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 40 章
滿佳佳笑了笑, 隨風撩了撩自己的長發，舉手投足間帶著特有的嫵媚，這點兒葉宸冰學不來, 她走路如風, 行事利落，不太會這些太女人的東西。
撩完頭髮, 滿佳佳倚著天台的側牆, 娓娓道來。
「知道劉有謀何以神通廣大嗎？知道他何以在風評不好的情況下依然能坐穩副台長的職務嗎？知道咱們的趙副台長勤勞肯干、能力卓越為什麼還需要跟劉有謀這種人在台長面前平分秋色、不分伯仲嗎？」
葉宸冰搖了搖頭：「還真沒有認真研究過這個問題。」
她平常只知道埋頭在工作里, 工作之外的事情卻少有關注。
「那提起和珅和紀曉嵐你總應該知道了吧？」滿佳佳笑著說道, 「皇帝之所以能坐穩江山，必然有他自己的管理法子。世界之大，有黑有白，但你再偉大再聰明的人, 也不可能讓這個世界真的變成一種顏色。或許未來有這種可能, 但我們目前沒有看到。正如灰塵無處不在, 噪音無處不在一樣。當你戴上放大器會聽到這個世界微小的聲音, 我現在說話的聲音在放大器下會變成一種可怕的噪音，噪到讓你無法生存。」
「紀曉嵐若是白子的話，和珅就是黑子。和珅不管做過多少壞事, 但唯有一點是不變的, 他在為皇上服務。從另外一個層面上來說, 他有他的特長, 會諂媚會摸毛會撫慰皇帝的小憂傷。而這些, 紀曉嵐卻不會。」
「若是把台長比喻成皇帝, 那麼，趙副台長就好比是紀曉嵐，和珅的角色自當落到劉有謀的身上。他們三人合力一起，將電視台的工作搞得有聲有色。你沒發現，咱們電視台一直以來，各項數據都蒸蒸日上么？這與領導的共同合作是分不開的。你看你一身的正氣拒絕劉有謀的非正常廣告，他怎麼樣了？再氣急敗壞不也照章辦事了嗎？他的所做所為除了讓你生氣上火，有哪點可以讓你直接拿出鐵證來舉報他的？」
「人各有特長，貓有貓道，狗有狗道。劉有謀也有劉有謀的生存之道。若沒有下午發生的兩件事，我不會勸你這麼多。但事情已然如此，我想勸你一句，化敵為友是最圓滑的處理方式。劉豐雯主持功底是有的，單講主持能力跟你還是有的一拼。只是你們風格不同。你既然身為廣播部部長，未來可能還有希望再往前走一走，這個時候何不給劉豐雯個機會，接過她遞的橄欖枝，化干戈為玉帛，允許她進入傾聽節目……」
滿佳佳講到這裡，葉宸冰有些急了，忍不住插嘴：「你知道傾聽節目對於我來說意味著什麼。」
簡直跟國家領土不容侵犯一樣。
「你看你就不夠圓滑，你就不能讓她做代班主持？反正你是部長你說了算，她主持的期數甚至主持的時間長短全掌握在你的手裡。什麼叫代班主持？就是你有事不能主持的情況下她才會上來，你若是天天在，那她也沒必要主持。滿可以再給她上一檔新的節目或者其他合適的工作。這樣既解決了你的後顧之憂，也賺得了人脈，」滿佳佳扁扁唇，「你也看到了，劉有謀不可小覷的人脈能力。」
滿佳佳一番語重心長的話下來，葉宸冰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越品越覺得有道理。劉有謀之所以沒有瞎傳自己和台長可能有某種關係，自然是礙於台長的面子。
「你可要聽清楚了，我的建議並不是讓你無條件無底線的去容忍他人，該有的綱、線，必須一絲不苟的記在心間，絕不能違逆的。」
葉宸冰笑：「這點常識我還是有的。」
「你們家賀星豪，這點就比你聰明。」滿佳佳轉過身，邊在原地蹦了兩下邊打趣葉宸冰。
「他聰明個屁。」葉宸冰聞言特別的不認同。
「他怎麼不聰明了？快、准、狠的將你拿下，又是深情爬窗，又是意重寫遺書，更要命的是拼著重傷的身體和風險跟當紅組合跳舞，只為了賺取你點兒好感。要說他挺不容易的。尤其是最後這一點，我服他。」
「就在台上跟木頭樁子似的站那兩下子你服他？」葉宸冰猛灌了口已經變涼了的咖啡，然後把杯子胡亂的揉成一團，滿佳佳示意一下檯子上自己的空杯子，「擱那裡吧，我不喝了。」
葉宸冰將紙團扔進了之前擱在檯子上的杯里。
滿佳佳對葉宸冰的反對沒有什麼強烈的反應，她看眼葉宸冰：「你還知道他是在職軍人吧？尤其是在職的特警軍人？」
葉宸冰點點頭：「知道。」
「那你知道在職的特警軍人在無領導指示安排下，可以跟當紅組合一起出現在那麼大的公眾場合嗎？你有沒有想過，這播出去，是要給全國人民看的？」
滿佳佳拍拍胸口：「他敢上，你以為拼的是什麼，拼的是他胸口的傷，拼的是他劫後餘生的幸運罷了。他要是活蹦亂跳的上去了，在上面大喊大叫的沖你表白，你以為回去領導會高興？不批個底朝兒天這事過不了。但這事的前提是他重傷，險些死在了重症監護室。這上級領導眼不瞎耳不聾的都知道。這個節骨眼上，任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哪怕全天下人知道賀星豪是個特警隊長，他私自請了當紅組合，並參與其中跳舞表白老婆，那也有合情合理的說辭不是？都差點兒死過一回的人，剛從死亡線上爬起來，還不興人家軟乎一回，破格來這麼一下啊？」
「反正我覺得他這是情理之中的小問題，止不定回去也是要受批評的。還有他請退伍軍人給你擺心形，他咋不請在職小鮮肉給你擺？是他請不來么？就照他現在的職務，讓小鮮肉們翻個牆出來都沒問題，但規定允許嗎？政策允許嗎？」
她用手點了點葉宸冰的腦袋：「你呀，完全是拼著一股執拗勁爬了上來，以後要是再稍微圓滑一點點兒就完美了。」滿佳佳用手指了指遠處四四方方的門口，「如果你的身高跟門稍微差了一丁點的距離，當你要穿過這道門的時候，可能剛剛好卡住，只要你保持筆直，便前進不得後退不了。可只要你稍微歪一下頭，並不需要你低頭彎腰甚至蹲下等等動作，你只要稍微的偏那麼一下下，就會輕輕鬆鬆的走過去。」
滿佳佳一攤手：「這樣多好，你依然是堂堂正正的走過去了，只是頭稍微歪了那麼一丁點兒，既不影響你高大的形象，也不影響別人眼中你昂首闊步前行的狀態，多好。」
葉宸冰定定的看著口若懸河的滿佳佳，忽然輕輕的笑了：「才發現你是真正出色的主持人，太有表達能力了。」她大力的點了下頭，「特別有道理。」
「能聽進去就好，千萬不要把我當成逼良為娼的老鴇。我只是讓你在符合規定的情況下採取適當柔和的工作方式。關於賀星豪就更簡單了，沒事回家試探試探，再是他身上附帶的那些條件是屬於他本身的一部分。就如同有毛的貓跟沒毛的貓，你天天嚷著你喜歡貓，但不知道倒底喜歡有毛的貓還是沒毛的貓。那多沒勁，只要認定是那個貓，管他有毛沒毛，先摟進懷裡再說。」
兩人聊的時間有些久，滿佳佳抓起檯子上的咖啡杯子，「走吧，我嗓子冒煙了。」
「那好，趕緊走吧，我也正一堆事等著呢，下次有時間再聆聽教誨。」
兩人並肩往樓下走。
滿佳佳想到什麼，忽然壞笑著撞了下葉宸冰的胳膊：「那個，試探會嗎？用不用教你怎麼撒嬌？」
葉宸冰抬起胳膊將滿佳佳摟進懷裡，還故意使力往懷裡使勁拉了拉：「啥也想教，你當師傅有癮啊？」
滿佳佳在她的力量下扭頭睨了眼她波濤洶湧的胸部，嘴裡「絲」了聲：「幾天不見，胸部見漲啊。看來某人的功夫真是到家，這也能摸大了？」
葉宸冰有些害羞：「亂講，他還沒碰！」
「沒碰？」滿佳佳眼睛瞪大，「他有毛病你有毛病，他不會你不會？有問題找我，我給你科普啊。」
滿佳佳搖頭晃腦：「賀星豪這兵哥哥可夠傻的，啥便宜沒沾，就顧及著你的情緒，連死期都打算安排人往後拖幾個月再告訴你，臨死把車子房子票子都給你打算好了。這不是當代活雷鋒么？換我，我一準不這麼干啊。」
「去你的。我把遺書讓人偷偷還回去了，他不知道我看過。」葉宸冰想到兩人的相處，忍不住辯白，「親吻，倒是有過幾次。」
「你還好意思說，就憑張你上趕著求來的結婚證，憑几個吻，你就白得那麼些錢？你說說看，誰有你的嘴唇值錢？你都快成一線女星了，親幾下嘴就能賺來幾百萬。」
「你再說，我就該變成詐騙犯了。」葉宸冰哈哈直笑。
步行到電梯口，兩人不約而同的正襟危站，一派嚴肅認真的表情。
到了公眾場合，兩人都是分外注意形象的電視台職員。
回到辦公室，葉宸冰的私人事情還不算完，收拾衛生的張姐別彆扭扭的來敲門，自從葉宸冰當上部長，她還是頭一次來辦公室找自己。
葉宸冰想當然的以為是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她拉張姐坐下：「張姐，怎麼了？」
張姐從兜里掏出皺皺巴巴的紅包有些不好意思的放到了茶几上：「天天打掃衛生，孤陋寡聞的，不知道葉部長前不久結婚了，這是我的禮金，錢不多，也想厚著臉皮討個喜氣，希望我家早早添個大胖小子。」
葉宸冰心思轉圜，明白了張姐的意思。
張姐兒子結婚，自己隨了禮金，聞聽自己結婚，張姐這是禮尚往來。但依著她的目測，張姐的紅包數額肯定比自己的大。因為經過張姐在兜里的擠壓，那個紅包依然是不小的厚度。再是慣常人的思維都是你來我往的時候添點兒，至於添多少錢就看感情到什麼程度，再是事關身份官職等略微複雜和微妙的因素了。
葉宸冰想了想，將紅包拿起來，實心實意的按到張姐的手裡：「張姐，我沒行婚禮便領證了。以後行婚禮的可能性不大，哪怕舉行，只可能是家庭範圍內的小聚會，沒有機會邀請大家。所以禮金我就不想收了。」張姐臉上立馬現出焦急的表情，葉宸冰按了按她的手，「同時，我有件事情求你，看你能不能答應。」
張姐要激烈推拒的手頓住：「你說。」她不知道自己一個打掃衛生的人能有啥用。
「我是廣播部的部長，廣播部所有的設備、文件資料，包括走廊的窗戶、各房間的安全問題，是不是都屬於我管？」
張姐點頭：「對呀，你是部長，你有權管。」
「是的，我有權管更有責任管，不管哪一環節出了問題，不管大與小，我都責無旁貸。如果危重事件，」葉宸冰低頭想了下，「比方直播間起了火災，出現直播事故了，那我的結果會如何？」
張姐不懂這些，她有些憂愁的問：「會怎麼樣？」
葉宸冰耐心的解釋：「會被免職，會遭受處分唄。」
張姐表情有些難過：「當領導挺不容易的，天災人禍也要擔著。」
「對，就是這樣，所以我要注意的事情特別多，但人只有一雙眼睛，是沒辦法顧及到方方面面的，所以就拜託張姐，悄悄的當我的一隻眼睛，若是發現有什麼不好不利的事情，及時的通知我一下，我悄悄來處理，讓隱患在萌芽狀態消滅，可以嗎？」
「那具體是做什麼呢？」張姐沒聽明白，有些發愁的問，她習慣了聽領導指示，你叫往東我就往東，你叫擦牆我絕不去擦玻璃，葉宸冰乍然這麼一籠統的指揮，她不知道咋行動了。
葉宸冰笑：「沒有那麼複雜，你只要覺得對廣播部不好就告訴我，沒有那是最好了，那就證明我們廣播部萬事大吉啊。」
張姐點頭：「好，好。」
葉宸冰解決掉一件事情，笑著送張姐出門，在張姐走到門口的時候，她忽然出聲問道：「張姐，你覺得我讓電視台的劉豐雯來代班主持我的節目傾聽好不好？」
她興緻所來，隨意一問，也不期望張姐能說出什麼好的回答來。
可張姐回頭，頗為認真的看了眼葉宸冰：「找個代班主持好啊，你還可以好好休息下。喜歡你的聽眾肯定會理解你的。止不定你休息一天之後回來，節目還更火爆了呢。再是那個劉豐雯我知道，她跟你不是一個路子，她主持節目，肯定吸引的是不同的聽眾。我覺得這樣好，收聽群體壯大了。兩全其美啊，兩全其美。」
葉宸冰一愣，盯著張姐的臉看了幾眼，鄭重其事的道謝：「謝謝張姐的意見。」
「我又沒說啥，瞎說六道的。」張姐開心的眯起了眼，邊揮手邊走出了辦公室。
等門一關好，葉宸冰雙手交握，在辦公室轉了一圈，忽然有種醍醐灌頂的感覺。
她不會圓滑不會變通，但劉豐雯會啊。有劉豐雯的加入，反而是為自己的節目注入新鮮血液才對。部里的工作，自己完全可以將其中需要圓滑處理的，交給劉豐雯啊。
這樣的美事，自己還推拒什麼？
思及此，葉宸冰立即撥通了劉豐雯的電話。
電話里，劉豐雯的聲音一改往日的高傲，始終是客客氣氣的，客氣里還帶著明顯的柔和之意，她熱絡的說道：「宸冰，有事嗎？」
她適時將「葉部長」和「宸冰」兩個稱呼交互運用著，葉宸冰聽來，並沒有多少反感，她笑著點明了自己的意思，並歡迎她儘快加入廣播部。
劉豐雯對這個消息感覺特別意外，在電話那頭靜默了好幾秒，才認真的問：「葉部長，你說的是真的嗎？」
「我說話什麼時候不算數過？」葉宸冰想到她驚喜震驚的臉，笑道，「加快速度辦辦手續過來吧，我舉雙手歡迎你。」
劉豐雯的聲音里難掩激動之意，她高興的答應了一聲：「好嘞。」
放下電話，葉宸冰覺得自己解決掉了一樁大麻煩，內心分外的舒暢，再之後么，就是晚上試探賀星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