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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第 54 章

  番外兩則

  香閣第一

  福豆在垂拱殿里站著, 手捧著茶水遞到皇帝和柳崇跟前。


  彼時皇帝也未太在意她這小內監,而柳崇也還不知道她是女的,一門心思將她做個乾兒子使喚。


  「柳卿,你這二十四歲了。是不是該娶個妻?」皇帝和柳崇閑聊。


  福豆手一抖,茶杯險些掉下去, 柳崇瞥了她一眼, 把茶杯拿過來, 沉聲說, 「拿穩點兒。」


  皇帝說, 「朕倒是有個合適的人選,乃是朕遠方表親之女, 算侄女,是個頗為伶俐的人兒, 模樣朕也見過,少小就膚□□嫩的。」說話間, 見柳崇低著頭,並不高興的樣子, 於是道,「人, 朕給你送來, 絕不屈著你!」


  福豆心裡狠揪了一下, 也不知道為什麼, 連色刷地煞白。


  柳崇餘光掃著她, 不自覺笑了幾聲。沒料皇帝道, 「那便這樣了,現在朕已將她收來做了個洒掃宮女,就送去你閣間吧。」


  柳崇道,「那自然由官家做主了。」


  福豆感覺手腳發軟,等他們喝完了茶,將茶碗再遞迴來,福豆怏怏地接過,跑到后閣間發愣去了。


  到了晚上,福豆遲遲也不敢回柳崇閣里去,生怕撞著一個女子。


  可是自己為什麼要怕撞著個女子呢,乾爹遲早要娶乾娘的,總不能單著一輩子吧?

  福豆蹲在後苑邊兒上,抱著腿狠咬下牙床。


  乾爹難道就必須有乾娘么,只有兒子不行嗎!

  「你在這兒幹什麼?」聲音從頭頂傳來,福豆一仰頭,正瞧見柳崇低頭瞧下,瞬間慫得往後一跌,仰倒在地上。


  「干、乾爹,您怎麼還在這兒,那官家御賜的乾娘……」


  柳崇低頭,伸手到她胳肢窩托起,「所以咱家才來找你,讓你幫著把把關啊。」


  福豆一聽,推開,「我不要把關!」


  「你發什麼狠,又不是你娶妻,咱家還沒脾氣呢。」柳崇低頭瞧著她哼笑兩聲,一把攥住她手腕回去了。


  一進閣門,院子裡頭已經站著一個裊裊婷婷的宮人兒,人美條順,個子還比福豆高,一見到柳崇便眉眼彎彎地走過來,「大官,您回來了。」


  「嗯。你就是官家所說的劉容兒?」


  宮人道,「正是奴家,從此奴家託身於大官,請大官好生對待奴家。」聲音嬌柔軟糯,聽得福豆羨慕嫉妒,一點也不想給好臉色。


  柳崇拽著福豆,更貼近了些,道,「娶你可以,不過,你得先過了咱家乾兒子的眼。」


  劉容兒微微低頭,瞧見比自己個頭低的福豆。


  福豆昂了頭對上她的視線,但卻,卻,因為個頭小,實在是憋不出什麼氣勢來。


  「我兒子與我,是世上最親,若你對他不好,咱家可必須得和官家明說了,這婚便不成。」


  福豆心中一陣歡喜,撅嘴道,「對,兒子最大。」


  劉容兒瞧這父子兩個,身體貼得比那夫妻還緊,看著讓人心裡一咯噔。她其實就是個離皇帝十萬八千里遠的同鄉侄女關係,皇帝也未得多看重,指婚只是口頭的,只是讓兩人試試對不對眼,並非強制。


  劉容兒勉強應下,「那乾兒子要乾娘做點什麼好呢。」


  福豆得意道,「時候不早了,乾娘趕緊地去睡美容覺吧,這兒有我陪著乾爹就夠了。」


  劉容兒說好,就要往柳崇卧房去,福豆趕忙跳過去攔住她,「您去偏房,找馮均順要被子去,這房間除了我和乾爹,誰也不許進。」


  說完就把柳崇拉至房內,啪地關上了門。


  柳崇忍俊不禁,「有你這樣趕人地么。」


  福豆靠著門邊,弱弱地說,「干、乾爹,我不想要乾娘,我想激一激她,讓她自己走。」


  柳崇盯著她怪笑,「你方才在外面那麼橫,在我面前卻又裝作膽小,是覺得這樣裝一裝,我便會心疼,不收拾你是吧?」


  福豆仰頭,渾身一顫,「乾乾乾爹,兒子絕沒有裝,兒子是真、真心對您的!」


  柳崇將他一把拽到懷裡,把她那頭摁在自己胸前,貼緊了,再伸出另一手把燭台放在窗前。


  福豆餘光往窗上一掃,「乾爹,貼、貼得這樣近,外面能看到窗上咱兩個的影子啊……」


  柳崇不語,只是眯縫著眼睛,將手指插/入她亂蓬蓬的頭髮絲兒里,揉動摩挲,越來越亂,低低地說,「就是讓她瞧見,好不戰自退了……」


  福豆有些膽怯,說,「您也、您也不喜歡她,對不對?」


  柳崇呵呵,「咱家何時說喜歡她了?」


  福豆咽一口唾沫,追著問,「那您、那您可有喜歡的人?」


  柳崇低頭瞧她,「自然是有的……」


  福豆愣住,心涼了一半,「竟然有……那、那可是在我來之前就有的么……」


  「不是,在你來之前沒有。」柳崇繼續撫摸她。


  「那、那可是兒子認識的人嗎?」


  「嗯,你認識。」柳崇將自己的手從亂髮中拿出來,捏了捏她的耳垂。


  福豆心雖一顫,可還是凍僵了似的,又問,「那到底是誰,兒子認識的女子可不多……」


  柳崇一挑眉,「誰跟你說是女子了?」


  「啊?」福豆瞪圓了眼睛,這可完了,從馮均順李彎數起,她認識的內監都多得數不清,到底是誰?

  「幹什麼,你還真要海底撈針地,把咱家喜歡的人兒給找出來?」柳崇用雙臂將她箍緊了,箍得她喘不過氣兒來。


  不甘心的劉容兒從偏房跑了出來,馮均順趕忙攔她,「您出來幹什麼呀,在大官這裡,您可得守大官的規矩。」


  劉容兒窘道,「偏房沒凈室,我總要,我總要……」女孩子家家說不出來。


  馮均順嘆一聲,「我領你去西間。」


  沒成想劉容兒不急著找西間,卻三步並作兩步走到柳崇卧房邊上,看到那大大的燭影下,兩個牛皮糖似的依偎在一起的身影。


  「馮中官,這,這……」


  馮均順解釋道,「噢,這是柳大官在疼兒子呢。」


  「兒子可哪有這樣疼的?」


  「那你說怎麼疼,你有兒子了,不得親親,抱抱,舉高高?」


  柳崇聽到外面的嘈雜,低聲對福豆說,「你還想不想趕走你乾娘了?」


  福豆咬著下牙床,臉貼在他胸膛上,道,「想。」


  剛說了這個字,便覺他身體發緊,胸膛里的那顆心通通跳得越來越快,莫不又是乾爹那心慌氣短的癥狀?


  福豆仰頭,「乾爹您怎麼了?」


  柳崇低下頭去,咬住她耳朵。


  「您,您這是做什麼……」福豆耳朵一酥,卻不妨瞧見窗上的影子,望著正是兩個嘴對嘴似的在接吻!

  外面驚呼兩聲,不止有劉容兒,還有馮均順的。便聽劉容兒道,「哪有這樣疼兒子的,還是乾兒子!馮中官,您在誆我吧!這分明是亂來!」


  馮均順驚魂甫定,「可這,這就是咱們柳大官待兒之道啊。這種程度,大官待我們幾個下人,也都是如此的啊。」


  劉容兒忿忿地滿臉通紅,「怎麼會如此,難道你還覺得這是正常人做得出的么?」


  馮均順不明白,「這一家人相親相愛,有何不可,其實姑娘,在大官這兒,乾娘也應該和下人相親相愛……」


  正要湊過去挨她面旁,劉容兒驚懼地啪地一聲,打在了馮均順的臉上,然後轉身,撒腿狂奔出了閣門去了。


  馮均順追在門口喊,「這,這可怨不得大官啊,是您自己要走,您可得跟官家提及啊!」


  劉容兒這姑娘,在宮道上跑得更快了。


  福豆聽了一會兒,說,「人已經嚇跑了,您這樣,可有損名聲。她出去亂傳一氣,到時候風言風語,您怎忍受得了?」


  柳崇低頭瞧她,「你還心疼啊……你心疼咱家的樣子,還真讓咱家忍不住……」


  然後伸手捂了捂脖子。


  福豆一悚,忍不住揉脖子是什麼意思,難不成是說,要把她掐死?

  柳崇道,「你也太矮了,咱家耷拉個腦袋看你,脖子都快斷了。」


  福豆睜大眼睛,「那,那兒子給您揉揉。」說著伸出雙手去,踮腳尖摸到他后脖頸,摁著穴位揉起來。


  柳崇輕笑,「也不嫌累。」說著將她往起一提,讓她坐在了桌上,與自己平視,隨後頗為滿意地說,「嗯,這樣便差不多了。」


  「什麼差不多……」


  柳崇猛地欺近過去,他道唇險些碰到自己的,福豆驚出一身汗,心已經提到嗓子眼兒了。


  「人已經走了,咱們沒必要演了,乾爹!」


  柳崇在她鼻息前喘著粗氣,眼睛在她唇上停留了許久。福豆瞧著他眼神,越來越迷,似乎下一刻,就要地心引力碰上去了。


  半天后,柳崇才移開,輕咳兩下嗓子,心道好險。


  不過,這樣逗弄兒子,可真是夠身心愉悅的。


  身下漸漸地發硬……柳崇慌道:「咱家、咱家出去撒尿。」


  ——————


  長安第二

  小福豆睡著了,福豆才得空出來吃個飯,躡手躡腳地出了門,正要撒腿喊一聲不羈放縱愛自由,卻被人從後面攔腰一把撈住。


  「啊,」福豆猝不及防,回頭一看,才見是柳崇壞笑著正瞧自己。


  柳崇閒情逸緻,帶著幾個老部下,不是去鄉間墾田,就是去洛水釣魚,再不就是演練他那一支兵,總之平日跑得總沒影。這時候回來了,難道是想……羞羞?

  福豆臉紅了。


  「茹茹,今日我是要帶你去瞧一個人。」


  福豆愣了愣,什麼人,還偏要她一個內眷見。


  柳崇拉著她出了門,遠遠地,柴袞在客堂望出來,秦王與王妃一對璧人,兩顆明珠,望著竟如此耀眼。


  「三哥兒!」福豆朝他奔了過來。


  柴袞一笑,「我現在可是京兆尹了,往後便待在長安。」


  福豆吐吐舌頭,「官家能讓你出來,沒有捨不得你?」


  柴袞臉一紅,「瞎說,官家怎會捨不得我。我只想著來這兒咱們一家團聚,你兩個將爹娘也接來長安了,住著那比大內還大的宅,讓我一人伴君如伴虎,那可不成。」


  福豆低聲道,「不是吧,柳崇同我說了,官家當晉王的時候,可傳說有斷袖癖好,但一直未能得到實證……說不定他真捨不得你呢。」


  柴袞推開她,「不想同你掰扯這些,本官是來看小福豆的。還有啊,你將來可還得生一個男孩兒,來繼承爵位,有空便多與秦王努努力。」


  福豆當真是最討厭催兒團了,登時不想再理,柴袞終於擺脫了她,跑去瞧小福豆去了。


  柳崇從後面擁住她,「不急,沒有也無妨,我還怕有了,咱們小福豆吃醋。不過話說起來,小福豆將來,又會找個什麼樣人?」


  福豆突然想起來,后脊背一涼,「呀,我好像從前,一不小心,給她定了一個娃娃親。」


  ……


  十三年後,一個胸前掛著玉佩的小女孩兒,從京兆府長安的驛站溜上了馬車,東去洛陽。


  一入洛陽便拿著玉佩滿街問,「趙開京是誰?趙開京家在哪兒?趙開京長什麼樣?」


  洛陽最大的茶莊楓泓莊裡,小廝將這小姑娘帶到了主人家面前。


  小姑娘瞧著這土場子上,就跑著幾匹馬,其中一匹上面坐著一人,神采奕奕,樣貌堂堂,提著馬球杆子跨馬過來一瞧,「是你,在找本王?」


  小姑娘仰頭,拿出個玉佩來,「趙開京,我是過來嫁人的,你兒子準備好了沒有?」


  燕王趙開京幾百年沒被人叫過大名,頭上有點冒煙,俯身接過玉佩來一看,頓時想起了。


  「那真是不巧,兒子本王還沒生呢。」趙開京苦笑一聲,準備跨馬離開。


  小姑娘哼一聲,叉著腰攔在他馬前,「你可以現在生,我等著你。」


  趙開京拉著韁繩,停下來,「可是本王至今未娶妻,你要等,本王也生不出來啊。」


  小姑娘臉一抬,撅嘴道,「言而無信。」說著說著哭了出來。


  她可是偷了娘的玉佩,思念了自己未來夫婿十來年呢,誰能想到,夫婿竟然都還沒出生呢!

  如今背著爹娘偷跑出來,落這麼個丟臉的下場,怎麼也不能回去了。


  趙開京一個無奈,跳下馬來,「小祖宗,回家去。」


  小姑娘一屁股坐下,「你永遠不生,我就永遠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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