,才幾天時間,她怎麼就變成這樣?還提宋翊?她的心被這男人吃了嗎?


  「宋翊早死了,就是被北越人殺的,我周國的子民被北越踐踏的還少嗎?宋翊若活著,他整個北越都得臣服於我周國。你喜歡誰不好,非得喜歡他,士可殺不可辱,要殺便殺我無懼。」


  他身後的趙大和趙二在軍營里見過宋翊,他們都查覺到不對,看宋翊的眼神由冷變熱再涼下。王思瑜到現在還沒認出,倒是他這番話拍到了馬屁上,宋翊臉色稍稍好轉,但不代表他就此放了他,若不是小可憐在早就殺了他,先留著他的命,穩住小可憐。


  「都給我帶回去,關進地牢,等我親自審問。」


  宋翊一聲令下,士兵們捆住他們三人,先行一步拖回去。


  很快大路上只剩下宋翊和如意,宋翊跳下馬把如意抱上馬,不急不緩地牽著馬往都城方向去。


  約莫走了半刻鐘,如意忍不住問:「你,你別為難趙大和趙二,他們以前跟著爹的。」


  宋翊道:「我認得他們。」


  如意側頭偷偷地打量宋翊的臉色,見雙眉微皺就知他有很重的心事。以前有誤會時他們說清楚便好,現在就不像以前,他變了好多,很多話都窩在心裡不說,不知道他想些什麼,做的事也讓人匪夷所思,就像不讓她出院門。


  如意嬌聲道:「我累了,你上來我靠著你睡會。」


  宋翊嘴唇緊抿成一條線,依舊自顧自地拉著韁繩往前走。


  如意委屈道:「宋翊你給我說清楚,你為什麼不讓我出門,把我鎖院子里。還有,你給誰臉色看,我都跟你說了,我為什麼跟王思瑜出皇宮,你不信,你有什麼不信的。我要是跟他有什麼,我會來找你?你是不是有病啊?」


  宋翊還是不說話,接著往前走。如意氣得往下跳,宋翊眼疾手快接住,如意就此扒在他身上,像只小猴子似的纏著讓他背,宋翊經不住她這麼纏,只得背著她。


  如意趴在他肩頭喃喃道:「宋翊我不會跟別人走的,我就跟著你,昨晚我們是吵架了,我娘說沒有不吵架的夫妻,我娘還說兩夫妻在一起過日子,就是你改一點我改一點,我們都改改就不會吵架……」


  折騰了一晚,如意累得不行,搖搖晃晃的眼晴就閉上,她一直念叨,過了好一會聽不到她說話,宋翊回頭才發現她睡著了。從懷裡掏出揉成一團稀爛的紙,單手撐開又看了眼,上面儼然是如意的字跡,隨後他又揉成一團扔在路邊的草叢中。


  今早他回院,看到的是敞開的大門,屋內無一人,桌子上留著如意親手書寫的信,她說她不喜歡他了,跟王思瑜回周國,讓他別尋她。


  昨晚他們吵得那麼凶,她跟人跑了又不是不可能,不尋她?怎麼可能?殺了捌走她的人,把她抓回來,關起來,天天看著她。


  當他看到她的那一刻,之前所有的決定都推翻,殺了王思瑜她天天哭鬧怎麼辦?他故意射偏。


  想好的不理她,她兩三句就攻破了他的防線。


  她說的話漏洞百出,他不信,可他就是捨不得,不敢說,也不敢問,全當這一切如她說的那般。


  就這麼算了,反正她還在的。


  ……………………


  被關進大牢的王思瑜拔掉了胳膊上的箭,潦草地包紮了下傷口。牢頭對他們還好,飯菜什麼的都不缺,也不打罵。


  吃了些飯,王思瑜有了力氣,在牢房裡罵罵咧咧,身為武夫的趙大和趙二很不理解他的行為,罵人有用還要將士做什麼?直接打嘴仗算了。無用的罵人還不如坐下來歇息。


  自已人和外人都不理會王思瑜,過了會他無趣地坐在地板上,嘴裡念叨:「這蕭慎想做什麼?」


  趙二見他罵得辛苦,可憐他道:「王大人,你不覺得北越的皇上和世子長……」


  這時趙大喝道:「趙二,少說話。」


  趙大作為哥哥心眼比趙二多,北越的皇上和世子長的像,這事說大可大,說小可小,老宋將軍還健在。王大人可不可信說不好,反正他不是宋將軍的人。


  趙二立馬閉嘴,坐回到角落,知錯地看了眼哥哥。


  王思瑜問道:「話怎麼不說全?」


  趙二低頭不語,王思瑜瞟了眼趙大,見他神色凜然,想來是問不出什麼,坐在另一處琢磨趙二話里的意思。


  皇上和世子?皇上和世子?

  沒聽說過宋翊有生擒過北越的皇上?

  兩沒有直接的關係,心裡念叨,兩人的樣貌自然地重合在一起,竟是如此相像。


  王思瑜是醍醐灌頂,豁然開朗。一個大膽的想法跳上心頭,蕭慎就是宋翊!當年京城有關於他的傳聞都是真的!

  娘呀,他做了什麼蠢事!

  王思瑜站起扒在鐵柵欄上,伸出手喊:「本官要見你們的皇上,本官有重要的事相告。」


  這回他用盡了全力,引得牢頭伸出頭道:「吵什麼吵,皇上是你說見就能見的?」


  王思瑜道:「你幫我傳話,說王思瑜的右腿到現在還疼。」


  牢頭不理會他,王思瑜接著道:「於你而言傳話動動口的事,好事你會得到好處,壞事也不是你的錯。」


  牢頭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沒回應他,走出牢房向外面看守的衛兵傳話。


  …………


  宋翊剛把如意放到床上,那邊侍衛就過來傳話,宋翊聽完安排好人守著這院子,自己先去會會王思瑜。


  來到牢房,王思瑜還扒在鐵柵欄上,見宋翊走過來道:「腿疼的很。」


  這會宋翊沒有在城外的憤怒,心想:他可真夠笨的,這時候才認出自己,小可憐可是連他的臉都沒見著就認出他。


  看在三年前的情份上,先聽他說說怎麼捌走小可憐的。


  宋翊讓人放出王思瑜,帶著他來到一處房間,準備了幾壺酒和幾碟小菜。


  王思瑜看到酒眼晴就發亮,倒上一杯一飲而盡。


  宋翊問:「你倒好,不怕我下毒?」


  王思瑜道:「你若要殺我,我早死百八回了,還等著現在?」


  王思瑜又喝了杯,像喝白開水似的,其實他沒喝出什麼味,嘴上卻不停地說:「皇宮中的酒真好喝,好酒,好酒啊。」


  宋翊看他嗜酒如命的樣,心想:他可還真是老樣子,小可憐會喜歡他?跟著他離開?或許不是喜歡,只是想離開?


  王思瑜又喝了兩杯道:「其實我挺能理解你的,如意是個好姑娘,漂亮又可愛,跟我後院里的大不同,跟三年前一模一樣都沒變過,你說奇怪不奇怪,你跟我都變成這樣了,她還是原來的樣,又單純又可愛又會哄人。」


  宋翊握著酒杯的手緊了緊,拿起來一飲而盡,道:「你以為她會喜歡你嗎?就算她真喜歡你,她也不會是你的。」


  王思瑜怔住,三年前的宋翊可不會說這種話,他可能會冷聲嘲笑道:癩□□也想吃天鵝肉。


  伴君如伴虎,果真權力讓人生變,宋翊的佔有慾不是一般的強,王思瑜拍拍他的肩道:「你天天關著她就是因為這個?怕她被人搶走,把她鎖在房間里?


  一語中的,說中了宋翊不為人知的自卑和秘密,宋翊喝道:「胡說。」


  他惱羞成怒的模樣,證實了王思瑜的猜想,作為男人他完全看不明白現今的宋翊,為什麼啊?皇上都當上了?還怕別人搶他老婆。他要是當上了皇上,要讓天下的人都知道如意是他妻子,讓別人羨慕死,誰敢來搶,他可是皇上,最高權力者。


  這般想王思瑜便說出。


  宋翊怔愣,他說的很對,誰敢跟他搶?誰也沒這個能力跟他搶,他在怕什麼?

  他在怕她喜歡上別人,有些事情他辦不到,如他的出生,如他臉上的疤痕,人生的歷程磨掉的不僅是身體的健康,還有對未來的自信和無畏。


  總歸是沒以前腳踏一方土抬手可摘星辰的自信,這和權力無半點關係。


  宋翊押了口酒道:「我,我怕她喜歡上別人。」


  王思瑜哈哈大笑道:「怎麼可能?她找你找得有多辛苦,這天下男人立足都困難,更別說一個姑娘家。她隨身帶著你的畫像,來到一個地方就問,沒有人見過你,她一點也不傷心,接著再問再找,其實心裡不知哭了多少遍。多好的姑娘,怎就被你撿到?就在早上我勸她同我回周國,她不肯,非得下馬車,我若知道是你便不攔著她。」


  宋翊道:「不是她自己要回周國的嗎?」


  王思瑜問道:「你聽誰說她要自己回周國?她真要回周國,以她的小腦袋你估計還攔不住她。」


  宋翊見他不像在說謊,心中疑惑問道:「你怎知如意在宮中?不知道她所在的具體位置?還有你們怎麼能如此輕易逃出皇宮。」


  王思瑜道:「我在都城裡打聽,有一天,有一個人告訴我的,起先我不信,後來你擴建宮殿。還有傳聞的事,我肯定你宮裡的人就是如意。出重金買通了你宮裡的一個侍衛讓他幫著留意,就在昨日他來與我說,你不在宮院里。我們趁此機會溜了進來,至於怎麼出去的?你宮中的侍衛又不多,門口的兩個跟紙糊似的,逃出去很容易。」


  宋翊問:「兩個?」


  王思瑜道:「對,就兩個沒有多的。」


  宋翊道:「宮門口的侍衛一般有六個,四個守宮門,另外兩個每隔一個時辰換另外兩個,這不對!」


  王思瑜拍大腿道:「是有人故意放我們出去!」


  宋翊起身往外奔,一眨眼就不見了蹤影,王思瑜跟著衝出去卻被門口的侍衛攔下。


  有人故意放他們出去,目地很明顯是如意,在這皇宮中還是很有勢力的存在。


  宋翊心急如焚地往如意所在的院子跑,他怎麼能這麼大意?能幫著王思瑜把人帶走,能讓人模仿如意筆跡的這皇宮中除了太后還會有誰?太后原意是想把如意送走,現如今如意安然地回來,她會不會?都怪自己大意讓太後有了可乘之機,若如意有什麼事,宋翊不敢想像,只求老天保佑她不會有事。


  宋翊跑到如意所在的院子,侍衛安然地站在門口,他稍稍鬆了口氣,推開門只見如意和太后坐在石凳上喝茶,兩人笑語盈盈說著話。


  太后見他過來笑道:「慎兒,你快做爹了也不跟奶奶說聲。」


  如意同他眨眨眼。


  宋翊定了下心神道:「想給奶奶一個驚喜,沒來得及說。」


  太后道:「我蕭家總算是有后了,等我去黃泉下見到你爺爺算是有個交待,奶奶還有事,你們小兩口好好說會話。」


  說完,她又向如意和宋翊,交待幾項女人懷孕要注意的事,隨後離開。


  待太後走遠,宋翊連忙抱住如意左右看她有沒有受傷,見她毫髮無損吊著的心總算放下。


  如意見他緊張的模樣笑道:「你還怕太后對我怎麼樣?」


  宋翊抱她坐在大腿上問:「你真有了孩子?」


  如意搖搖頭:「我騙她的,她來的時候看我的眼神不對,說不上為什麼,就是不舒服。你奶奶比我要高出半個頭,手上又有那麼多老繭一點也不像普通女人,我就有些怕,就這麼隨口說了說,說我這個月月事沒來,都超出半個月,怕是有了孩子。然後,她態度就變得和藹許多,再後來你就回來。」


  其實她有好多沒說,宋翊在放她到床上時,她就醒了,故意裝睡等他走後才睜開眼,她總覺得宋翊心裡有事,現在還是不要正面和他接觸,等晚上在床上時好好盤問。


  宋翊前腳走,太后後腳就到,直覺告訴她太后並不是來看看她這麼簡單,慌話張口就來。


  太后開始並未殺她之意,怕她誤了孫子的江山,順水推舟讓周思瑜帶她走,再偽造她的筆跡好讓孫子死心。見孫子帶回她后離開,急急地趕過來,她已是半個身子在土裡的人,並不在意殺了如意后孫子對自己的恨意。反正她也是活不了幾天的。


  只是她抱重孫心切,如意又不像說慌的樣,宋翊平時又是個油鹽不進的,萬一她真死了,孫子不再找別的女人,豈不是要絕後?幾經衡量,便放了如意一馬。


  宋翊摸摸她的頭:「你這個機靈鬼。」


  如意吐吐舌頭,手環上他的脖子道:「不生氣啦~」


  宋翊道:「不生氣。」


  僅僅半個時辰,宋翊的心態有了極大的變化,王思瑜的開解,一路逛奔而來的擔心,還有她機警地化解太后的殺機。讓他明白當下才是最重要的,若不是他非得關住小可憐,她也不可能會有危機。然而他的小可憐一點也不簡單,還聰明的緊,看人毒的很,又知道對方的弱點。


  他所有的擔心和不確定都是白搭,她若真的想走,怕是自己都攔不住。


  宋翊摸摸她的頭道:「以後不把你關院子里,可以出去玩,但不能走遠,要人跟著。太后那邊你別擔心,有我在她以後不會有機會,只是你出去玩不能和男人說話,也不能……」他在她臉上琢了口道:「等我想到再說。」


  他突然地轉變,如意不想深究,反正現在能出去啦,不用再廢心思怎麼哄他,竟有種天上掉金元寶的高興。


  至於牢里的王思瑜們,她知道宋翊不會折磨他們,等過兩天她哄得他開心了,再讓宋翊放他們出來。


  她自信而又無畏,覺得有宋翊在,什麼事都難不倒她,有事就解決掉。日子還長著,要一天比一天過的要好,這樣才有滋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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