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三更
墨嫿被這個問題問得愣了一下, 她覺得這是今天答辯遇到的最難的問題。
一開始，她想說因為數學是萬物的基礎，但覺得這並不是自己真正的理由。
她又想回答，因為數學可以保命, 但你們能信嗎？
她想了又想, 最後決定說出心底深處對數學的感受, 於是她說了五個字：「因為我喜歡！」
「你喜歡？」古屠微微挑眉，臉上露出不滿之色, 但眼角的魚尾紋卻在此刻有點收攏，顯然是這個答案讓她很滿意。
「是的！我喜歡！」墨嫿確定的說，「我知道數學很有用, 數學是一切的法則,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數學甚至可以解決一切問題。但如果我不喜歡, 我是學不進去的。」
古屠院士微微點了點頭。
「世上有很多東西都很有用, 也有很多東西都能夠解決問題, 但我對數學，是真心的！」
古屠教授的嘴角終於露出了一絲笑意, 可表情依舊很嚴肅。
她拋出了第二個問題：「那就說說, 你最喜歡數學什麼地方吧。」
「數學很美, 窺見它就窺見了這個世界的秘密, 窺見了造物的神奇, 花瓣按照斐波那契公式來, 水滴可以遇見混沌理論, 無緣無故的自發形成的花樣可以考慮對稱破缺，最簡單的數字甚至可以推測命里。這一切我都喜歡，但我最喜歡的……」說到這裡的時候墨嫿停頓了片刻，深吸一口氣，然後嘴角微微上揚，彷彿沐浴在神聖的光輝之下，「我最喜歡的，還是那種感覺！不管是看數學書，還是做數學題，不管是寫數學論文，還是琢磨一些猜想，那種感覺就像被神照耀一樣，是一種近乎羽化登仙的快樂！」
在一旁的幾位教授，聽到了這段話，有的點點頭表示深有同感，有的則搖頭覺得「少女莫要用情過深會禿頭」，唯有古屠院士沉默著，一語不發。
古屠院士沉默了三分鐘，然後拋出最後一個問題：「好，我的最後一個問題，你準備好了嗎？準備好數學痴狂，但終其一生卻無法登上比前人更高的高峰了嗎？」
墨嫿一笑：「我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因為，我的人生有很長，肯定會很長！」
「長到什麼地步？」
「我求長生！」
古屠院士猛地站起來：「不錯呀，你《靈運圖錄》的台詞背的挺熟！」
「是老師要跟我對台詞，順口就出來了。那……老師，我通過了嗎？」
「通過通過！」古屠說，「通過了！我們都散了，我還要回家趕去追劇！」
聶主任戰戰兢兢：「古老師，您昨天不是說，最討厭無聊的完全不科學的仙俠劇嗎？」
古屠說：「怎麼不科學了？我看莫華今天的答辯很科學啊！對了我昨天一邊看她做的題，一邊追她演的劇，簡直是人生享受！我建議你也這麼玩兒！」
聶主任：……說好的嚴肅認真殘酷可怕的古院士呢？
說好的要給她三個小時提問時間的古院士呢？
古屠拍著自己曾經的學生，如今的領導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你們把該問的，該考察的都考察過了，我也問了我想問的。學數學，天賦很重要，熱愛很重要，但年輕更重要啊！我們都老了，也活不了幾年了，有新鮮血液成長起來，很好！非常好！」
墨嫿出了答辯室，雖然最後的結果沒有出來，但她知道，自己肯定通過了這一次考驗！
為了慶祝一下，她決定去圖書館墮落下，找本物理書看看。
結果還沒到圖書館的時候，她就接到了秦奕飛的電話。
「怎麼樣？通過了嗎？」
「嗯，通過了！」
「那出來吃個飯吧，我就在校門口……」結果話還沒說完，就聽見電話那邊有好幾個女生七嘴八舌的聲音，秦奕飛就知道今天的約會又泡湯了。
果然，墨嫿出來的時候，她的身邊跟著三個女生，正是她寢室的室友。
「哇~！真是神仙般的日子，如此良辰美景，道友可還喜歡？」中文系的下鋪追劇也追得墮落了，說話都跟《靈運圖錄》的台詞一個強調。
「歡喜歡喜！」
四個女生擠上了秦奕飛的車，在眾人羨慕，秦奕飛鬱悶的目光中，幻影如同一條幻影一般，消失在校園門口。
幾人一頓海鮮大餐，主賓盡歡，最後三位室友很體貼的回寢室追劇了，只剩下墨嫿和秦奕飛兩人往回走，純散步。
「你們後天就放假了吧？」秦奕飛問，「寒假你打算怎麼過？」
去年寒假墨嫿和母親一起度過的，今年寒假她徹底成了孤家寡人。
「找個房子住下來，開啟物院的課程唄。」
「房子找到了嗎？」
「還沒找。」
「我家就在附近，如果不介意的話，可以到我家去住。」秦奕飛小心翼翼的說，說完趕緊補充一句，「是個四合院，我們不住一間房，東廂房給你。」
「嗯……」墨嫿有些遲疑，她知道秦奕飛對她好，但她卻對他沒有太多的那方面的意思。況且自己在這個世界停留的應該不會太久，何必招惹情債？
「就這麼說定了！」秦奕飛看出墨嫿的猶豫，他說，「郝思也住那裡，正好我們幾個可以聚一聚。」
墨嫿就點頭同意了，她又和秦奕飛聊了下以後的打算，時間就差不多了該回去了，卻就在這個時候，墨嫿接到了一個未知來電。
「喂，請問你是誰？」墨嫿問。
那邊傳來的聲音很熟悉，正是答辯時問出最後三個問題的古屠教授。
「寒假有安排嗎？」
「還沒有呢……」
「哦，那太好了，如果不介意的話，不如來我家幫我一起做項目吧，我還有個小孫子，可好玩兒了，你空閑的時候可以玩兒他。」
墨嫿：……
「我不會讓你干白功的，我給你工錢！研究的項目論文發表的話，也可以共同署名。」
「好的！那就這麼說定了！」
秦奕飛：……
有誰知道我心裡有多苦嗎？好不容易租下京大附近的四合院，又好不容易跟弟弟搞好關係，就是要想盡一切辦法追女生。
結果女生被一個老太婆給輕易的勾走了！這世界太不科學了！
但是第二天，讓墨嫿意料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沒錯，她的專業課過了，但你忘記了馬哲毛思嗎？不要拋棄我大馬哲！你拋棄了我，你是無法拿到學位的！
墨嫿在看到考試安排的時候，猛然醒悟這學期的馬哲課就結束了，最後兩個學分要拿到呀！
於是趕去考場。
馬哲老師的題目，是再也想不到的。
考了很多，從馬克思到恩格斯，從恩格斯到列寧同志，甚至中間穿插斯大林，最後到了毛同志，鄧同志挺開放，但江同志要代表，席同志表示你們最好都給我安靜安靜。
墨嫿覺得這是此生最難的題目！沒有之一。
一路艱辛的做完選擇題，來到了最後一道，也是唯一一道問答題：教授本門課的老師，叫什麼名字。
一看這個問答題的分數佔比，呵呵60%。
考場出來，很多同學都哭了。
他們有臨時抱佛腳背書啊！他們甚至有的冒著受處分的風險考試帶小抄啊！
結果，誰知道原來全院最陰險的，居然是馬哲老師！
政治玩兒死數學家！
天知道從來都沒上過課的老師，叫什麼！
誰知道上了兩三節的馬哲老師叫什麼！
誰知道！！！
「莫神，你馬哲掛科了吧！」班長費馬抱怨，「誰他媽知道馬哲老師叫什麼啊！」
墨嫿說：「我知道啊，叫馬宏偉馬老師，他有說過好幾次自己的名字，還是按照最簡單的質數順序排列的呀，你們……」
班長哭了，他一直以為，墨嫿除了數學可以稱神以外，其它方面和自己是一樣一樣的。
但現在才知道，自己是凡人，而墨嫿是神仙。
所有考試結束后的第三天，墨嫿收到了通知。
數院的全部108個學分修滿，論文答辯通過，可以提前發放學士學位。
有需要證書可以在寒假後來拿，至於典禮……如果實在想帶著學士帽拍照的話，四年後也是可以滴！
以及，她的物院第二學位的申請通過了，開學后就可以前去物院上課。
墨嫿在心裡輕輕鬆了一口氣，這半年過的真是不容易，物理，我來了！
等墨嫿到古屠教授的家的時候，她正在跟小孫子一起玩兒漢諾塔，是法國數學家愛德華·盧卡斯創立的一個數列遊戲，很多小朋友都喜歡玩兒。
但是才玩兒了一會兒，上小學的孫子就丟開了漢諾塔，捧著ipad：「啊，又更新了，奶奶我們一起追更新吧！」
結果這個時候門鈴響了，古屠拉開門。
得，還追什麼更新啊？人家都更新到家門口了！
墨嫿和古教授寒暄過後，又陪著小孫子看了一會兒劇。
《靈運圖錄》正放到精彩劇情，女主角被師傅罰入思過崖，要求五百年不準出來，女主的好朋友小師姐安採蓮，冒著風險下山去找驪山老母求救。
正放到驪山老母出場，小孫子就叫嚷起來：「奶奶！奶奶這個驪山老母長得好像你呀~！」
古教授拍了拍墨嫿的肩膀：「跟我來！」
於是墨嫿就跟著她進入了書房。
書房很大，書很多，整整兩面牆，裡面的隔斷塞滿了不少手稿和有些殘破的書。
古教授說：「我知道你想要去物院，但你要記住，不管你將來學習什麼，數學都是最重要的！像你這樣的好苗子不多了，如果想要在將來有所成就，數學的基礎一定要打牢固。」
「教授您覺得我的基礎還不夠牢固？」墨嫿吃驚的問，她覺得自己都飛升了呀！
「剛剛入門！書房裡有我的一些手稿，還有前紅帝國的一些理論研究，外面都很那找到的。你好好學習，熟悉一下這些東西，然後爭取趁這個寒假，可以在國際刊物上多發表幾片論文，這樣你今後不論是申請普林斯頓，還是申請劍橋，都會有利很多。」
墨嫿這才明白過來古教授的意思，她是真心想要幫自己，而且是毫無藏私的傾囊相授。
在這一刻，墨嫿感到了一陣溫暖。
正如當年在靈運大陸，她練氣初成，奉師傅之命前去給驪山老母賀壽，驪山老母對自己也是好不藏私，傾囊相授一樣。
若非當年有驪山老母的傳授，墨嫿不可能逃出最後那一劫。
思及此，墨嫿心中思緒萬千，當年自己被困思過崖，小師姐安採蓮前去找驪山老母求助，但還沒等來救兵自己就死了，也不知道驪山最後怎麼了。
「你在想什麼？」古教授注意到這個女生心情有些低落，於是問她，「是擔心這些書，這些手稿看不完？」
「不，我在想，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墨嫿抬起，聲音微顫，「而我都不知道能不能報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