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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Chapter 53

  一直以來, 九中無煙校園的標牌都打的很響。


  但何櫻一進數學組的小隔間, 還是被撲面而來的白色煙霧, 嗆的止不住低咳了幾聲。


  姚老師從電腦後站起身,拉開窗戶, 忙沖她笑笑表示歉意。


  「小何櫻,對不起啊。」


  衣著乾淨素簡的中年男人偏過臉,注視著案台上的綠植,如釋重負般笑了:「有話我們外面說吧。」


  他沖何櫻溫和慈愛地點點頭, 當先出去了。


  何櫻跟在姚占峰身後,心裡又是難過又是惴惴不安。


  年輕漂亮的老師是更受學生喜歡,帶班上手容易, 但難免經驗和威信上就缺了點。自從升入高二以來,何櫻很多時候,都多蒙姚老師照拂。


  他資歷深卻從不擺老資格的款, 業務能力又沒話說, 私底下人也有趣,特別喜歡和他們這群年輕老師玩鬧成片。


  尤其是碰見青春叛逆期, 性格沖不服管的男生, 姚占峰總是第一個攬過來自己教育。


  ……擔心何櫻一個小姑娘被欺負唄。


  沿著數學教研組的樓梯道下去,便是個小花園休息區,天光豐沛,草木花色明媚鮮妍。


  匆匆上完課回來的老師在這裡遇見, 都喜歡停下步履, 問候閑聊兩句。


  何櫻咬著唇, 垂眼看了好久鞋尖,終於撐著一股勁,細聲細氣開口了:「姚老師,這兩天……有家長過來找我啦。」


  她越說越輕緩,尾音里還摻雜著一絲屬於小姑娘的委屈嬌憨。


  姚占峰嗯了聲,看著她,示意她繼續往下說。


  何櫻臉轟的熱了起來,指尖也慢慢蜷縮進了手心裡。


  面對往日熟悉又尊重的同事,她真的……開不了口。


  昨晚她也這麼悶悶不樂,和林臻抱怨過:一腔熱血,想起來容易,做起來好難。


  「寶貝,」林臻當時正斜靠在懶人沙發上打遊戲,聞言揚眉掃了她一眼,唇邊的笑意年輕俊朗:「這可是個死循環啊。」


  何櫻瞬間被他八風不動,好整以暇的少爺脾氣惹到炸毛,憤憤推了他一把。


  「……誒,知錯了知錯了。」


  林臻含笑討饒,更樂了:「我還以為,何老師要搶我手機了。」


  何櫻一抬下巴,傲嬌極了:「我可沒這個閑工夫。」


  見她起身要走,林臻忙伸手摁住她:「別別。再給我兩分鐘……這局就結束了。」


  「你這也撲街的太快了吧。」


  林臻指尖在鍵盤上翻飛,屏幕把他臉映的膚色極白,唇微抿著,活脫脫就一個認真乖巧的大男孩。


  還要時不時側過臉分心,確認她還在。


  何櫻看的心軟了一秒,不咸不淡道:「你安心玩吧,我也刷會兒淘寶。」


  「嗯。」


  林臻輕握了下她的手,又鬆開,笑意泛上眼底:「挑吧,我付賬。」


  何櫻軟著嗓子,笑著罵了他一聲。


  不過沒想到,她還沉浸在點開一個個好友種草的鏈接時,林臻那邊就已經結束了。


  「唉,」他合上筆記本,嘆息著聳了聳肩,然後擁住她就往後倒:「你說徐挺好好一個暴躁少年,玩個遊戲怎麼就那麼菜呢。」


  何櫻在心底默然。


  她也不止一次聽徐挺似笑非笑,在她面前吐槽林臻遊戲技術太渣了。


  呵,男人。


  「……喂神經病。」


  何櫻一回過神,慌忙掙扎:「手機萬一砸臉很疼的。」


  林臻忍不住笑起來,從她手裡取出手機,漫不經心扔到了一旁。


  「這不就好了。」


  ……可他仍俯身反按著她的手,不肯放。


  她扇著睫毛,連聲音也變的輕輕細細的,囈語似的。


  「讓開啦。」


  四目相對的一剎那,彼此的心跳呼吸都響在耳邊。


  他當然沒聽她的。


  她的長發纏在一處,鋪滿了一枕,難言的嫵媚風情。可絲絲縷縷,又扯的她微微的痛。


  就像這種讓人沉淪的致命甜美一般。


  帶著歇斯底里,但又教人不忍心推開。


  她似是很難承受他溫柔又激烈的動作,眼裡淌著的如溶溶月色般的水光,搖搖晃晃,滴落到他心裡。


  「……何櫻。」


  到了此刻,還有什麼比得上彼此的姓名動聽。


  他的聲音里猶帶著些許情動沙啞,喘息漸濃,折磨著她,一邊低語著最曖昧的情話:「呃這真是,就是死……也滿足了。」


  很久的痴纏,感官衝擊卷著潮水,吞沒了他們。


  直到後來,她的臉上依然籠著一層淡色的紅,迷離又婉轉,睏倦的就要沉沉睡去。


  食髓知味的林先生終於想起正事來,從被子里摘出她雪白的手腕,輕晃了晃:「要睡了?」


  疲乏至極的何櫻嘟噥了聲,眼前只餘一片黑甜的夢境。


  「睡吧睡吧,乖。」


  他傾身去關了她那側的床頭燈,卻捨不得睡。


  借著牆邊小夜燈那一縷昏黃的暖光,林臻撐著頭靠在枕上,從纖長的羽睫到柔嫩的唇,細細描摹著她的睡顏。


  何櫻似乎睡的不□□穩,在夢裡一腳踩了空,整個人猝然驚跳了下。


  她驚出了一身冷汗。直到枕邊男人安穩的氣息俯下來,把她按進了懷裡。


  「……好可怕啊。」


  她在他懷裡蹭了蹭,心有餘悸地抱怨著:「這一腳踩空的失落感也太真實了吧。」


  「聽說這是神經在檢查我們是不是死了。」


  林臻拍著她的背,溫柔安撫道:「說明你睡眠質量好。」


  「噢。」


  「你看,」他低沉笑著,說:「睡前充分運動,還是十分有助睡眠質量提高的。」


  「林臻!」


  何櫻一擰他的腰,惱羞成怒:「你真不要臉,要不是你、你,我肯定睡的超級香。」


  林臻笑意更甚,明知故問:「……我怎麼你了?」


  回答他的是懷裡女朋友氣鼓鼓地,倏然把他的枕頭……抽掉了。


  「哼,你這種人就不配枕枕頭。」


  林臻整個人都慢了一秒,瞠目結舌。


  簡直被她生氣的方式,萌了個半死。


  「好好,我不枕。」


  他笑著直嘆氣,從善如流:「要是一下睡不著,就和我說說學校里的事?」


  何櫻聽見這話瞬間低落下來,連眉眼都耷拉著。


  「你不說是死循環嘛。」


  林臻心軟的一塌糊塗,撥開覆在她臉側的長發,落下一個溫柔如水的吻。


  夜半無人私語時。


  「說錯了,我重說好不好。」


  何櫻眼裡終於有了溫軟笑意,點頭說了聲好。


  「我的意思是,何櫻,在未來很長的一段時間,你都有可能面臨這種狀況。」


  他神色認真平靜,替她分析著:「全校絕大多數老師都是你的前輩,這種論資排輩的環境里,我當然明白你的難處,但你不覺得好像……」


  林臻沖她笑了下,無可奈何:「兩害相較,似乎還是你直接去找姚老師談,比較合理。」


  她當然可以借著年輕,尊重老教師的名義,請帶教老師、級部主任甚至是分管校長來處理這件事。


  但且不說完全得罪了姚老師,這顯然也是……一種無能。


  既然做了班主任,不論年資深淺,都要有能協調科任教師的魄力。


  平時遇到哪位老師要參加教研活動,或是臨時有事要調課,何櫻身為班主任,自然有第一個「犧牲」自己的自覺性。


  什麼一天六節課連上,連帶一周早自習這些苦,她都輕描淡寫經歷過。


  因為想讓科任老師多多關心自己的學生,何櫻溫聲說了不知道多少軟話。


  但至於魄力么……


  何櫻把臉埋進被子里,在床上翻來滾去。


  道理她都明白,但彷彿一定要聽林臻說出來,才能完全打消自己的顧慮。


  「多大了你。」


  林臻把人從薄被裡撈出來,好氣又好笑:「能說就說,說不出就推給別人,拉倒。犯得著總為這事難為自己么?」


  何櫻點點頭:「犯得著呀。」


  林臻:「……」


  每個成功的女班主任背後,都有位默默奉獻,溫和包容的男人。


  林臻深吸了口氣,細緻地替她把鄭件事的利弊捋了遍,效果是終於把……


  別彆扭扭的何老師,說睡著了。


  ……這何櫻,他在心底喟嘆了聲。


  不論她在學生,在家長面前掩藏的多淡然知性,內里其實還是個柔軟的小姑娘。


  她很需要自己,更讓他想要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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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於眼下,急到面紅的何櫻正在拚命回想措辭。


  姚占峰迴身看著她,忽而笑了,那笑容里盛著顯而易見的苦澀。


  「看把我們小何櫻為難的。你不用說,我也知道。」


  何櫻溫柔又難過地嗯了聲。


  「不瞞你說啊,這幾天煙抽了好幾包,早晨起來照鏡子看著自己,都覺得面目可憎。」


  「再有怨氣,再想不通,我哪能沖著學生來?我是個老師啊。」


  「何櫻哪,」姚占峰望著湖綠的葉片,目光飄的很遠:「入校22年,我帶了15年高三畢業班。你也知道,我們學校評高級的硬指標,帶滿5年高三就夠了。」


  「要是問我要為什麼帶那麼久?毫不諱言地說,我是為了那一點可悲的成就感。」


  「就因為學生、家長、領導都說,我最擅長帶高三數學,踏踏實實,不強求那些奧賽知識,所以孩子考出來的成績反而漂亮,很感激我,我就信了。」


  而那位把姚占峰比下去的數學老師,憑的就是奧賽教練的身份。


  可即使是九中這樣的一流名校,能真正學懂奧賽的學生又有多少呢。


  老師們心裡都跟明鏡似的,可領導也是從普通教師熬上來的,怎麼會不懂。


  只是,什麼都比不過一塊奧賽金獎,能給學校帶來的美譽度重要。


  論文、競賽、講座名氣在前,踏踏實實教書反而顯得不那麼重要。


  「這一點都不可悲,」何櫻心裡滾過酸澀:「……姚老師,我們都很佩服您。」


  不少人說,高中教師怕是性價比最低的職業,純屬為愛發電。


  成天操著賣白.粉的心,拿著賣白菜的錢。


  但就有這麼一群人,她們原可以不用那麼拚命,偏甘願痴人說夢。


  「那都是從前了。」


  姚占峰自嘲一笑:「二十二年,上課從沒遲到過的名聲,只要幾天也就能全毀了,說到底,還不是敗在一個錢字上。」


  「你們也不用為我想借口,評職稱不就是為了漲工資么?你我皆凡人,誰不喜歡錢。」


  何櫻堅持道:「……您也值得那點職稱工資。」


  姚占峰聽的笑了,想起什麼似的,眉飛色舞道:「你知道我女兒吧?她像她媽媽,可聰明了。今年她申請到了ucl的醫學,那很難的,我是一定要供她去念的!」


  英國的本碩費用不低,尤其是醫科,學費堪稱昂貴。


  何況是在倫敦中心區的ucl,租房又是一筆很大的開銷。


  姚老師夫妻兩人都是九中的教師,就憑那一點薪資,怕是精打細算,才能負擔起。


  而更令姚老師氣悶的是,他自己總結編寫的教輔書,眼看出版社就談好了。


  一定要先有高級職稱,才能挂名過審出版。


  今年一耽擱,又不知道下次是什麼時候。


  姚占峰見難為的小姑娘,為自己的事懵懵的,心裡難免有些不忍,故意神秘兮兮開口說:「你知道,那時候你和顧芥剛進校,不少老教師都是有些微詞的么?」


  何櫻滿目茫然啊了聲。


  這話果然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誰讓你們倆都是一工作,就開了五六十萬的好車來,能不惹眼么。」


  姚占峰語氣幽默:「那時候我就勸他們,你們可千萬放心,人家雖然不樸素,但教書的心說不定比你們還真。」


  「你想,誰家的紈絝子弟想不開,會跑到高中來教書啊?這不是自己找罪受么。」


  何櫻沒忍住,被他逗的笑了。


  「誒這就對了——」


  姚占峰笑的釋然:「小何櫻,你要記住,你是班主任,不是受氣桶。就像我這次似的,你只管大膽來找我麻煩,這就盡到你的職責了。」


  「又不是你的錯,幹嘛把自己折磨的苦哈哈的。」


  「放心,我會自己去班裡和家長群道歉,該是什麼就是什麼,也不用替我圓謊。」


  姚老師陸陸續續和她說了很多,有關於妻女的,也有關於學校里的。


  卻唯獨不再提自己評職稱的事了。


  顯然已是心灰意冷。


  姚占峰看著何櫻,卻滿眼溫和:「何櫻,我一直都特別相信,你會是個好老師。」


  他語氣唏噓:「要是不計較收入,不提我們近乎苛刻的作息時間。這世上的職業,除了醫生,哪有能和老師媲美成就感的呢?」


  何櫻抿了抿唇,聽懂了他的深意。


  哪怕就是有朝一日,給她評上了正高教授級教師,那點工資……


  別說林臻看不上,她這個手握好幾套房產的人,也只覺得一般。


  荒唐就在於,反而是因為她不缺錢,才能安心把這份職業做好。


  因為心無旁騖,純憑喜歡。


  何櫻思緒飄的很遠,等姚老師喊了她兩次才聽見。


  「……你準備時候辦事情呀?」


  何櫻秀氣地擰起眉:「什麼事?」


  「婚事啊,」姚老師語重心長勸道:「你可別拖了,再拖慢慢又是一年新高三,你想結都沒機會。」


  姚占峰還故意嚇唬她:「我可跟你說,就我們學校,有老師的未婚夫可就是這麼跑的!」


  何櫻眨了眨眼:「那,這能算工傷么?」


  姚老師:「……」


  這孩子怎麼就說不聽呢。


  何櫻噗嗤一聲笑了:「姚老師,您別管啦,我們裝修……才剛收尾呢。」


  她說著,臉上絲絲泛起了紅。


  就林臻家裡那麼多套住處,住都住不過來,誰還想著現成裝潢入住。


  林煥里卻特地驅車帶著何櫻和林臻,看遍了全城的高檔樓盤,聽何櫻的意思點頭拍板,選一棟。


  當然,二三四五棟也成。


  又給他們請了個專業的室內設計家裝團隊。兩人工作忙,沒關係,可以向他們提了要求,讓管家監工,團隊負責嘛。


  只要櫻櫻喜歡,能用錢解決的那都是小事,這是林煥里的原話。


  那棟房子的涵義,不言而喻。


  聽見「裝修」二字,姚老師呦了聲:「不錯不錯,好事將近。」


  何櫻面如桃花,連聲直說「沒有」。


  別說姚老師,就連顧芥和沈曼,也都心焦得很,總抓著她問:「你家霸總求婚了沒,到底什麼時候辦酒啊?」


  催婚軍團日漸壯大。


  何櫻總紅著臉,笑眯眯回嗆一句:「急什麼呀,都等著給我攢大紅包?」


  但實際上,她也的確……不太急。


  事情總要一項一項辦。


  林臻唯恐任何一點倉促委屈了她。


  新房裝修陳設都做的很細緻,等到通完風能住進去,至少也是初秋九月的事了。


  所以,兩方父母也明裡暗裡提過,讓他們九月之前就把證領了。


  等何櫻從高三下來,輕鬆了點,今年國慶就能辦婚宴。


  至於林煥里慕雲夫婦,籠絡兒媳婦的手段,可謂暴躁。


  珠寶首飾,華服名包,零食水果,應有盡有。


  連林臻都看不下去了,揚眉帶笑,無奈問他爸:「我說,你們這樣讓我送什麼?那是我的女朋友。」


  「再這樣下去,你們不如直接給現金得了。」


  聽的何櫻含怒瞪著他。


  林煥里似笑非笑:「我當然想給現金紅包,改口費。你倒是給我個機會啊?」


  何櫻:「……」


  林臻坐直了身,低低嘟噥著:


  「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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